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她所料,車子開離高速之後,愈向郊區接近,只不過是另外一邊的郊區而已。
夜空也由玄黑的簾幕,慢慢揭成神秘的深藍色調。彎月掛在天邊,看起來好小好小,卻無比瑩亮,仿佛在閃耀。
雨霏不自覺地圈起食指與拇指,將彎月鎖在手中,像一枚愛不釋手的耳飾。
天亮得很快。不一會兒,鳥群鳴叫,深藍色調又變成了蔚藍的穹蒼。
「下車吧,」歐陽智宸熄火,將車子停在野草叢生的荒地。
他看了看周圍。這附近草比人高,把車輛停在這里,不容易被發現。
「到,到了?」
「還早。」
「哦。」
兩個人以最簡短的字句一問一答,眼神也不再交會。心頭疙瘩之大,甚至不願意跟對方多說幾句話。
「走吧,」他拿起黑盒就往樹叢里走去。
「唉……」
她站在後面,抬頭一望。這片巨大樹叢的後頭,竟然是青黝黝的山區。
「你,你不會叫我爬山吧?」雨霏繃著臉,揉著頭問。
連續幾天的體力透支,她覺得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
然而,那也已經是——極限了!
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像韓林愈那種表里不一的白面書生呢?我雖然也是表里不一,但看起來總比白面書生要有安全感吧。歐陽智宸看看自己的手掌,仍然氣悶。
「爬山就跟走路一樣,只是坡度有點不同而已。」他冷冷地說。
她也冷冷地回應,「這個我也知道!」
他還在想著那個女人?我有什麼不好的!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變身以來還真沒見過有男人不對它心動的。雨霏看看自己的胸脯,也很氣悶。該死的!為什麼自己會對他這麼執著!
「那走吧。」
「唉?!」雨霏不想告訴他,她現在身體的狀況,只好敷衍道,「我,我沒穿鞋子!」
他這才想到,她的高跟鞋早就在危急存亡之秋,丟出去當煙幕彈了。就是因為她引開了注意力,所以才讓他們順利躲進文藝部的女子更衣室,然後再突擊逃出來。
「你~~~你那招聲東擊西還不錯,」歐陽智宸轉過身子,不情不願地夸贊。
「唉?!」雨霏一愕,拐過頭去。
他的聲音有暖度,接著她的聲音里也有。
「我~~~我是從電影里學來的。」
「很有效,」他低沉的聲音里又多了一些些柔和。
「那,有機會帶你去看看,」她也不爭氣地放軟了姿態。腳步一抬,就朝他走去,「你還好意思說,上次說帶我去看……哎啊!好痛!!」
雨霏顛了一個,腳底傳來錐心的痛楚,直達神經中樞。
歐陽智宸動作奇快,飛撲過去,正好接著她顛跛向前的身子。
「怎麼了?」他半跪,看著她的腳。
「不,不知道……」雨霏痛得說不出話來,強忍著眼淚,「好,好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現在這個時候還斗什麼氣呢!歐陽智宸狠敲一下自己腦袋,責怪起自已的粗心,「可能踩到干樹枝什麼的,把絲襪月兌下來給我看看。」
「啊?!」雨霏一時忘了疼,只是錯愕。
這,這未免太……那個了吧。她里面穿的可是……
「快啊!」他催道,神情很是緊張。
因為不想嚇著她,才說是干樹枝之類的。歐陽智宸很擔心,她也許踩到的不是干樹枝,而是生銹鐵片,或者被蟲蛇咬到也說不定。到時候就麻煩了!
雖然現在回頭,肯定會引來麻煩。但如果雨霏受傷了,他寧可冒生命危險,送她就醫,也不會置之不理。
「可是……這……」
他二話不說,翻開褲腳動手扯下她的絲襪,雨霏簡直被他迅速果決的動作給嚇壞了。
「喂!你……啊!好,好痛啊,輕點。」
怎麼找不到襪邊的?只好捻起月兌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絲襪越拉越長,直到最後一只長長的黑色長筒襪就飄在他手里了。
「……」
「呃,那個……這個……」雨霏紅著臉解釋,「我……我知道這麼穿是有點怪,不過近陣子天氣有點冷……所以,所以我就……」
她不想被人說成是變態。只是听屋子里那幾個女人說天氣冷的話,就在里面多穿層東西而已。
從女性角度理解,這是正常。但是……倘若從某男性角度的話,她早已經變態了!
「嗯,天氣涼了穿多點是好的,」歐陽智宸馬上回過神,仔細檢視她的傷口,「還好,沒有破皮流血,大概是踩到什麼尖銳的東西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說女人穿絲襪就最不舒服的了。所以順手將另一只腳的絲襪也月兌去,「來,我背你走!」
「不,不用了!」她連忙耍手搖頭,臉蛋火得不行。
剛剛他那粗魯的動作,心急的反應,在雨霏心里激起一波波的漣漪。
這男人嘛,如果真的想的話,動作倒是可以很快!
按照道理,這個地點,這種狀況,好像很容易發生……呃,例如那個「以強凌弱」的事件!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下意識地認為,歐陽智宸不會對她怎麼樣。
她不認為他會乘人之危,相反的,她覺得他一點點傷害她的意思都沒有。
因為可以的話,他早就做了。
噢!想到什麼地方去了?!都是他害的啦,干嘛要月兌絲襪!雨霏真的很想踢自己一腳!都已經被帶到這里來了,手機也沒有,包包也爛掉,沒覺好睡不說更老要冒險。這還一直相信他???
究竟是天生缺乏危險意識,還是為感情而盲目,看不出危險……呀!
救命啊!
她終于開始發現自己智力的衰退情況了。衰退其實一直都存在的,從她變成女生的那一刻起,只是她自己一直都沒有察覺罷了。
然而,雨霏微微一愕!
等等!什,什麼?感情?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難,難道自己真的對他有感情?而且還因此而盲目起來?
之前跟他相處的片段不斷在雨霏腦海里回放,從第一次見面救了她,一直到現在。
這……
難,難道。
就叫做「喜歡」,了嗎?
「那,你想要正面對著我,還是想看我的後腦勺?」歐陽智宸伸出雙手,再指指後腦。
他以為她還在賭氣,心想要是現在像剛才那般強硬的話,那就又要吵架了。他心甘情願地在別人面前做出第一次的讓步。沒想到抬起頭來,居然看到雨霏酪紅著臉,眼波如醉。
怔了一下,看看手里抓著剛從她腿上剝下來的長筒襪,他也突然面紅耳赤了起來,「呃,我剛剛不是有意……」這也是他第一次吞吞吐吐,說不好一句話,「我從來沒有遇到過……」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是吧?!雨霏驀地心情大好,原來他也會難為情的!
「沒~~~沒有第三種選擇了嗎?」她一掃陰霾,眨眨眼楮,晴光滿面的。
他再輕輕一愕。
女人已經夠奇怪的了,而她真的又是怪中之最!一下子鬧別扭,一下子不講話,一下子生悶氣,一下子語無倫次,一下子問東問西,一下子苦瓜臉,一下子又笑得甜蜜蜜。
歐陽智宸被她弄得一頭霧水。卻沒有想到,要不是自己特別在乎她的一眸一笑,又怎麼會發現她原來有這麼多面貌,原來可以這麼可愛的呢?
「干嘛一直看著我,說說俏皮話,逗逗你也不行嗎?」
「……」
他黝黑的眼眸看不出心思。不過雨霏心想,這也代表她沒得選擇的了。
歐陽智宸蹲下來,她伸出雙臂,乖乖地趴上去。
「好了?」他問。
「好了,」她小小聲地在他耳邊回答。
因為叫得太親昵,雨霏又開始心跳失速。
歐陽智宸站起身,往樹叢里走去,大掌免不了牢牢實實地包住她的翹臀。
她假裝不在意,雖然全身血液已經沖上臉頰。
他也假裝不在意,雖然那觸感如此柔軟。讓人情不自禁聯想,衣料下的肌膚是否也飽滿,柔膩得不可思議。
歐陽智宸必須用盡全力去克制,才不會被她迷亂了神志。
全面的接觸,讓他再一次聞得到她的體香,感受得到她柔軟的線條。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的確是最嚴厲的考驗!不禁讓他回憶起多次品嘗她的滋味,是那麼的美好。美好到讓他願意不計一切代價,再品嘗一次。
但是現在……
「喂呀,還要走多久才會到?」雨霏微笑著問道,故意在他耳邊吹起小氣流。
雖然在樹叢里行走,但歐陽智宸的動作迅速,而且方向感奇佳,好像已經走過許多遍一樣。這一點雨霏也留意到了。
「不要跟我說話!」他的口氣突然凶了起來。
荒山野嶺,四處無人,再加上背上趴著俏生生的心上人。任何男人都不能抵擋這樣的誘惑,可是,不行!
「這麼凶干嘛?!」
「……」
雨霏輕拍他的肩膀,委屈地撇撇嘴。也不想想她這個被拐的人多合作,迫不及待地詢問何時會到達你這個「綁匪」的大本營呢!
想氣他,很氣很氣他,但是現在又做不到。
因為他的背好寬闊,緊緊抱住好舒服,好暖和,好有安全感。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看來要生他的氣真的不容易呢。縱使在她心里,他已經有無數條罪狀待審了。
「智宸~~~呀,」眼皮愈來愈重。
「嗯?」
「到了,再叫,叫~~~我吧。」
「嗯。」
雨霏一雙玉臂緊緊圈住他的脖子,帶著她自已也不知道的微笑,便悄悄地睡著了。
「呃,那個……我剛才這麼凶不是有意的。」
「……」
她睡著了!歐陽智宸側轉過頭,她的小臉靠在他的肩頭上。好像很擔心他會抽腿跑掉似的,即使雙眸緊閉,小手還是在他的頸邊勾得牢牢的,一副不肯放他走的模樣。
是呀,他微笑起來。今晚她也很累了……
其實,他很喜歡她賴著他的感覺,很甜蜜。
從林葉間灑下來的陽光,將雨霏的俏臉照得白哲透亮。精致的臉蛋上,一點瑕疵都沒有,櫻唇紅撲撲地嘟翹著,仿佛在等人親吻。
他想吻她。可是愈接近他的「大本營」,隱匿的崗哨就特別多。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楮正在看著他們,那些大都是他的手下,他必須維持尊嚴!但她卻如此該死地誘人!不管了!
歐陽智宸輕啄了雨霏一下,又一下,滋味甜美得就像嘗到了水果糖。
「唔,唔唔~~~」雨霏突然條件反射擦擦嘴,柳眉緊皺,朦朧地囈語著。
這可嚇了歐陽智宸一跳,只好尷尬地轉回頭去,他看著她睡顏的目光卻依然是溫存的。
然而,不久後,他便收起唇邊的笑容。
把她卷入這場風波是萬不得已,其實他不是沒有辦法,把她交托給其他人保護。畢竟沒有特定身份,是不能上他的「大本營」的。
但!他就是不想。他不想讓任何男人,滴水不漏地貼身保護她。他想要自己來!
也許她會反感,也許她不愛郊區的僻靜,也許她會想念城市的繁華。但是,這些都是後話了。
早在他想都沒想,就帶她上路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作了某個重要的決定,只不過……直到現在,他才對自己承認︰他要她!
一個給他感覺,親切猶如親人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