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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念歌居住的四合院內飛出,在空中略一盤旋,隨後向城西的某處飛撲而去。
黑影對這一帶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而且輕功和潛行遁蹤之術極為高明,一路竄高縱低,飛檐走壁,沿途也踫到不少的巡邏兵士和同樣夜行的身份不明的人物,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發現其蹤跡。大約一刻鐘之後,終于到了一所高大寬廣的宅院外,黑影身形不停,徑直飛入其中,身體隨即仿佛化作一條似有若無的影子,在林木房舍間時隱時現,很快便到了內宅,月光明亮,宅院中更是燈火通明,護衛來往不絕,居然無人察覺到黑影到來。
韋子風躺在自己的床上,英俊的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眼神中充滿了怨毒之色。
他是天之驕子,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到大,任何他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會有人在第一時間雙手奉上,失敗和無奈這樣的字眼,注定了和他無緣,在他的眼里,這個世界就是應該圍繞著他旋轉的,然而念歌的舉動,卻讓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接二連三的拒絕,毫不掩飾的輕視,還有今天那赤、果果打臉的行為,都清楚無誤地向他傳遞著一個信息︰他,韋家的嫡長子,在對方的心里,根本什麼也不是。
「臭丫頭,我要你生死兩難!」韋子風咬牙切齒地嘶吼著,卻再次因為心虛氣短而喘息起來,好半天才恢復過來——念歌的玄陰真氣雖然沒有讓他受到重傷,卻足以使之元氣大損,在幾天的時間內只能纏綿于床第之間。
「韋平!」和心中的復仇怒火比起來,身體上的折磨對韋子風幾乎算不得什麼,剛剛緩過一口氣,就開始高聲呼喚住在隔壁的貼身侍從。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一臉精悍的韋平邁步走進來,先是轉身關好門,而後快步走到了床邊,「大公子有何吩咐?」
「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有一種叫做神女恨的藥物?」韋子風的聲音微弱而陰冷,好像毒蛇吐信時發出的嘶嘶聲,「明天一早,我要你備好藥物,隨身攜帶,然後去打听清楚念歌在哪一家店鋪購買食物,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遵命。」韋平臉上如古井無波,顯然不是第一次從自家公子那里得到類似的指令。
「手尾做得干淨些,別被人找出破綻。」韋子風斜倚在床頭,閉上眼楮,懶洋洋地說道,對這位心月復手下的辦事能力,他有絕對的信心。韋平躬身施禮,隨即轉身走出房間,然而不過片刻的工夫,剛剛關上的房門又被再度打開,漸漸進入夢鄉的韋子風剛剛睜開眼,一只巨掌已經不輕不重地拍在了頂門,眼前頓時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岩伯冷冷注視著陷入昏迷的韋子風,把一個同樣失去意識的婢女扔到床上,接著麻利地從懷里取出一個藥瓶,用一根細管將里面全部的藥水分別滴入到兩人口中,而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關上房門,手里的絲線輕輕一扯,里面的門閂隨之被帶動,收回絲線,一切都天衣無縫,任何人看了,都會認定門閂是里面的人自己插上的。房間內,韋子風已經醒了過來,但和之前相比,神色卻明顯有些不對,兩眼充血,臉上泛著潮紅,鼻息粗重得像是一頭公牛。眼楮漫無目的地在床上和屋里巡視著,終于發現了同樣躺在床上的婢女,低吼一聲,一個猛虎撲食壓到了對方身上,全無半點元氣受損的樣子,隨後便是一陣衣服被撕裂的聲音和男性實現某種**時的嘶吼聲。
岩伯靜靜地站在房門外,傾听著里面的聲音,確認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預想的進行,這才滿意地重新化作淡影,消失在茫茫的夜幕里。他喂兩人喝下的那瓶藥水,正是韋子風之前提到的神女恨,也是天下最烈的春、藥之一,男女通殺,半瓶藥水,足以讓任何人失去理智,變成只有**的禽獸。在這一夜接下來的時間里,韋子風和那個婢女會一刻不停地交、媾,直到最後元陽和元陰盡喪,而已經元氣大幅虧耗的韋子風,無疑死得會更快一些。
神女恨在人體內會迅速分解,不留下半點痕跡,明天天亮,當人們發現兩人的尸體時,只會認為韋子風因為想快速修復元氣,對婢女實行采補之術,沒想到因為本身根基不固,在關鍵時刻沒能把持住,結果被秘術反噬,月兌陽身亡——韋子風身懷采陰補陽的功夫能夠瞞得過別人,卻絕瞞不過堪稱殺手之王的斷魂手,這也是他極力反對念歌嫁給前者的原因之一。
月光正明,照得大地一片銀白,對于岩伯這樣的高手刺客卻構不成半點阻礙,一路無驚無險地退出了韋家的宅院,卻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麻煩。
「十三宗門巡察奸邪,摘掉面紗,報上你的身份來歷,免得自誤。」對方共有兩人,並沒穿夜行衣,也沒有蒙面,顯然是有恃無恐,兩人眼中精光閃爍,站在房脊上的身形穩如淵渟岳峙,雖然可以壓低了嗓音,卻依舊聲如沉雷,顯然都是了不得的高手。
此時離戰神行宮開啟還有兩天兩夜,十三宗門大把撒錢,不惜代價,總算打通關節,擺平了掌管各自所在地傳送陣的軍方人物,三天的時間里,輸送了百多名戰罡境高手。加上先期到達的,十三宗門一半的高端武力全都聚集在了小小的興州城,更有不少高手還在不斷地趕來,光是掌門一級的人物,就來了四人,足見對戰神行宮和雷烈懷有的秘密的重視。
有了這樣的實力做後盾,先前連續損兵折將的十三宗門頓時底氣十足,在城里派出了一隊隊人手四處巡查,名義上是巡察奸邪,但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這不過是個笑話——十三宗門勢力再大,充其量也只是武林門派,非官非兵,有什麼權力去管這些事?分明就是借機顯示力量,震懾其他勢力,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樣做的另外一個目的。
岩伯當然不能報出身份來歷,他費盡心機,制造出韋子風月兌陽而亡的假象,就是為了撇清自己和念歌與這件事的關系,這時如果泄露了身份,傳揚出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十三宗門什麼時候成了官面上的身份,可以代替官老爺們行事了?」斷魂手身為天下第一殺手,改變嗓音的小技巧當然不在話下,「我不想和你們作對,也對什麼戰神行宮沒有半點興趣,只是來此辦點私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十三宗門如何行事,輪不到你來多嘴。」對面兩人中,身材較高,面白無須的一人沉聲道︰「不要試圖拖延時間搞花招,實話和你說,這里並不只有我們兩人,如果你敢做蠢事,死的只會是你自己。」
「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岩伯嘖嘖連聲,「在下卻……」
話未說完,兩道肉眼幾乎不可察覺的淡淡光影突然月兌手而出,快逾閃電地射向對面的兩人,身體同時向下一伏,隨即在空氣中詭異地扭曲,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啊……」「大膽!」兩名十三宗門的戰罡境高手猝不及防,一個被岩伯的飛針射中左肩,一條手臂頓時太不起來,另一人雖然躲過突襲,卻被迫退到了房脊下,頓時勃然大怒,腳尖點地,重新竄上房頂,眼前已經不見了對手的蹤影。
「那家伙去哪了?」他仗劍四顧,眼神中滿是警惕之色,卻沒有得到回答——在他的身後,那名被飛針射中的同伴臉色青黑,身子搖了兩下,終于栽倒,沿著房頂滾落了下去。
刺客之王的暗器,怎麼可能不淬毒?福伯本身就是用毒的大行家,涂在飛針上的毒素是其精心提煉出來的,見血封喉,就算戰罡境高手挨上一下,照樣是死路一條。
「龍賢弟!」逃過一劫的高手和同伴顯然私交不錯,回頭看見後者毒發,頓時大驚失色,顧不得再尋找對手,急忙趕過去想要加以援手。剛跑出幾步,身邊的房頂突然一陣扭曲蠕動,岩伯的身影不可思議地從其中鑽出,雙掌在瞬間變得漆黑如墨,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他的身上。
斷魂毒掌,中者無救,就算武功比起岩伯高一兩個等級的對手中上一掌也會必死無疑,這高手不過戰罡境三層,比前者還要差上不少,當然不可能僥幸生存。然而解決了對手的岩伯並沒有絲毫放松,鷹隼般的眼神四下逡巡著,滿臉都是警惕之色。
「閣下替老夫解決了藏在暗處的敵人,說起來也算有恩,何不現身一見,也好讓老夫當面致謝?」
以岩伯戰罡境五層的實力,對付兩個二三層的對手,完全用不著如此大費周折,之前的作為,只不過是想引出暗處存在的對手。但就在他解決掉第二名對手的同時,原來分布在周圍數十丈之內的幾道若隱若現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徹底消失,而他並沒有察覺到有其他人接近,這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個解決了暗處敵人的人,潛行術和武功都遠遠在他之上。對于一個殺手,有這樣一個強大而又敵友不明的存在藏在附近未知的某處,絕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一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距離五丈以外的屋頂上。
「致謝就算了,十三宗門的人本來就是我的敵人,我已經跟了他們半天,有沒有你,他們照樣都活不了。」雷烈的神情顯得極為輕松——借助岩伯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他剛才的偷襲簡直輕而易舉,三名戰罡境高手,稀里糊涂便做了刀下之鬼。「我不想和你為敵,但如果閣下右邊袖底的飛箭,左手指縫里的三支毒針,還有背後藏著的緊背低身弩不小心對準了我,那就不好說了。」
一語被道破了自己的底牌,岩伯不禁心下悚然,卻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如果對方真打算對他不利,完全可以繼續隱藏起來,就算現身,也不會主動點破他的底細,讓他提高戒備。
「十三宗門的其他高手很快就會趕來,」雷烈看著岩伯,繼續說道︰「閣下如果不想被這些瘋狗當成我的同伙圍攻,最好現在就離開。」話說完的同時,留在原地的身影如泡沫般破裂消失,以斷魂手的眼力,居然發現不了對方移動的軌跡和去向。
「這家伙好可怕,如果可能,一定要盡量避免與之為敵。」岩伯打了個冷戰,心中暗暗說道。他是殺手,對殺氣和危險遠比其他人敏感得多,就在剛才,面對著雷烈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面對天敵的感覺,仿佛對方是一頭可怕的凶獸,而自己則是軟弱無力的羔羊,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此人說的應該是真的,我不能給小姐惹麻煩。」就在這一會兒的工夫,岩伯已經感覺到數股強大的氣息正在飛速接近,急忙騰身而起,幾個縱掠,身體完全融入到夜色之中。
雷烈站在街角屋檐下的陰影中,看著岩伯離開,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微笑。「此人的刺殺技巧和遁形之術倒也有些獨到之處,以後有時間,倒要與之切磋一下。不過現在,」雷烈暗暗想著,眼中驟然暴射出懾人的精芒,「該是打獵的時間了。」
蕩決刀無聲地出現在手上,雷烈突然沖天而起,身形化作流光極影,向距離最近的一股氣息迎去,卻全然不知,就在離他百余丈遠的一處四合院內,一個苦苦尋找了他八年的人,正在夢中念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