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清的速度很快,雖不能飛行,但腳不沾地之下,綠萼衣裾已經行雲流水般滑過,婉倩被她攜著,也只得足下無痕,如綠波柳風一樣,在主峰的亭台閣樓間快速滑過。
兩人這般,連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就已經到了樞苑。這樞苑,實則是整個防護大陣里唯一的出口,若想在主峰飛行,只有在這里升空,才不會被攻擊。當然,這也是兩人分別駕著自身的法寶,飛到群山之中時,陸婉清告訴她的。
「師姐的意思是……若非剛剛為了林白表演《百鳥朝凰》,禁空大陣暫時撤去,不然,我那樣貿然飛來,只會成為一具焦尸——?師姐是這個意思吧?不少字」語氣似乎帶了分後怕,不過看看婉倩仍然言笑宴宴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就沒當回事。
「你還笑」見到她這幅模樣,陸婉清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嘆氣,「不是回回都有這樣的運氣的」
「我也是一時心急嘛……」婉倩眨了眨眼楮,偷眼瞧她,見陸婉清確實是真心為她著急,心下不由一暖。在蜀山,難得有師姐這樣真心待她的人了,自己何苦讓她憂心?當下,她緩了緩語氣,腳下的煙霞一時加速,挨到陸婉清的近旁,一手就去拉她的袖子,「師姐,我知道錯了……下一回,不,不會再有下一回了。我定會牢牢記住的。」
陸婉清斜了她一眼,見婉倩面上小心翼翼的討好,心中的火氣突然就散去,不由撲哧一笑。婉倩見狀,也嘿嘿的笑起來。
陸婉清一手點她的額頭,「你這小丫頭片子,這會才知錯,真是不想管你了。」
兩人笑鬧了一回,直到接近蓮花主峰時,婉倩才問,「師姐,你是要去主峰麼?我還有事,卻不便過去。」此時去蓮花峰,也不過是收徒分峰的儀式。她對這事興趣缺缺,若非之前有烏沛瀾在,她早想走了。有那看的一會時間,不如回自家洞府鞏固修為,可不更好?
況且她還惦記著烏沛瀾之前說的那幾句話……木之奧義。
陸婉清聞言卻是恍然。見附近恰好有一座小山,她便拉著婉倩落到山峰頂上。說是小山,實則是主峰另外突起的一個孤峰峰頭。峰頂吹著呼嘯的風,在這夏日,仍然有著一陣陣的寒意。
「師姐,可是有話要囑咐麼?」捋了捋被風吹起的頭發,婉倩主動挑起話題。她知道陸婉清的性子,輕易不會這般急切。此番情形,定另有內情。
「果然瞞不過你。」陸婉清定了定神,看著她,聲音微微低了下來,「你等一等。」她一抬手,止住了婉倩要問出的話,雙手已如穿花蝴蝶一般,施展出一連串的禁制出來。
婉倩在旁看得清楚,陸婉清施展的,正是隔音罩。不過,這隔音罩卻比她知道的更復雜更玄妙。……應該是中級的隔音禁制了……她心中猜想,不禁動起了神識,仔細觀察著此時的靈力波動。
直到陸婉清的動作結束,她是時收回神識,正對上陸婉清的眼楮。
「師姐——這是?」
「你這些年,是不是一心都撲在修行上,一點外事都不知?」直到此時,陸婉清似乎才松了口氣,緩和了神色。她眨眨眼楮,見婉倩一面點頭一面迷茫的表情,語氣不禁一肅,「看來是了……近來的修行界,很有些不太平。」
「我之前听到那消息便想告知于你。不過見你一直窩在查玉峰,人也不見,便猜想你應該心中有數。不過今日一見,你這般大大咧咧地現出身形,這不是活生生的靶子是什麼?——」
「師姐,到底是何事?」看來是真的有事了。婉倩一驚,態度也嚴肅起來。
「你應該還記得……薛無顏這個人吧?不少字」
「薛無顏……啊,是她——」婉倩先是疑慮,之後卻是驀地睜大了眼楮,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記起薛無顏的事,她只覺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突然冒出,卻偏生又發泄不出,只火燒火辣地灼燒著胸腔,實在堵得慌。
「是。」陸婉清見她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不忍,「當年她為了突破元嬰,心中偏執,竟然入了魔道。後來在邢墟之地奪舍重生,偏生又遇到了你,便取了你一目揚長而去。」
「……」婉倩不自覺地模了模自己的左眼,撥開頭發,指月復下深深凹下去的坑,卻讓她心中一涼。是了,自己看到的這個世界,其實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完整。自少,少了左目後,她的視線中,總有無法觸及的死角與盲點。
但是……回憶起當時那女人冷笑著伸出手來的樣子,她卻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就算……那個時候,她是披著和清雲一樣的皮的女人。
「薛無顏也是喪心病狂她為了修行和美貌,竟然將清虛門孟大長老的**殺死,然後奪舍重生。沒想到這一下,卻引來清虛門舉門上下的共同討伐。」
「師姐,如何會突然提起這個人來?」後面這些事,她卻是通過郭婉霞與朱宜銘知曉清楚的,此時被陸婉清驟然提起,她不由想起一個可能性來,問,「難道說,你說的什麼變故,竟與薛無顏有關麼?」
「沒錯……」陸婉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當初之所以陷于元嬰巔峰不得突破,最大的原因,其實是她自身的資質不夠。以她本身的資質,能夠走到元嬰巔峰這一步,已經是僥天之幸了可是,自從她奪舍重生後,孟惜月本身卻是難得的天縱之姿,竟讓她在剛剛奪舍時就擁有了元嬰初期的修為……」
「沒錯。」婉倩進一步回憶起當初在邢墟之地的細節來,「當初朱宜銘告訴我,他到的時候,薛無顏就已經是元嬰期了……所幸清虛門的人及時趕到,薛無顏才匆匆遁去。」
「沒錯,我听說當時帶隊的,是清虛門的天才弟子沈尚南。」陸婉清點頭道,「不過,雖然被清虛門舉門上下追殺,薛無顏卻在付出重傷的代價後,成功逃走,後來,更是幾度逃離清虛門的圍剿。」
婉倩聞言一怔,「我已經很久沒有听說她的消息了。難道說……她又出現了麼?」
「沒錯。不僅再次出現,而且,她已經成功突破到出竅初期了」陸婉清一字一字,吐出這個不啻于噩耗的消息。
婉倩只覺心口一窒,好半晌,才訥訥地開口,「……出竅?」竟然已經到了出竅期了
「沒錯。師傅說,她之前本就在元嬰巔峰停留得太久,此次得了孟惜月的身體,竟一舉突破到出竅期了。」陸婉清解釋道,看向她的眼神中也不禁帶出一絲擔憂,「我听說,清虛門追殺她的弟子,竟在一瞬間被殺光。她的人卻消失無蹤。若她就此消失,也與我們無由。可是我听顧曉東說……他說,只怕薛無顏已經悄悄遁入蜀山內,也不知想干什麼」
「她回了蜀山?」婉倩感到背上一麻,連兩旁的風都變得幽冷起來。不過,將陸婉清帶來的消息消化後,她又感到一絲疑惑,「怎麼……掌門和峰主他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照理說,他們的修為驚人,應該能遍查全峰才是。」
確實,自從有了神識,她就感到自己的感應能力驚人。僅僅是結丹初期,自己就能在瞬息間,將整個查玉峰的情況納入心底,那麼,元嬰期呢?出竅期呢?更遑論是傳說中有著分神與合體期修為的峰主和掌門了。
「你不懂。這種神識搜尋,太過麻煩。況且,我們蜀山,與一般的地方不一樣。畢竟是傳承上萬年的大派,歷代下來,山里哪里沒能有些秘密禁制一類的?除非是所有長老聯合起來,一道發動護山大陣,逐個排查,才可能找出藏在其中的一個人來但是……」
……但是,這種情況,明顯不可能出現了。他們雖然將薛無顏看得重,可在掌門他們的眼里,也不過是一個出竅期的小人物而已,如何會為了她這樣大費周章?
她思索一會,在心底將事情理順,才蹙著眉道,「師姐,多謝你告知我這個消息。前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洞里修行,真是一點風聲都沒聞道。」……確實,充當她的新聞播報員的青玲兒,又哪里知道自己與薛無顏的關系?
再說,這還是顧曉東傳來的消息。陸師姐與顧師兄是什麼關系,青雲坪那方傳來的消息,青玲兒哪里能第一時間知曉?
「不過,我覺著,對于薛無顏來說,她應該還看不上我這個小人物才是。」她想通這一節,「她這個人,其實有兩個心結。一是修為,二是容貌。可是,如今奪舍重生後,這兩點她早已滿足,所以……她或許會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追求更高的修為。當然,成功擺月兌清虛門的追殺,對于她來說,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那這樣說來,我不過是曾經得罪她的一個無名小卒,又被她報復過,若非再次犯到她手上,應該不會引起她的注意才是。」
她理清了思路,心中也是一定,「因此,她若真的回來,我覺得,一來是為了躲避清虛門的追殺——畢竟,清虛門還不可能肆無忌憚地沖到咱們蜀山來抓人;二來麼,就是咱們蜀山中,還有著她必須回來的牽掛或秘密。說不定當年她就在無顏峰上藏了什麼寶物……也不定啊。」
說到這里,她全然放下心來,還朝陸婉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