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長江一路西行,出荊北,入蜀地,費時一日夜。沿途有大片的俊俏清秀的山水,山野之間,江水浩浩湯湯,又于兩岸險隘之處奔涌著激水湍流,各處景致,並不相同。婉倩雖駕著煙霞從山間飛過,卻不敢稍有停留。唯有那山間的猿嘯,響徹群山峻嶺,久久不能消去。
出了陡峭的山水之後,才算正式踏入蜀地範圍。到了此處,她才模模糊糊地感應到蜀山的位置,只是其時蜀山更在千里之外,她便是發傳音符回去,也不知那傳音符能不能支持千里之遙。
路上其實還是遇到過一些結丹修士的。每次遇到的時候,她都悄悄避了身形,不願與之接觸。就這般一日夜後,她總算尋到靈越山的所在,不禁舒了口氣。站在山前,她望著幾乎高聳入雲的山峰,甚至有幾分身在蜀山的感覺。
奇地有仙山,果真如此。這山下生活著不少人間百姓,各個小村子聚集而居,頗有世外桃源的氣氛。她在山下略略休整一番,眼見得日頭升上天空,這才駕著煙霞,隱去身形,往山間飛去。
越往山中而去,人類活動的痕跡便越少。穿過幾座山後,山間更是幾乎一片原始森林的郁郁蔥蔥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雖不知那位李前輩究竟住在何地,但憑著空氣中靈氣的濃度,她也一路往內里飛去。
終于,在破過高聳山間的白雲後,一大片碧青的草原與明珠似的湖泊就那般急不可耐地躍入了她的眼簾。這……她的眼楮驟然亮了起來,睫毛微微一顫,面上浮現出驚喜的笑容來。
是這里了吧看——看這幾乎與世隔絕的草原之上,那濱臨湖泊之畔的小山坡上,是何人建的幾幢雅潔竹屋?是了吧定是這里了。如不是那位隱居在靈越山中的李前輩,又會是何人?
心下微微一動,她總算將驚喜的心思壓下來。再靠近時,除了速度放緩,人也是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也不知這位李前輩在不在?不過,不管在不在,自己也都應該表現應有的禮數才是。
不過,任由她這般靠近,居然也沒有發現什麼防護禁制一類的東西。眼看已經接近那三幢連成一排的竹屋時,連屋後種植著的不知名藥草的香氣都能夠聞到,卻始終不見主人出門。
……莫非不在麼?
她從雲隱訣中現出身形,朗聲道︰「請問李前輩可在?晚輩是蜀山派的黃婉倩,特來拜會」
這聲音悠悠轉轉,清脆悅耳,一直繞著這竹屋轉了兩圈,才听到右起第一間屋內發出一陣響動,然後才是一個男子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是蜀山派的弟子麼?……」
她心中有些忐忑,緊緊盯著那門上的竹門。卻听「吱呀」一聲,竹門緩緩打開,隨即便走出一個人影。這人身姿挺拔,站在門前,長身玉立,也不怎麼迎上來,卻用一雙明亮的眼楮看著婉倩,語氣中充滿著喟嘆,「果真是……蜀山的弟子呢。」
婉倩先是恭謹地應了一聲,見那男子並沒多大反應,這才大著膽子,往那人面上望去。
只是這一眼……她驟然覺得腦中轟然響動一聲,幾乎便要站立不住了
明明只是一眼而已……可是為什麼,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就令她心底幾乎巨震
這個人……明明沒有……見過吧?她死死咬了咬嘴唇,這才敢再次抬眼,悄悄地打量這人的長相。他看來很年輕,卻又難以說出具體的年齡。有著飽滿而光潔的額頭,挺拔的鼻梁,兩道眉毛斜斜飛去,但眉下的一雙眼楮卻又溫潤得不像話。
那是如何溫和的一雙眼楮啊灩瀲幾如明月染春水,翦翦恰若流霞映扶風。睫毛長而齊整,鋪刷刷地陳開,一睜一合,都能在眼瞼下映出嫵媚的光影。
這樣漂亮到難以形容的美男子,沒道理她見過卻沒有印象的。但是,偏偏看著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她卻幾乎要生生暈厥過去。腦中就如有人拿鋼叉在死命的攪動,連靈魂都忍不住顫抖——過往的一切,是忘記還是被忽略的,此時竟被一一記起來。那些片段太過模糊,又浮光掠影地閃過,她難過得幾乎要扶著頭躺下,卻又被僅有的理智給強制控制住了。
……怎麼回事?
連這樣的問題,也是反應了很久,才傳入她的心底。
但大概是臉色太過蒼白,神態也詭異的很,那位李前輩站在門前,看著這位不速之客幾乎搖搖欲墜,也不禁微微蹙眉,一抬手,發出一股子柔和的氣勁,將她輕輕托起,送到隔壁的房間中去。
這里安著一架軟榻。她軟軟地坐在榻上,扶著頭,這才稍稍緩了口氣。
腦中的劇痛已經緩和了很多。事實上,除了心底越來越響的一個聲音,其他的片段都已經消失了。只是那個聲音……那個心底響起的女子聲音,卻讓她一瞬間感到毛骨悚然是……是誰?
是誰在心底不斷感嘆著……
那聲音就如海潮一般,越來越大,最後便如要從她胸腔跳出來一般,腦中心底,全然是那樣重復的兩句話。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這女子的聲音,熟悉得連她都幾乎要為之戰栗。而這聲音的內容,更是讓她想到某種可能性,心下甚至忍不住惶恐起來。是……是誰?這女子是誰?讓她思思念念的君,又是誰?……
驀然,一道清喝突然響起,振聾發聵,令她混亂的深思不禁一定。「——集中精神,定下心神」她下意識地听了這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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