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第二天天沒亮就走了。
他們徹夜抵死纏綿,石中玉累得昏昏沉沉地睡去,不願意也沒力氣親眼看到慕容恪遠去的背影。之後她噩夢連連,每一回都是在滔天的洪水中被沖走,明明看得到慕容恪,卻始終不能靠近,更不用說抓到了。
人的預感說起來是一件可怕的感覺,你明明很不安,卻不知道問題在哪里,就好像明知道要被猛獸吞噬,卻只能留在黑暗里,等著災難的降臨。不過一連好幾天都很平靜,石中玉暗暗嘲笑自己草木皆兵、杞人憂天。
身為皇子的慕容恪不能在皇帝內宮布置高手,卻也留下了趙路和朱立。另一方面皇上自然要提防皇後壞事,所以映內外高手環伺,加上她很听話的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就算再寂寞無聊也不踏出半步,所謂危險,其實只是自己的想象,是……吧?
另一邊,慕容恪因為急著回北元都,更因為要掩人耳目,並沒有親自到熙海邊去尋找那個至關重要的盒子,而是派了頭號心月復孫福珩暗中進行。
為了甩開各路明的、暗的監視者,孫大管家像往常一樣,沒有隨裕王殿下遠行,而是乖乖待在王府里,一派守護後方的模樣。過了差不多三四天,他才以巡視產業的名義出了門,半路月兌身,秘密前往熙海。
為了方便尋找,石中玉絞盡腦汁回憶細節,藏寶圖盡量畫得很細致了,可孫福珩還在在附近轉悠了一整天,到晚上時才確定了幾個點,深夜開挖。
古代沒有路燈,遇到星月無光的時候,簡直算是漆黑一片。可這種天氣和照明條件正是孫福珩所喜歡的。他是練武之人,夜視能力本就高于常人,此時全神貫注,雖看不大真切,但也足夠了。關鍵是,這樣行動起來,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他之前確定了四個位置,和普通規律一樣,不管怎麼選,東西絕對是在最後一處。而當年埋下盒子時,石中玉是在逃命的關口,也不知這個盒子的重要性,因此埋得並不太深。加上這片海邊樹林人跡罕至,那個事關朝局的東西居然安安分分的待在樹下的泥土中。沒有人發現或者想到,那個掀起滔天巨浪,差點顛覆整個天下的重要物事,曾在腳下躺著,冷冷又安靜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以及波瀾詭譎的風雲。
「找到了。」取出那個盒子時,孫福珩不禁欣喜。其實他並不知道盒子是做什麼用的,但殿下這麼鄭重的囑咐,想來必定十分要緊,所以當他完成任務,自然十分高興。
他謹慎地觀察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出了樹林,打算連夜回太府都去。這次的任務很奇怪,可能是他出過的任務中最重要的,而且總讓他感覺有點心驚肉跳。
他拼盡了力氣,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了自己的秘密落腳地又換了快馬。熙海到太府都的官道暢通無阻,只要他回到太府都的裕王府就安全了。畢竟,還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除非是皇上插手。
心里這麼想著,孫福珩一門心思向前沖,可就要看到太府都城門的時候,他忽然感覺不對勁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跨下馬哀叫嘶鳴,轟然倒下,把他遠遠拋了出去。
畢竟是武功高手,孫福珩身子凌空而起。也就在這連眨眼也來不及的時間,他心頭悚然一驚,知道自己是被暗算了。最可怕的是,這種手法和手筆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同時也意味著,他的行動被發現了。
蟑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萬般小心,結果還是被盯上。
哪里出了問題?!
然而,不容他細想,甚至不容他落地,他的身子還在半空中,幾道凌厲掌風夾雜著數道刺目寒光就全招呼在他的身上,招招致死,顯然要殺人滅口。
他失了先機,人又在空中,閃躲不及,雖然避開了要害,卻仍然中了一掌,一件暗器也釘入他的後腰。兩處受傷,令他直接跌落在地上。若不是翻滾得快,那把直刺入地面的劍,就會把他穿個透心涼了。
「什麼人!」他咬破舌尖,令自己保持清醒。
「不愧是裕王殿下的心月復愛將,咱家在此處等你許久,在你體力耗盡,內力不繼時出重手偷襲,還動用了機關袖箭,居然讓你逃了死關。」昏暗的月色下,一個瘦小枯干的身影慢慢踱了出來,似乎是收割人性命的惡鬼,「不過孫福珩哪,你終究是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死得快還少受點折磨。偏偏,你就不不肯死,少不得咱家要給你點苦頭吃。」
孫福珩眯起眼楮,力圖把來人的臉看清楚。
那人有恃無恐,竟然走得近了,令孫福珩驚呼出口,「譚福!」
「正是咱家。」譚福嘖嘖有聲,充滿了假惺惺的嘆息,「你看看你,又把自己往鬼門關里頭推,咱家這最後一點惻隱之心都讓你給瞪沒了。要知道認識咱家的人可不多呢,要不是老夏愛惜你,帶你進過宮,今天說不定你不必死。說起來,倒是老夏害了你。」
孫福珩不開口。
他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經過無數風浪,也知道譚福是故意打擊他的信心。他現在氣力不濟,自知難逃毒手,但若不拼一下就放棄,不是他的風格,不是裕王府中眾暗衛死士的風格!
在他年輕的時候,夏老帶他進宮,教了他幾手絕學,那時無意中見過譚福。夏老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因而什麼也沒說過,但他知道,譚福是皇上身邊的影子,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卻絕對是一等得皇上信任的人。難道,今天這事真是皇上的手筆嗎?
殿下說過,若出了什麼狀況,那個盒子寧願毀了,也不能被其他人搶走。
他喘息著,感覺腰上的傷口處,血迅速涌出。若再用一分內力,只怕不被殺死,也將因血液流盡而亡。殿下,只怕屬下再不能追隨您。陳皇後,小的也不能完成您的囑托了!
想到這兒,他把心一橫,身形倏地騰起倒退,同時右手猛然擊向自己的前胸。
那盒子就藏在那兒,在譚公公那等高手前,想要把盒子拿出來再毀掉是來不及的,唯有以自戕的方式,與盒子同歸于盡!
這一掌用盡了他最後的力量,在他的預想中,自己固然會胸骨盡斷,內髒破碎而死得苦不堪言,但那盒子及里面的東西也將不復存在。
可惜事情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他重重摔在地上,心口涼涼的,右手腕卻是一熱。低頭看去,見自己的心口插著一柄鐵劍,而右手的手掌已經月兌離了手腕,胸前和手上的血噴灑到他自己的頭臉和眼楮上,染紅了眼楮,整個漆黑的世界似乎也變成血紅。
潭福上前一步,手高高舉起,那個被拋上半空的盒子,準確萬分的落在他手里。
「小孫啊,你真是個狠角色,咱家佩服。」潭福的尖笑中,有著不同尋常的快意和志得意滿,「慕容恪那小子有你這種手下,真是福氣。你居然不顧自己的生死,只為毀掉這麼個不知為何的東西。」
孫福珩疼得渾身冒冷汗。
右手被生生砍掉,胸口被鐵器洞穿,這極致的疼痛卻比不上他心中的悔意和恨意。為什麼他會大意了,讓譚福佔了上風和先機?他早該料到,對方布好了陷阱等他,譚公公的武功連殿下也不是對手,何況是他?
「這盒子的材質特殊,除非以火焚燒,不然是毀不掉的。可是用火燒,里面的東西也就保不住了,誰也舍不得。」
「你……你是誰?怎麼知道……」孫福珩感覺生命在迅速流失,他無力回天,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笨蛋。」譚福的冷笑在濃重夜色中顯得特別陰暗,「咱家要跟你,你還能發現嗎?而且你拿了東西,必定是要原路返回的,咱家在此守株待兔,豈不省事?何必跟你跑來跑去的做苦工呢?若不是你疲累之極,又心急火燎的,就算咱家身手高過你,又豈能輕易得手?再者,慕容恪還沒有出宮,咱家就已經知道這東西是小玉那死丫頭保管。預先就料到的事,咱家先挖個坑在這兒,也不難吧。小子,來世千萬要記得,凡事不能著急,等到最後的才是勝者。」
孫福珩頹然。
不是他大意,是裕王、小玉姑娘、他、所有人,都被算計了,都被當成了棋子!只是,他仍然覺得對不起殿下。可惜,他沒有機會當面對殿下請罪。
心里一空,孫福珩再也支持不住,倒地,失去全部的意識。血,自他身下流出,把漆黑的地面染得更加黑沉。
譚福身子不動,只揮揮手。掌風令插在孫福珩身上的劍再偏上半寸,令其徹底失去了一切生機。他故意把劍偏離孫福珩的心髒一點點,說完了話再送這小子上路。他這樣隱忍,若不讓孫福珩死前明白,胸中可氣悶得緊呢。
慕容恪?哼,若不是那場變故,他和這位驕狂的裕王殿下本是一樣的人。
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潭福笑笑,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而他前腳離開,後腳就從路邊的莊稼地里,鑽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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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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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妾本賢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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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和離雖然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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