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看著王五那口若懸河,自信十足地姿態,在場很多人心里都犯了嘀咕,心想莫非海雲帆驕狂一世,這次真的要栽跟頭?
而不多時,海雲帆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似乎也印證了人們的猜測——這個一向以計算推理而自傲的中年教授,如今好像是慌了!
而王五似乎早有所料,微微一笑,喘了口氣,沉默兩秒後又說︰「剛才只是指出了你的錯誤之處,總計*項六十八小項,接下來,要我告訴你正確答案麼?」
「……」
海雲帆終歸是海雲帆,見慣大風大浪,面對王五如此犀利的問話,竟還能沉得住氣,不置一詞。)
王五卻有些無奈︰「你是沒記住麼?年紀不大,記性卻這麼差啊,回去多吃點核桃,多吃點魚,少熬夜……然後我再說一遍,這次可記好了哦,你把血脈力量公式中的因子給代入到穩定性公式里……」
眼看著,這孩子便要將那套整整十五分鐘的演講再重復一遍,海雲帆終于坐不住了。
「好了,說說你的答案吧。」
這句話一出,四周終于傳來嘩然之聲。
以海雲帆的狂妄,何時接受過別人的意見?何時說過︰說說你的答案吧?海教授從來都只有一句話︰「沒頭腦的東西,閉嘴安靜听著!」
不可思議的目光再度轉回到王五身上,所有人心里都在懷疑著一件事︰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至于王五,被成百上千人的目光聚焦,依然顯得不慌不忙,伸手指著書頁上的公式,說道︰「你建立模型的基本思路倒沒有錯,幾個關鍵結構也設計得比較合理,只要將錯誤的因子調整過來,總公式依然可以維持著用,準確性就勉強能夠達標。依照我的計算,需要更改的公式共有七十九條,分別是……」
接下來,王五又仿佛將剛才的過程重復了一遍,在旁人眼里,如同是念了另外一個法術的咒語,很神奇,也很令人莫名其妙。
只有海雲帆,一邊听著,一遍飛速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兩只眼楮瞪得好大,射出狂熱的目光,神情專注之極,仿佛任何外物也動搖不了心境,隱約間竟有了虔誠的影子!
「這,這家伙是怎麼了!?」
在場其他人是看戲,但裁判席另一邊的林天正卻有些坐立不安了,側頭看看海雲帆,那詭異的狀態讓他心中涌起了極度的不安。
「該不會……那賤民真的發現公式中的問題了?不可能啊!陽成學院這麼多年來都沒人能將這個算分公式推演到這一步,還是海雲帆十幾年前做出突破性進展,才讓築夢術的許多理論有了數學基礎,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比海雲帆的數學功底更為深厚!?」
林天正百思不得其解,而越是深思,反而越覺得有些莫阿骨悚然——自從王五這孩子入學以後,身邊就總是發生種種不可思議之事,眼前這一幕也就罷了,兩個月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場大瀉,還有在自己敏感處點燃地一團火焰……
實際上,真相並沒有特別的玄奧。(讀看看小說網)
海雲帆引以為傲的所謂數學功底,其實非常一般,如果放到築夢師這個行業之外,與自由聯盟里那些專門鑽研數學的大家相比,那就更是粗淺不堪。
對于築夢師來說,海雲帆所精熟的理論計算,其實並不是必須掌握的知識,很多築夢師完全不了解具體理論,一樣可以通過本能似的感知,將築夢術修煉得很強。除了測試典禮這種場合之外,海雲帆的作用幾乎為零。因此一直以來,理論數學都只是高年級課程中,非常冷門的選修課,乏人問津。
由于對數學缺乏了解,也缺乏興趣,因此一個數學功底平平的海雲帆,便足以在築夢師中耀武揚威了,同時海雲帆也並非完全沒有真才實學,將無數感性化的屬性進行數據化,並構造出綜合分數的計算模型,這其中需要的天賦毅力,也非常人能及。
而王五,也只是在純數學問題上和海雲帆繞著彎子,並沒能在模型的結構上做出任何改變。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海雲帆神思不屬,欣喜若狂了。
「好,好,好!精彩,真是非常精彩!」
待王五說到最後幾步,海雲帆終于憑著自己多年積累,先一步完成了演算,不待王五說完,已經猛然站起身︰「按照修正過的公式,你的得分是五百一十六點七二,有沒有錯?」
王五張了張嘴,目光露出一絲驚訝。
心里則想︰不錯嘛,比我算的還高了二十多分,看來孺子可教啊!
于是便微笑著點了點頭。
海雲帆哪想到王五從頭到尾就是在憑著過人一籌的數學功底在耍他,還以為自己終于算出了正確數字,開心得手舞足蹈。
直到譚教授都看不下去,用力咳嗽一聲,發動築夢術將海雲帆冷卻下來,後者才終于安靜坐好,不再鬧騰,但眼神里卻依然充滿興奮。
過了會兒,譚教授開口問︰「五百一十六點七二啊……海教授,你的計算結果,就是這樣了?」
海雲帆認真點了點頭︰「這一次絕對不會再錯,就是這個分數了!」
「這樣啊,還真是高得有些不可思議呢……」
譚教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同時目光向著海雲帆的筆記本上一瞥,頓時被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數字給惡心得直皺眉頭。
「那麼,王五的成績就這麼定下來了吧。同時,一年級的學生排名,也……」
話音未落,卻听林天正猛地說道︰「不對!」
「哦?有什麼不對!?難道你也想質疑我的公式?」海雲帆當場就變了臉色,仿佛隨時可以大打出手。
被王五教訓,雖然心里窩火得厲害,但畢竟是技不如人他無話可說,可林天正難道也想趁機踩他一腳!?做夢去吧!海雲帆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
林天正怎麼可能去跟海雲帆爭執這些?笑了笑︰「海教授誤會了,我只是想說,既然公式修正過,那麼先前計算出的分數,是不是也需要調整了?」
海雲帆這才一愣︰「對,的確是需要調整……不過也只有林楓的成績需要重新計算,造物境界前的算分公式並沒有動。」
說完,海雲帆趴下頭,奮筆疾書。
此時王五也是心頭一動,連忙心算起了林楓的成績,幾乎是瞬息間便算出了結果,實在有些出乎預料,居然比他還高上兩分!?
而正當王五盤算著怎麼繼續忽悠海雲帆時,海雲帆終于算出了結果,只是臉上卻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這個分數……」
抬起頭,海雲帆看了看王五,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計算結果,然後用非常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結果麼,五百一十六點七二……」
全場嘩然。
竟然也是這個分數!和王五的得分,連小數點後面兩位都一模一樣!天底下還真就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數字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王五都張大嘴巴,心想︰這孫子算出死循環了吧?帶入什麼參數,最後結果可能都是五百一十六。難怪兩次都和自己的結果不同,果然數學這東西不是給智商低的人預備的啊。
而懷有同樣疑問的,還有在場的諸多人,只是面對興致勃勃,兩眼放光的海雲帆,卻沒人膽敢去質疑他的公式出錯。因此一時間,廣場上竟然維持著異常詭異的寂靜。
良久,譚教授首先開了口︰「海教授啊,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兩人成績一致?」
「的確如此,分數完全一致,我已經驗算過三次了,不會有錯。」
王五心想,算出死循環已經夠丟人,連續驗算三次都沒發覺問題,這已經是智能生物之恥了,你還好意思炫耀麼?
而海雲帆的權威,畢竟是經過十多年時間沉積下來,譚教授見他說得如此確定無疑,而王五又沒有表示反對,便輕輕點了點頭︰「那好,這兩人的成績,就按照平局來計算吧。」
譚教授發話,其他人再怎麼不甘心也無濟于事,林天正張了張嘴,卻想不出理由來反對,只是想起林楓和王五的契約,腦中卻是靈光一閃,最終冷笑道︰「好啊,那就平局吧。」
四名裁判,三個人發話,最後一個也沒有異議,眼看著結果就要決定下來,一旁的導師甚至拿出筆來準備登記成績了。
但在此時,廣場上圍觀的學生里,卻有人忽然問道︰「那麼林楓和王五的賭約要怎麼算?」
的確,如果按照測試典禮的規則,是允許平局出現的,並不一定要決出所有人的高下。可賭約卻不同了,賭的就是勝負,總要有個結果。其他人雖然不知道惡魔契約的內容涉及王五的性命,但總知道平局的結果,在賭約中很難成立。
關于兩名學生的賭約,裁判席上的教授們也略有耳聞,譚教授捋捋胡須,緩緩說道︰「本來就是小孩子的意氣之爭,何必當真呢,都是學院優秀的學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要我說,就將賭約廢除了吧,也能討個和氣。」
老人的說法固然是老成之言,卻沒考慮實際情況。林天正微微搖頭︰「譚教授,他們兩人卻是簽了效力很強的契約書,並不是可以隨意廢除的口頭契約啊。」
譚教授皺眉問道︰「效力很強的契約書?那倒是有些難辦了……」
林天正又笑︰「其實也不難辦,按照慣例,既然平局,就讓雙方同時履行條件就是了。」
此言一出,別人還不及反應,但廣場上已經傳來一名飽含怒意的女子聲音︰「林教授,不嫌太過分了嗎!?」
林天正坐在台上,居高臨下︰「華老師,你有什麼問題嗎?」
台下,華芸幾步上前,走到王五身邊,毫不示弱地瞪視著台上的林天正,肅然說道︰「王五和林楓簽訂的契約,你知道其中內容嗎?」
林天正聳聳肩,不置可否。
華芸于是繼續說道︰「林楓勝利,便要王五自殺,這個條件,你作為林楓的族叔,敢說自己不知道?」
華芸說完,四周傳來一片驚嘆。大家早知道王五和林楓算是宿敵,卻想不到兩人竟然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一方勝利,竟然要另一方當場自殺!?學院歷史幾百年,這種事情一只手也數得出來!
陽成學院一向鼓勵學生間進行各種競爭,但始終也要留有底線,學院招收學生的標準異常嚴格,任何一人可以說都是國家的戰略資源,不容有失,因此大家平時打打鬧鬧倒也罷了,一旦越過底線,可能造成生命危險,學院一定會適時阻止。
當然,因為各種疏忽,以及各種有意,死在修業期的學生並不算少,可終歸少有人鬧得這麼轟轟烈烈!
「契約的事情,我的確知道。」過了很久,林天正緩緩開口,「然而簽訂契約的過程,並沒有任何欺騙或者強迫的成分,王五是認真閱讀過契約內容,然後充分自主地做出決定的,對不對?」
王五立刻舉手高呼︰「沒錯,是我自己的選擇!」
感覺背後被人捅刀,華芸簡直氣得要跳腳︰「別胡說!你一個孩子,被人家騙了也不知道!」
林天正卻冷笑道︰「華老師,若是其他孩子倒也罷了,一個能將海教授都駁得啞口無言的孩子,難道很容易騙嗎?」
「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林天正說道︰「不能混為一談?只怕是某些人輸不起,想要反悔吧?若是王五勝了,我倒想知道華芸老師是否也會這麼理直氣壯地來反駁我?賭約,本就是要付出代價,以博取利益的一種交易,世上沒有白白得來的好處,做出決定的時候,就該明白自己有可能付出什麼代價,然後待最終結果出來,也要有接受它的覺悟。我想無論年長還是年少,這都是一個人必備的素質。難道華老師以為,陽成學院培養出來的學生,就可以仗著自己年幼,隨意抵賴,白佔便宜?」
這番話,也不知道林天正事先醞釀了多久,一連串說出來,氣勢逼人,威力無窮,華芸竟然被他壓制得啞口無言,難以反駁。
的確,陽成學院長期作為貴族學院,自有一股傲然的氣質,對于學生的標準也非常嚴厲,某種程度上說,學院是真的寧可一個天才隕落,也不要見到一個丑角的誕生,所以……林天正的話完全沒有錯。
「所以,就按照我所說,既然是平局,雙方各自履行條件吧。」
林天正仿佛勝券在握,冷冷說道︰「按照契約,林家會滿足你任意一個要求,而你,便請履行自己的承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