虎口峽寬有四五丈,谷口處並沒有什麼遮攔,一眼就可以望到里面百十步遠的地方,但確實空無一人,甚至就連想象中的喊殺聲都沒有。
「也許我們來早了,雲大叔還沒到呢。」駱青遲疑地說道︰「我們沿著來路去迎一迎他……」
「我們來晚了。」雷烈突然說道,他在銳士營拼殺數年,經驗無比,盡管山谷中寂靜無聲,隨風傳來的氣味卻瞞不過他,從這淡淡的血腥和尸臭氣判斷,里面發生的戰斗,至少結束了一個時辰,換句話說,他們來遲了至少一個時辰。
「雲大叔……」虎頭難得伶俐一回,竟然听懂了話中含義,大叫一聲,隨後策馬向虎口峽跑去。
雷烈並不擔心虎頭會遇到危險,沙匪都是些見不得光的家伙,既然達到了目的,絕不會還傻乎乎地留在原地的。和駱青隨後進入峽谷,在里面曲曲折折走了幾百步,終于在一片亂石嶙峋,相對寬闊的地方看到了正在發呆的虎頭,還有那遍地橫七豎八的人和馬匹的尸體。
「雲大叔!」駱青驚叫著,一頭撲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尸體旁,眼淚忍不住簌簌滾落下來。
「嘔……」虎頭終于忍不住,彎腰大吐起來,雖然素來自詡膽大,但畢竟是個孩子,這種血腥的場面對他還是用些太過了。
雷烈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襲上心頭。「小心!」他大喝著,一腳踹到了還在嘔吐的虎頭,同時身形飛速前掠,一把攔腰抱住正在撫尸痛哭的駱青,帶著她在地上急速翻滾。
「你……」駱青又羞又急,但剛說了一個字就住了口——幾只長箭劃空而至,正好落在她剛才呆著的地方。
「自己找掩護,沒我的招呼不準出來。」雷烈低聲說道,嘴里涌出的氣流吹拂在駱青耳垂和脖子上,後者只覺得全身發熱,卻又沒有半點力氣,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卻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雷烈卻沒有心思管她這些小女孩的心事,松開抱住她的手,突然又是一聲暴喝,身上的長衫在同時離體飛出,遠遠看去真像一個人在貼著地面急速竄走。
「嗖嗖嗖!」三支長箭幾乎不分先後地射到,把長衫牢牢釘在了地上。勞而無功,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殺!」刀光閃過,雷烈的身形如風馳電掣般向十幾丈外的亂石後激射而去,無邊的煞氣凝聚成一個扇形,緊緊鎖定了亂石所在的區域——幾年的磨練,足以讓他對煞氣的操控達到爐火純青,這種將之控制在一個狹小的範圍內舉動,只不過是小兒科。
又是幾只長箭飛過,卻沒有了之前的速度與力道,準頭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很明顯,那個隱身在暗處的弓箭手,受到煞氣的影響不小,此時居然連一半的水準都用不出來。
煞氣無形,但作為殺氣高度凝結後的產物,對人心志的影響遠遠超乎想象。在魂意合一之後,雷烈曾經做過實驗,只是站在原地不動把煞氣盡數放出,就硬生生嚇得一頭蠻牛肝膽俱裂而亡。此時用上了七成的實力,那弓箭手沒有被嚇死,已經算是心堅如鐵之輩了,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的命運。
「噗!」刀光過處,血花四濺,將近二百斤的開山刀輕松砍下了對手的腦袋,雷烈卻並沒有就此放松警惕,一擊得手的同時,身形貼地疾掠,竄入到最近的一塊岩石之後,剛好躲開了身後射來的短箭。
這短箭色呈烏黑,箭頭隱隱發藍,顯然淬有要命的劇毒,這種弩箭發射速度極快,百步內可以穿透重甲,又是選在第一名弓箭手斃命之時出手,要不是雷烈在沙場多年,對于危險的直覺驚人,真有可能被其暗算得手。
「姐!」雷烈剛剛隱藏好,耳邊已經傳來虎頭的驚叫,一道人影在呼聲中如飛掠至,向著駱青的藏身處撲下,出手間勁氣涌動,凝而不散,赫然是個戰氣境五層以上的高手,要對付駱青這樣不過戰勁境四五層的武者,簡直是手到擒來。
「看箭!」雷烈猛地從岩石後面轉出,奪自對手的長弓拉開如滿月,隨後一松手,一道寒芒一閃即逝,轉眼便沒入到人影體內,後者悶哼一聲,身體橫著飛出數丈,重重撞在了崖壁之上。
「嗡……」烏黑的弩箭幾乎和離弦的聲音一同趕至,目標直指雷烈的咽喉,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從他背後岩石的陰影中竄出,如同毒蛇般向雷烈背後襲來,不等近身,三道凝聚如鋼針的指勁已然接近了後者的背心,一股充滿了陰寒嗜血氣息的威壓更是先一步沖擊向他的心神。
蓄氣成勢,凝氣成罡,這個偷襲者,竟然是個戰罡境的強者!
在這個世界,臻至戰心境這個近乎傳說的高度的人微乎其微,戰罡境已經可以算作武學的巔峰,達到戰罡境的武者,不管出身立場如何,卻至少會有一分宗師人物的傲骨,能夠不要臉皮偷襲暗算的,絕對是百中無一。
「秦大哥……」逃過一劫的駱青正好看到這一幕,想要提醒已經來不及,眼看著雷烈被前後兩面的夾擊擊中,不禁嚇得肝膽俱裂,然而下一刻,驚恐卻變成了震驚,隨後更是變作了驚喜。
弩箭和指勁準確命中了目標,卻只是一個虛影。那戰罡境高手反應極快,眼看面前的對手如破碎的泡沫般消失,想也不想,身體詭異地在原地轉動了一圈,澎湃的罡氣激涌而出,直沖向身後,卻再度落了個空。
「血風盜,暗蛇?」雷烈的聲音伴隨著煞氣而至,戰罡境高手先是偷襲失敗,而後又失去了對手的蹤跡,如今又被識破了身份,士氣不免有些低落,堅定無暇的心志上也出現了一絲破綻,凝若實質的煞氣化作一柄無形的利刃趁隙而入,摧枯拉朽般地沖破了他的心靈防線,轟擊在他的心神之上。
在殺戮中凝結的煞氣盡管和勢有許多相似之處,卻與之有著本質的不同——後者只能從面上對心神或者稱意志進行壓制,前者的變化卻多得多,至少,這種凝煞如刀,針對心神的攻擊,就絕不是勢做得到的,從這一點上來說,煞氣無疑具有更大的優勢。雷烈此時以有心算無心,以強擊弱,別說本身的實力還在對手之上,就算是兩人境界相當,也足以一擊克敵。
強勁的沖擊力如同一柄開山巨斧,只是一瞬間,就把暗蛇的心神搗了個粉碎。心神是靈魂活動的產物,只要靈魂沒有被重創,就永遠也不會被毀滅,即便像現在這樣變得粉碎,也最多不過讓人出現片刻的意識空白。但對于雷烈這樣的高手來說,這片刻的工夫,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
開山刀毫無阻礙地劃過暗蛇的腰部,將他攔腰斬斷,下一刻,雷烈突然詭異地從原地消失,原本射向他的弩箭帶著尖銳的嘯聲,射在了暗蛇正在向地面掉落的上半截尸體上,一箭穿心,當場斃命,倒讓他少受了不少活罪。
盡管射弩箭的人極為機警,三箭都是從不同的地方射出,卻瞞不過雷烈的探察,身形幻化成一道肉眼難以辨識的模糊淡影,在峽谷中連閃了幾閃,再度出現時,已經到了二十幾丈外。大喝一聲,手起刀落,開山刀挾著凌厲的寒光直劈而下,先破開面前一塊一人多高的石頭,而後余勢不減,一刀把躲在後面施放弩箭的家伙砍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