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8
封印半天沒听到那邊的動靜,還以為是線路出了問題。「程程?听的到嗎?」
雷韻程手掩著唇,眸中波光盈盈。「听的到。」她聲音有些許哽咽,但掩飾的很好。她听的到他的輕笑,听的到他的呼吸,甚至听的到他有力的心跳。「我哥不告訴我你的電話,我想告訴你我考上了。」
這是兩人分開後第一次聯絡。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他們似乎在比誰更冷靜。
封印盯著面前的咖啡,忽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她的號碼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從來想過去主動打給她。「這只是第一步,後面你還有路要走,也許四年,也許四個月。」
「我會順利畢業,我成績很好。」雷韻程手指絞著電話線,頭微垂,眼淚已經泫在眼眶里幾乎就要落下來。「我看到你在校時的一些記錄,只要我努力一點也能做的到。」
封印沒說話,飲了口咖啡思忖著。「四年,有沒有想過四年之後你才二十二,我已經快二十九了,也許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到時候你怎麼辦?」封印不由得打趣。「我可沒想過在外面找個小的。」
雷韻程驀地攥緊話筒,嘴唇死死的抿著。封印淡淡的一句話輕易把她逼到懸崖邊,往前一步等待她的就是粉身碎骨。
兩人之間繃著一根弦,這根弦是松是緊全然掌握在她手中。
「誰給你當小的,不要臉,說不定到時候我還看不上你了呢。」雷韻程話鋒一轉,避開這個她從來不敢想的問題。
封印放下杯子,忽的笑了起來,一掃前面沉悶的氣氛。「行了,再逗你都快哭了?在學校還適應嗎?是不是一群小帥哥在你後面追著呢?」
雷韻程最知趣的地方就在于不會揪著一個問題非要得到答案不可。這個話題對于他們來說過于沉重,他們誰都無法說服彼此,還不如先放一放。
她翹起唇,頗有些得意。「我行情好著呢,可惜都是一群小屁孩,沒勁。」
「口氣不小,現在男孩子油著呢,自己留心點別被騙了。」
雷韻程撇嘴。「假好心,當初怎麼不告訴我當心點陸敘呢?他們那點道行還比不上陸敘一根小手指呢。」
封印笑,「陸敘情史是復雜了點,但對每段感情都是認真的,我能讓你當心他什麼?當心他認真?」
「封印,你給我打電話就想說這個麼?」
「那你想跟我說什麼?」封印隨口反問。雷韻程瞄了眼窗外的方默陽。「你和我們隊長很熟悉嗎?」
「他也曾經是我的隊長,看人很準。」
「他很看好我喔。」雷韻程狡黠的笑,「為什麼讓他照顧我?我不需要照顧,我能行,不用他放水。」
「傻丫頭,這不是公司招聘而是培養飛行員,將來你要駕駛的是價值幾億的飛機,誰會在這種事上放水?恨不得用顯微鏡找你身上的毛病然後淘汰你。」封印笑她。「如果你能順利畢業,那就真是國家的寶貝疙瘩了。」
雷韻程欲言又止,手里的話筒忽然被人抽走。她回頭看到的是方默陽習慣性嚴肅的臉。「隊長。」
「哪那麼多話說,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回去。」
雷韻程不多言,道謝後離開。回去的路上踫到向北寧和厲宇,愉悅的打了聲招呼,弄的倆人一頭霧水。
「那是雷韻程那個臭丫頭片子嗎?」厲宇問。「怎麼和吃錯藥了似的。」
向北寧樂,「非要她再給你個過肩摔你才覺得她正常嗎?」
厲宇狠狠呸他。「看她還能堅持多久。」還不到三個月,原本的四十六名女學員已經走了六名,受不了苦是主要原因。細皮女敕肉的女孩在此之前從未經歷過風吹日曬等惡劣天氣進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每天動輒十公里才只是基礎。用隊長的話來說這不過是個過渡期。
向北寧但笑不語,回頭看了雷韻程縴瘦的背影。
辦公室里,方默陽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中雷韻程。「她的綜合素質很突出,有點像當年的你。」
相比對她的肯定,封印更願意听到方默陽說她不行。「那你就拿出當初練我的那個勁兒去練她好了。」
「嗯?你不會心疼嗎?」方默陽難得開了此玩笑,封印唇邊露出一絲漠然的笑意。
「就怕你忽然學會什麼叫憐香惜玉對這些嬌弱的小姑娘反倒下不去手了。」
不知為什麼,方默陽心里忽的閃過杜妍青那張讓他頭疼的小臉。「這你就多慮了,你不說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尤其是對雷韻程,一準兒替你‘照顧’好她。」
難得發現好苗子,方默陽怎麼會放過?
封印這通電話無疑給了雷韻程巨大的動力,在所有人都為方默陽增加了訓練強度而怨聲四起時,雷韻程絲毫不覺得苦惱。杜妍青搞不懂她是怎麼了,每天訓練已經很辛苦,她還要在休息時間給自己「加餐」。杜妍青很倒霉的做了她的陪練,每晚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爬上床,哀嚎連連。「你是打雞血了程程?我都比剛來的時候瘦了七斤了!」
杜妍青躺在床上對著小鏡子照來照去。「我現在回家我媽能哭出來,又黑又瘦,簡直像從非洲逃難來的。」
「你的伙食能氣死他們了。」雷韻程坐在小矮凳上洗衣服,有一茬沒一茬的和她聊著。忽的听見她一聲尖叫,接著杜妍青就跳下了床,拎起她腳腕皺著眉問她。「你的腳怎麼了?」
雷韻程不以為意,「磨的唄,大驚小怪,你沒有?」
在航校的每個人腳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可是雷韻程絕對是杜妍青見過最嚴重的那個,她兩只腳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完好的皮膚,原本白女敕光滑的小腳丫上現在布滿水泡和血泡。那是一種讓人觸目驚心的心疼,杜妍青眼圈頓時就紅了。「你怎麼不說啊?」
「說了你能替我訓練?」雷韻程沾了一下衣服上的泡沫點了下她的臉。「咱們就是以前太缺乏鍛煉,再說有的地方已經出繭了,以後就不會再出水泡了。」
她說的輕松,卻見杜妍青蹲在那里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腳。「程程,我們這是為了什麼呢?放著好好的大學不上,非要來受這種罪,尤其是你,干嘛不在家當你的千金小姐?就那麼喜歡飛嗎?」杜妍青拿過她的小鏡子往雷韻程面前一舉。「看看自己,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什麼樣子嗎?」
雷韻程別開眼楮,「不就是黑了點瘦了點能有多大區別呀。」
杜妍青騰地站起來從櫃子里找出入學當天她用立可拍照的合照扔給雷韻程。「你自己看!」
上面兩張年輕生動的笑臉,陽光下的皮膚透著晶瑩的色澤,精致的臉龐,長發微卷,青澀稚女敕中已然透出幾分女人的韻味,儼然一對漂亮的姐妹花。
雷韻程還記得頭發剛被剪掉的那天,她模著空蕩蕩的頸後,想起封印曾說過她短發都會讓他分不出性別的話還能自我嘲笑一番。而現在,她很少再去看鏡子,不用人說也知道自己瘦成什麼樣子了,看杜妍青就像看見了自己。
每個人的人生都要有一個為之奮斗的目標,為了實現它就要付出和舍棄很多東西,這是一個必然的定律。這條路是她堅持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是一時間還沒有完全適應從學生到軍人的轉變,才會這般狼狽,她需要的不是抱怨,只是時間。
她堅信自己目前就像是一只毛毛蟲,總有一天會破繭成蝶,從內到外的讓那個男人為之驚喜。
「還是很漂亮的嘛,不過是換了種風格而已。」雷韻程戳戳倆人的臉蛋調侃,反倒把杜妍青逗惹掉了滴眼淚。
「女孩子就應該白白女敕女敕的光溜水滑的,誰像咱們?非洲妞,再過段日子非得練出肌肉不可,以後哪個男人會要啊?」
雷韻程詫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皺起小臉。「我不要有肌肉……」
杜妍青被她夸張的表情又逗的樂出來,抓過她的衣服和她一起洗,邊洗邊念叨。「不知道你是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行,不然白受這些罪啦。」
雷韻程低下頭搓衣服,眼楮變得濕濕的。「我真不覺得這是受罪。」
入伍宣誓前所有學員的軍裝就已經發下,和先前的訓練服不同,英氣的軍裝讓大家更加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與之前的區別︰不是一名普通的學生,而是一名光榮的軍人。
儀式當天天氣格外好,秋風颯颯,軍旗下在陽光下招展。所有新學員面向軍旗舉起右手,大聲虔誠復誦軍人誓詞——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我宣誓︰服從中國□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斗,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國。」
雷韻程默默在心中發誓,她為愛封印所付出的所有,總有一天會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熄燈號響,學員宿舍的燈光整齊滅掉。雷韻程躺在床上手指在牆上有意識的比劃著,嘴唇一張一合無聲的默念著什麼,然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吹了口氣。
——封印,生日快樂。禮物等見了面在補上。
與此同時某處上空,封印正坐在殲八座艙內俯瞰這個城市美輪美奐的夜景,總覺得地面上明滅的燈火像極了多年前還只有十二歲的雷韻程為他端出的蛋糕上閃爍的燭光。那是他去航校之前的最後一個生日,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就是在那一次他無意中丟了一個小情種給雷韻程,不料種子從此在她心里生了根發了芽……
裴奕的聲音忽然在通訊頻道里傳過來,「705,听到請回話。」
「705听到。」封印立即調轉注意力,還以為裴奕要下達什麼指令。
「HappyBirthday。」
「……」封印偏頭瞅了眼裴奕的戰機搖頭失笑。飛機落地,機務人員架上懸梯,封印拎著頭盔從上面下來裴奕正好過來拍著他的肩故作深沉。「心情是不是很復雜?」
「為什麼要很復雜?」
「裝。」裴奕斜睨他,「夏炎涼不是在你生日這天刺激了你一回麼?然後你倆分手了。」
「老黃歷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封印哼笑,「你故意不讓我Happy的?請夜宵!」
「夜什麼宵,趕緊回去洗個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覺,明天相親去。」裴奕曖昧的眨眨眼,「這待遇,怎麼我當初沒人給介紹對象呢,政委就差把自己女兒給你了。」
封印瞪他,「他女兒才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