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中石進了里屋。
謝雪妮彎腰繼續燒沒燒完的字畫,一邊燒,一邊說︰「爸就這牛脾氣,沒人爭的過,你又不是不知道,由著他,反正燒了他也能畫出來,不燒放著還佔地方,招賊娃子!燒個干淨,他也就沒啥擔憂的了。」
「賊娃子?」謝雨瀟明知故問道。
「嗯,昨晚來賊了,爸爸害怕畫被人偷走,就讓我都燒了。爸說的對,咱們家沒啥值錢的,除了這些畫還有啥東西能招來賊娃子呢?」
「沒事的姐,有黑豹呢。」謝雨瀟不當一回事的說著。他曉得,在家人跟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將事情擴大化永遠是最明智的。姐姐太操勞了,他不能再讓姐姐有太多顧慮。
「黑豹……黑豹……」
「黑豹咋了?」
「它……它在那屋里!」
一向嘴比心快的謝雪妮竟結巴了。謝雨瀟有種不祥的預感,二話不說,幾步就朝姐姐的屋子走去。
黑豹側躺在地上,腦袋下面流了一攤血。謝雨瀟走到黑豹跟前蹲了下來用手去模,黑豹的身子已經僵硬,顯然已死去多時。它的腦袋上有一個洞,一個彈頭留下的洞。
謝雨瀟後悔極了,後悔昨天晚上沒回來看看,不然他的血是可以救活黑豹的。他也痛恨那兩個該死的混蛋給他說了假話,不然也應該來得及。現在都已經晚了,陪伴了他五年的黑豹就被那兩個混蛋打死了。
這種痛是很難言語的,不僅僅因為黑豹是一條好狗,而是五年來人與狗之間培養起來的感情。
黑豹已死,也只能將它埋葬了。謝雨瀟在院子里找了個地,一鐵鍬一鐵鍬的挖了個大坑將黑豹放進去後,又一鐵鍬一鐵鍬的用土掩埋著……
煙囪里裊裊的升起幾縷青煙,隨風往空中飄去。謝雨瀟就抬著頭,呆呆的看著,心想,黑豹是條懂事的好狗,它的靈魂應該隨著青煙飄向天堂……
謝中石抽著煙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兒子手扶鐵鍬、半膝跪地、痴痴呆呆的樣子,就有些看不順眼,說道︰「不就是一條狗,至于嗎?怎麼就這點出息,我看你老子我死了你也不會這麼傷悲。」謝雨瀟抬頭吼道︰「你懂什麼?你就不懂這之間的感情。黑豹跟了我們這麼多年,現在死了你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謝中石從旁邊拿過一個木凳,坐下說︰「可它就是條狗,死了就是死了,有什麼傷心的?」
「它不是條普通的狗,我不想和你說,你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懂。」謝雨瀟無法忍受父親這種無所謂而冷血的語氣。
謝中石瞪著雙眼,抬起手想罵什麼,卻又放了下來起身回屋了。
「雨瀟,你把桌子擺上,馬上開飯了!」
「哦」
謝雨瀟起身從屋里拿出圓木桌擺在了院子里。
飯菜上來了,都是素菜,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炒豇豆,一盤炒茄子,一盤涼拌黃瓜再加一小碟花生米。少了野味,因為黑豹死了,不能再捕獵了。
謝中石打開了白酒瓶,給兒子和他各倒了一大杯,拋開了不快,舉杯說︰「好,兩年沒見,我們父子來好好喝一杯。」
謝雨瀟悶著頭和父親一踫,一口悶了。
謝中石吃了口黃瓜,問謝雨瀟︰「在學校咋樣?感覺外面的社會如何?有沒興趣回來學畫?」
謝中石的意思很明顯,一直在等著兒子在外踫的頭破血流後,安心的回來學畫。謝雨瀟慶幸自己改變了念頭不問父親要畫了,如果說出自己被開除了,恐怕父親這會應該哈哈大笑了。
「爸,你的畫那麼有價值,為什麼不賣?」
「那是我的原則。」
「原則?」謝雨瀟想不明白了,他看著父親剛毅而又滄桑的面容,實不願去刺激他,但喉間一動,還是忍不住的說了出來︰「對,那是你的原則,你可以堅守原則,可你想過這個家沒有,為這個家你付出了多少?」
謝中石的臉變的鐵青,沒有吭氣,一記巴掌似已在醞釀之中。
「什麼原則?你早就背棄了你的原則,如果你真的把你的原則當回事,那幅‘日薄西山’怎麼會掛到我們校長的辦公室里?」
「日薄西山?」謝中石定住鼓起的眼楮想了想,說︰「放屁,你就不知道中間是怎麼回事,那幅‘日薄西山’是幾年前過年的時候二虎他媽要去的,二虎他媽說過年了牆上空蕩蕩的,我就隨手拿了一副給她,至于怎麼到了你那狗屁校長的手里我也不知道。」
謝雨瀟腦子迅速的轉了下,就將倒賣「日薄西山」的可疑目標鎖定在了二虎他哥毛大虎的身上。因為一直呆在血靈村的二虎及他父母根本就不知道畫的價值,只是圖個好看,而毛大虎十六歲就離開血靈村在外面晃蕩,多半是了解一些,給拿出去買了,幾經易手,到了高校長的手里。
「不管怎麼說,你這也算是變向的交易,也算是違背了你的原則。」謝雨瀟有些胡攪蠻纏。
謝中石脖子一紅,吼道︰「不管你怎麼說,我的原則就是我的原則,誰也改變不了。」
謝雨瀟說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丟,起身走了。謝雪妮起身要去追弟弟,被謝中石一把拉住。
謝雨瀟丟下難以理喻的老子,氣憤的走了;謝中石任由把自己氣的半死的兒子走了,郁郁的喝著酒。
謝雨瀟除了謝老家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他想著西妤、西婷姊妹倆這會應該在睡覺,謝老家應該是靜悄悄的。豈料,一進院子就見姐妹兩人正飛來縱去的過招,打的難分難舍。
西婷秀發飛舞,邊打邊退,嘴里嚷著︰「姐姐,你都不讓我。」西妤招招緊逼,一臉嚴肅︰「用心接招,說什麼廢話。」
「得了。」謝雨瀟手一招︰「讓你們睡覺不睡,閑著沒事在這打架玩,瘋了?謝老和二虎呢?」
倆姐妹嘻嘻一笑已落到了謝雨瀟的身邊,說謝老和二虎去通知鄉親們下午換血的事了。謝雨瀟學著謝老的動作在下巴上模了幾模,詭笑一聲說︰「是這樣,你們不累我可累的很,走,到屋里給你們靈主好好按摩按摩,好久沒享受了。」
西妤、西婷相視抿嘴一笑,跟在謝雨瀟身後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