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何時失去意識的,只是再次迷迷糊糊醒來時,她方模糊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對不住了前輩。她沒醒來之前,在下不敢將她交給你。」這是一個好听的男子聲音,她凝神听了半晌,才後知後覺發現,這說話的男子,竟然是先前隔著陣法與她說話的那人。
待那男子說完,婉倩就听到一聲女子哂笑,「真是稀奇了。你又不是她的同門,做出這付袒護之態,又為著哪般?再說了,三娘我不過是要將她放出陣來,你再這般阻我,我可就不管了」
……原來是三娘與先前那男子。
婉倩心中一動,頓時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桃核……靈力……記憶回爐,她微微一驚,就要掙扎著起來。只是這一動,她才發覺自己竟除了意識還在,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心中大急,努力想要睜開眼楮,一面又不斷鼓動靈力,呼喚著自己的本命法寶。不過,意念卻似乎石沉大海一般,一點回應都沒有。而耳邊不斷傳來的話語卻沒停過,只不過她的注意全放在掌控身體之上,便將耳邊的聲音自動屏蔽了。
照理說,她能听到外面的聲音,自然也能掌控身體才是。只不過靜下心來細想,將前事仔細梳理一遍,她猜測變故定是出在那枚業已煉化的桃核上。那般濃郁巨大的靈力,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先前竟是一點都沒感覺到。直到她輕易將之煉化而去,才深深明白過來……
那樣高濃度的靈力,就如將一江之鐵水灌注在一條溝渠里,鐵水高溫,自然沖得溝渠寸寸斷裂雖然及時修補過來了,可是現在看來,被那般濃郁的靈力充塞其中,定是將整個經脈都擁堵起來。
她現在,雖能感受到眼皮上微微落下的山塵,能感受到耳畔倏忽劃過的勁風,能听到兩人動手的聲音……等等,他們兩人竟是打起來了?不會吧?不少字一個是三娘,一個是看來好心幫忙的陌生男子……他們如何就打起來了?
她極力想要睜開眼來,身體卻不听使喚,甚至連肌肉都開始顫動了,她的眼皮上卻如壓了萬斤泰山,完全睜不開來。……怎麼辦?她便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這架打得,也太冤枉了吧……?
耳廓倏忽一痛,她感到一陣氣流從耳畔急速劃過,剛好滑過耳廓邊緣。喂喂,這里還有一個人吶,你們打架我不能勸也便罷了,可是……拜托能不能離遠一點再戰斗?話說打架什麼的很容易殃及池魚啊……
「前輩,咱們還是罷手吧。本來都是……為著她好的,這般打下去,若是傷到她就不好了。」氣喘吁吁的聲音。那男子累的不輕吧?不少字要知道三娘可是能與郭峰主比肩的人物,雖不知道這人是什麼身份,可是,能與三娘交上手,修為也是需要她仰視的了。
不過,能在這時候還想著她的安危,倒真是個值得一交的人物了。
「看你年紀不大,竟有幾分本事」三娘竟笑起來,似乎接受了他的建議,又或許是兩人都奈何不了彼此?婉倩心中嘀咕,卻听三娘道,「罷了,你還是讓開,待我將陣法解開,你再帶這丫頭回去吧。」
「這……」那男子遲疑一下,終道,「我想,已經不需要了。」
「嗯?」
「便是方才,這位小友,已經破陣而出了。我觀她是因破陣有感,此時正陷入頓悟當中,這才不便讓人打擾。」那男子慢條斯理地道,听得三娘與婉倩一陣驚愕。
「什麼?」三娘提高了聲音,好半晌,才極為開心地笑了一聲,「哈,是這樣竟然是這樣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連叫幾聲,連那男子都忍不住驚奇起來,問道,「前輩……?」
他見三娘往牆角處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心中疑惑,只是卻又不清楚三娘到底明白了什麼。三娘卻完全沒有要為他解惑的意思,只是古怪地笑了笑,言簡意賅地道,「果然應了那句古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三娘受教了……就此別過吧。」
說完,三娘笑笑,一個瞬移,頓時從山洞中消失了蹤影。那男子皺著眉想了半日,最後,將目光停留在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上,眼中,滿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于此時,婉倩卻終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眼皮張開了一條縫來。細微的光芒映入眼中,她聚焦了好一會,才終于將眼前之景隱約分辨。
依然是在山洞當中。昏昏昧昧的光線從壁頂灑下,映著地上冰冷的山石塵埃,以及,盤膝坐在自己一丈之外的白色人影。
那人……是誰?
體內的靈力依然無法掌控,只是,到了此時,她終于能感覺自己的金丹了。雖然經脈擁堵,可是金丹處一點一點吸附著強大的靈力,她總算放下心來︰有著金丹吸收,這擁堵的靈力總有被吸收干淨的一時,她只需要等待便好了。
倒是眼前那人,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那人身上所著衣物,並非白色,而是與之相近的冰藍色。寬袖寬袍,面目雖因光線黯淡而模糊了些,整個人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氣宇軒昂的氣勢來。……是相當了不得的人吧?不少字
她心下猜測,才見那人頭上束著青玉頭冠,在昏暗的光下微一轉動,便帶起熹微的光暈。那人卻是轉過頭來,看著她這個方向,口中已問著,「你醒了麼?」
「唔——」她出不得聲,只在喉間粗粗應了一聲。那人一怔,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驀然驚訝道,「你可是受傷了?」說著,就起身往她這個地方來。
他一近身,婉倩便聞到一股極淡的藥草香氣。那人走到她身邊,口中道一聲,「得罪了。」便搭手過來,按著她的脈門,仔細檢查起來。婉倩抬眼看他,這才將他瞧了個清楚。
這人生得面如冠玉,眉清高遠。一雙略顯狹長的眼楮上,附著密密實實的睫毛,顯得眼神迷蒙又深邃。高而挺的鼻梁,溫和的唇線,偏偏說話的聲音卻很是清朗。一如上好的絲綢滑過心髒,柔和又充滿魔力,令人忍不住,就要沉溺在他的聲音當中。
這人這人
這人她卻是見過的
她睜大眼來,卻見他正好看過來,好看的眉微微一蹙,旋即又展開來,對她微微一笑,「別擔心,只是經脈中堵著太多天地靈氣,慢慢煉化了便好。」他的聲音中帶著一份溫言安撫,語氣溫和,她听著,無端覺得面上微微發燙,連呼吸都有幾分不順起來。
如此毓秀人物,她其實是見過的。彼時她還是一個煉氣士,初出茅廬,委實不知天高地厚。那個時候,自己與郭婉霞大師姐去邢墟之地,雖本意是尋黑影雙翼蛇,卻不料撞著了薛無顏,無端端遭了一場禍事。
那個時候,自己便見過此人了。
……清虛門的沈師兄,沈尚南。
對了,是叫沈尚南。甚至,連上次在鉞城外的河灘上,夏靈蓓還與自己討論過這個人。只是,委實沒料到,自己竟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到他。
果然……不愧是清虛門中最富盛名的精英弟子。
她悄悄抬眼望著身畔的那如玉人物,心下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只覺得心下莫名忐忑。甚至……連被他輕輕放下的手腕,也都發起燙來。
鼻尖的藥香越發清晰了。她言不得,動不得,卻不妨礙心中胡思亂想。……他身上為什麼總有這樣一股好聞的藥草香氣?他莫非是有病在身麼?……只是,他怎麼說也應該是元嬰期的大修士了,又如何會抱病……
那麼,他是煉丹師麼?
她心中胡亂想著,總算覺得心下的忐忑減少了些。沈尚南卻在她身邊坐下來,突然笑了一聲,口中道,「好像……你們師門的長輩來了。」
……欸?她回過神來,眨眨眼,見他對笑一笑,爾後轉過頭去,望著黑暗的角落里。果然,婉倩只覺得那里倏忽出現了莫名的靈力波動,爾後,郭艾的大嗓門便響起來,「丫頭你沒事吧?不少字」
「唔唔……」她應了兩聲,這才瞧清郭艾的形容竟然很有幾分狼狽。
「……咦?」郭艾正準備問些什麼,卻在看清了沈尚南的下一刻,立時頓住了腳步。他似乎一下子恢復了沉穩的風度,咳了一聲,下巴微微一昂,口中緩緩道,「這不是清虛門的尚南嗎?你怎麼在這兒?」
……婉倩看著郭艾一下子回復到以前初見時的大修架子,心下好笑。旁邊的沈尚南卻是站起身來,有禮有節地朝郭艾行了一禮,微笑道,「尚南見過郭峰主。數日前聞得傳書,說蜀山派的各位道友已經快要到了,因而尚南便在益城相候。不想昨日在城中遇到貴派子弟,尚南見其中竟有些蹊蹺,仔細問清後,這才知道變故出在這里,因而連夜趕來此處。」
他說話不卑不亢,郭艾一听之下,知道其中定有隱情。不過既然沈尚南沒有明言,他也樂得不提,當下只道,「尚南賢佷倒是有心了。」
郭艾往角落里一瞅,卻是見著婉倩狀態有些不對,不由上前幾步,道,「她這是怎麼了?」
沈尚南淡淡提了幾句,將他到來之後所見托出,爾後才道,「那位前輩就此走了,只是黃師妹因為破陣之因,卻是有些行動不便。」
郭艾神識一掃,很快明白婉倩的情況,當下便喚出一物,道「無妨,我有日行千里的御行艘,將她帶上便是。這里,終不是什麼良善之地,到處都是些大小陣法,嗟,真是晦氣……」他口中嘀咕幾句,終是將御行艘打開來,沈尚南將婉倩小心扶起,一道進去,幾人終于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