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湯的話讓弗麗嘉情緒低落起來。兩個人並肩回去，一直無言。直到走到黑納林城外，斯湯才開口說︰「只要我不離開安爾伯達就算對了麼。」
「不僅如此，你還要對她好。」弗麗嘉輕輕笑了笑，「就像你哥哥，他並不喜歡我，對我還是很好……」
她的話沒有說完，他已經煩躁地在道旁的樹上重擊一拳。他惱怒地說︰「他不喜歡你，你還跟他在一起？」
「是為了責任。」
還有，怎麼也放不下的感情……
如果馬克也能像斯湯這樣愛憎分明，不再捉模不定，不再有意無意傷害她……那該多好。
也不知是為什麼，原本只是一些瑣碎小事，小小的委屈，一到斯湯面前就被放大了。看著他青澀而漂亮的面容，她的眼眶竟然開始發紅。然後，迅速低下頭。
斯湯卻沒有錯過這一小小的細節，敏感地說︰「他欺負你了？」
她搖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沒有關系。」
斯湯狐疑地看著她，又持續沉默走到人群中。安爾伯達過來，一臉擔憂地詢問斯湯怎樣。斯湯看了一眼弗麗嘉，勉強笑笑，跟著她離開了。
「斯湯還好。」
听見這個聲音，弗麗嘉迅速回頭︰「嗯，沒有問題。」
「那就好。」馬克點點頭，「你累了麼。」
她搖頭，心情卻一直好不起來。剛才和斯湯說得太多，感覺原本心中的猜想說出口，就真的變成了現實。她強打精神，左顧右盼，最後目光停留在他的雙眼上︰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
「嗯？」
他毫不回避地回望著她，讓她有匆促別開視線的沖動︰「為什麼你的右眼顏色會淺一些？」
「你看上去只是淺一些麼？」
「嗯，像是透明的一樣，很漂亮。」
馬克思索了一下，說︰「這只眼楮失明了。」
「失明？是完全看不到嗎？」
「嗯。我用它換取了密密爾的不老智慧泉水。也就是說，無論我多老，智力也不會衰退。」
顯然這個答案讓她感到不止一點驚訝。馬克身為神族的王，為了一些能夠維持統治的東西，連自己的眼楮都肯割舍，那還有什麼舍不得？就算今天不把她留在約頓海姆，以後能用上她的地方，大概也不會有絲毫不舍……
諾忒曾經告訴她，不要高估自己在男人眼中的魅力。無論你多麼傾國傾城，一個真正的男人也不會因為你改變他的人生。
可是，從來不曾想過會被動到這種程度。她望著他，喃喃道︰「馬克，其實我真的很討厭海姆達爾。」
馬克低頭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他是個騙子。」
這種話無論由男人女人說出來，多少都有些愛極生恨的感覺。她從來不和他談海姆達爾，一談居然還是如此不平靜客觀，果然還是太年輕。但是，就算是主神，也沒有控制別人過去感情的權力。
馬克努力調和心態，忽略掉心底那一絲幾乎掩藏不住的妒意，輕輕攬過她的肩︰「有我在，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你。」
想到過去的事，她的情緒難免有些激動︰「你不知道，他騙了我很多，他完全沒有照著之前說好的去做，還做了很多惡心的事。」
非常不巧的，這時林德曾經說過的話又重現在他的腦海。
——她還沒成年，就已經和海姆達爾上過床了。
很想再溫和一些，包容一些，但說出口的卻是︰「弗麗嘉，你現在是誰的女人，自己應該最清楚。」
弗麗嘉霎時啞然，恨恨地看他一眼，扔下一句話就跑掉︰「我知道，你和他都不是什麼好人。」
馬克沒有追上來。
但是人群中的斯湯卻看到了她的身影，並且悄然跟了上去。
繞過一棵蒼天古樹，回到神族營地，她進了房間，一頭撞進被窩里打算睡覺。但看著窗外的夜色，翻來覆去一個小時才漸漸有了些睡意。
迷迷糊糊的，她做了一個很甜蜜的夢。夢中，她和馬克坐在一個花園里，黑暗中處處是飛舞的金蝴蝶，他攬著她的肩，輕聲說了許多的話。她听不清，卻感到很幸福，很滿足……
然而，突然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她上方傳過來︰「起來。」
她皺了皺眉，頭深深埋入枕頭中。但那個人又重復說道︰「起來。」
其實已經醒了大半，但害怕面對現實，她還是不肯睜開眼，往被子里縮了一些。
這時候，他已經不再問話，把她的身子翻過來，直接解開她胸前的衣扣。她這才算徹底醒了，用力按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她只能借著星光，隱約看見馬克睫毛的側影，全然不知他的神情。
「和你*。」
盡管口中濃濃的酒味讓她知道了他有些醉意，但面對這樣直白的對話，她還是無法忍受︰「不，我不要。」
他像是沒有听到一般，用膝蓋強勢地分開她的雙腿，開始解她的腰帶。
「馬克，我說了不要，你听不到麼？」她拼命退縮著，聲音有些顫抖。
他握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些，俯，不留任何空間地緊壓著她，深深地吻住她。
衣服被一件件褪去，床上已是一片凌亂。在密集而激烈的吻下，弗麗嘉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個句子。
馬克握住她的雙手，氣息紊亂，語氣卻異常冷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男人的佔有欲是很強的？」
他的緊密與她貼合，充滿暗示性地抵著她。
她望進他的雙眼，聲音卻低了下來︰「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海姆達爾麼。」
「還在我的面前說他？」
「二十多年前我和他有一個契約。內容是只要他救出我的父親，我就當他的情婦。」看著馬克眼中的微怒由詫異慢慢取代，她閉上眼，不忍繼續看下去，「後面的你應該知道。」
「救你的父親？是他上絞架那一次麼？」
「是。」
「然後，你答應了？」
他的聲音很輕，听不出絲毫情緒。可是，手腕上突然加重的力道像是一種警告，又像是強忍的懼意。
「……是。」
沉默長久停滯在空氣中。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握緊她的雙手漸漸松開。
馬克坐起來，又沉思了半晌，默默下床。
听到這樣的事，他怎麼可能不反感？
她已不敢再看他，嘴唇微微發抖，以自己都快听不到的聲音說︰「……我不介意解除婚約。」
他卻听不進一個字。
只想起了那一個讓他引以為傲的，令她十分滿足的夜晚。還有她前前後後說的話。
她的害怕與退縮，還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原來都不是源自于她的害怕和不安全。他卻一次又一次地，自以為是地……
隨著他沉默時間的延長，她感到越來越深的不安。其實不怕他暴怒，或者說自己是騙子。她最怕的是他會點頭，輕描淡寫地說「解除婚約」。所以，很想開口說點什麼，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直到房門被踹開，他們同時抬頭，看見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的斯湯。
看著坐在床尾垂頭不語的馬克，還有床頭蜷縮著身子，正匆忙整理衣衫的弗麗嘉，斯湯二話不說，沖過去就在馬克臉上打了一拳。
「斯湯！」弗麗嘉想過去攔住他，但又因為衣冠不整又縮到了被子里去，「不是他的錯，我們，我們只是有點小矛盾而已。」
斯湯氣得渾身發抖︰「他都這樣了，你還幫他說話？」
馬克擦了擦嘴唇，站起來淡淡說︰「斯湯，你出去。」
「你這樣對待她，要我視而不見？」
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斯湯的瞳孔變作鮮紅，頭發也像是燃燒的烈火一般舞動。他攥緊被火焰包圍的拳頭，又一次朝著馬克的臉上打去。
這一拳絕對和之前不一樣。弗麗嘉慌亂地撲過去，想要拉開馬克︰「不要——」
然而，馬克卻輕輕松松地接住他的手，像是在管教亂打人的小孩子的長輩一般，往旁邊推去︰「我不想傷你。出去。」
斯湯更加氣惱，眯著眼，手心燃燒著火焰，開始念魔法咒文。
然而，所有的力量和憤然，都在弗麗嘉重復了和馬克一模一樣的話後瞬間熄滅︰
「斯湯，你出去。」
他眼中露出了明顯的委屈︰「姐姐，可是他……」
「我說了這只是小矛盾。這是我們的事，和你沒有關系。」弗麗嘉揚了揚下巴，對著門口，「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你……你明明告訴我你們之間只有責任，沒有感情的。」
听到斯湯這句話，馬克冷冷地看了一眼弗麗嘉。弗麗嘉心中一涼，對斯湯說︰「今天我跟你說的話，你全忘了？你現在應該在安爾伯達的身邊。回去，有事明天再說。」
「姐姐，我不能……」
「回去！」
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如此聲色俱厲的模樣，斯湯握緊拳頭，不甘地退出去。
他剛一離開，馬克又坐回原位。更加尷尬的氣氛將他們籠罩。弗麗嘉快速挪到馬克的身邊，捧著他的臉︰「臉上痛麼？」
馬克卻躲開了她。
弗麗嘉頓了頓，悄悄地收回手︰「我去叫人幫你療傷……」
快速而沉默地穿衣服，她卻听見他低低說︰「你是不是還打算告訴過他，我們連床都沒上過？」
她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他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可是，你對我確實只有責任，不是麼？」
馬克在門口停了停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