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赫納喇氏和李太醫進了房門,就看見年氏虛弱無力,臉色煞白,滿頭虛汗的躺在床榻上。屋里的丫鬟嬤嬤見福晉到來,跪了一地。年氏的女乃娘盧嬤嬤連連磕頭,眼淚吧擦的喊道︰「求福晉救救我們格格,老奴給您磕頭了。求福晉救救我們格格。」
「先起來,太醫來了,這就給你們格格診治。你們先退到一邊去。」烏赫納喇氏顧不上搭理這些奴才,眼楮一直看向床上似乎沒了氣息的年氏,真是,這急人的時候,全都跪在床前,太醫想過去都沒地方下腳。
听到烏赫納喇氏的話,盧嬤嬤才注意到跟在後面的太醫,心下大定,連忙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後面的丫鬟見平日里在主子面前最說的上話的盧嬤嬤都起來了,也迅速站起了身,站到一邊去了。烏赫納喇氏示意張太醫可上前診脈,張太醫從袖子里掏出來一條絲帕,蓋在年氏的手腕上,才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年氏已經氣若游絲,大概是疼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身下的衣服上有一小灘血跡,夏天的衣服薄,年氏回屋之後又月兌下了外衣,雪白的里衣上,那一灘紅色格外顯眼。
烏赫納喇氏不想打擾太醫診治,雖然極為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也只能用眼楮瞪著一旁抖得像個篩子的丫鬟們。盧嬤嬤一心向主,眼楮不斷在年氏和太醫之間看過來看過去,淚水像不要錢似的掉下來,卻張著嘴巴,沒有出聲。
「太醫,怎麼樣?」烏赫納喇氏見張太醫遲遲不說好,有些遲疑的問道。「稟福晉,這,,,」張太醫松開手,略略歪著腦袋說道。「張太醫但說無妨。」烏赫納喇氏心想,這些太醫可真是不能體察上意。好還是不好,倒是痛快的給個信啊,這麼猶豫來猶豫去的是干什麼。
「福晉,年格格這胎是保不住了」太醫降低了音量,可這句話的效果堪比低音炮。一直昏迷的年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听到張太醫的話,邊搖頭,邊哭喊著說道「不,不可能,一定,一定是太醫你看錯了。你再看看,你再看看。我們貝勒爺說過,我這胎一定是個小阿哥。他怎麼可能會不告而別,說走就走。」年氏越說越激動,有些歇斯底里,大口的穿著氣。她坐起身,也看到了自己的紅色血跡,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個夢。只要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烏赫納喇氏按在年氏的肩膀上,轉過頭來對太醫說道︰「張太醫,可這不只是流了一點血,孩子不是還沒有……」
張太醫搖搖頭,對烏赫納喇氏說道︰「福晉有所不知,年格格的胎兒已經胎死月復中,所以就算沒有出母體,也無濟于事。現在還得想個辦法讓胎兒出來才是,否則,大人也保不住了……」他之所以把脈半天,就是為了確定孩子的確沒有脈搏了,否則如果誤診的話,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盧嬤嬤一听這話就癱在地上了,兩只手攥緊張太醫的補服哭喊道︰「太醫,太醫,您救救我們格格,救救我們格格吧!」既然胎兒已經死了,就沒有什麼救大的還是救小的,烏赫納喇氏也看著張太醫說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張太醫緩緩的抬起頭,又看了眼年氏,說道︰「打胎。」
烏赫納喇氏一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已經六個月了,,,」這胎兒越大,墮胎的危險就越大。雖然是個死嬰,可他們貝勒府的孩子有多珍貴,這烏赫納喇氏一清二楚。自己的大阿哥已經去了,烏赫納喇氏也不能再有孕,所以對于其他女人的孩子,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覺,但也不是不能容忍,甚至也是關懷備至的。吃喝用度從未苛刻,畢竟將來,他們都要叫她一聲嫡額娘的。
「再危險也不能把孩子留在肚子里!」
的確是這個理,屋里站著的人心里都明白。烏赫納喇氏沒有說話。畢竟這也是胤禛的子嗣。年氏捂著肚子,本已經疼的死去活來,嘴里還叫著︰「小阿哥,我的小阿哥,你不會離開額娘的,」
屋里的人看著都很心酸。就算平日年氏再不懂事兒,可對孩子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唯有年氏自己心里淒然。為了這個孩子,她已經失去了胤禛的寵愛。如果再失去孩子,那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盧嬤嬤靠在床沿一下一下的拍著年氏的肩膀,
「福晉,」張太醫叫道,越晚危險就越大。
烏赫納喇氏心里煩躁的緊,讓胤禛回來知道自己下令打掉年氏的孩子,雖然是逼不得已,可到底也沾了他的忌諱。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魚兒推門進來了。
「福晉,貝勒爺回來了。」
烏赫納喇氏心下大定,連忙說道︰「快請貝勒爺過來,」
胤禛本就是得了消息才回來的,這下直奔年氏的院落,也沒有理會廳里一群人像他施禮,直接進了內室。
「福晉,現在怎麼樣?」胤禛看著年氏聲嘶力竭的哭喊,心里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孩子該不會。
烏赫納喇氏把剛才張太醫的話說了一遍,又說道︰「張太醫剛剛診脈完,妾身還沒有來得及問及經過,不知爺,,」
胤禛閉上眼楮,努力壓下自己翻滾的心潮,半晌說道︰「那就請張太醫開藥吧!」
胤禛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幸好他平日不留指甲,否則非傷到自己。他筆直僵硬的站在那里,面上陰沉,雙眼陰翳,如同一個漩渦。一直都有太醫來診脈,這胎兒是什麼時候死的呢!听張太醫的意思,似乎是因為胎兒死了,導致年氏流血。
張太醫去偏廳開藥,胤禛雖然緊緊壓抑著自己心里的怒氣,可到底還是冷靜過人,不帶絲毫感情的盯著盧嬤嬤問道「你們格格可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食物?把情況給我詳細說出來。」
盧嬤嬤和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他們剛剛只顧著慌亂,還沒有開始想這個問題,听到貝勒爺問話,才意識到,很有可能她們回答有錯的話,小命就不保了。
屋子里再次跪了一地,盧嬤嬤磕頭說道;「貝勒爺,格格今天用完晚膳,就和平時一樣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說是有些累,奴婢們就伺候她換下衣服。可誰知道躺倒床上不久之後,格格卻突然喊肚子疼,奴婢掀開被子,才發現格格已經流血,趕緊就去報了福晉。」
盧嬤嬤暗恨自己年紀大了,一慌亂,事情就有些記不清,不過好像確實沒有什麼可疑的事情。回房之後,年氏也沒有再吃任何東西,直接就躺下了。而且為了這個小阿哥的安全,年氏早就寫信回府,年羹堯專門找了一個大夫,問清楚懷孕需要注意的事情,寫了信讓年氏照做。怎麼還是會這樣呢!
幾個丫鬟上前,都是說的差不多的話。胤禛見問不出來什麼,看著再次昏過去的年氏抿緊了嘴唇。烏赫納喇氏也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胤禛心里的疼和怒火,她最知道。雖然表面上看他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
玉珠有些不懂,年氏見紅,把自己和李氏叫來做什麼,一堆人在這里壯膽嗎?
「這年格格可是我們爺的心尖子。現在還懷著子嗣,也不知道她的奴才都怎麼照顧的。這麼不小心。」李氏也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深表遺憾,攤著手嘆道。
剛才看胤禛進屋,都這半天了,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出來了出來了。」李氏巴巴的看著走出來的太醫和烏赫納喇氏嘴里叨咕著。屋里的眾人見到福晉走了出來,都站起身。還算不上炎炎夏日,玉珠卻覺得屋子里有些憋悶。
「年妹妹的孩子保不住了。」烏赫納喇氏語氣沉重的宣布道。屋里先是一陣沉默,不一會兒就傳出來一陣哽咽聲。玉珠用余光一掃,居然是李側福晉。她用帕子在眼角抹了兩下,玉珠正在猶豫自己是不是也該弄點眼淚出來,胤禛也跟著出來了。
「爺,您別太擔心了,現在天氣正好,年妹妹只要好生將養,好好調養個幾年,未必不能再懷上小阿哥的!」李氏還保持著抹眼淚兒的模樣。胤禛最近比較頻繁的去她那里,讓李氏覺得自己受寵的日子又回來了。
胤禛也不發話,渾身散發著濃濃的寒氣。臉上面無表情,不過他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卻泄漏了他心里的壓抑。
李氏听聞烏赫納喇氏的話,也在壓抑著。不過她壓抑的是心里的喜悅。都快流不出眼淚了。
年氏的奴才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胤禛當然不會就此打住。對他來說,沒有什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事情出了就一定要弄清楚,免得以後再發生相通的事情。胤禛看向張太醫,問道︰「張太醫,你可看得出她為何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