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爾特?威廉。
作為一個時代的明星,他有著無以倫比的魅力和影響力,俊美冷清的外表,完美的斗氣天賦,以及自信沉默的個性,總之,他是女人追求的目標,男人敬仰的典範。
但其實,威廉少年時期一直是個孩子,他的父親就是他追趕的標尺,雖然奈爾將軍經常不在家,難得的見面也沉默寡言,不過正是這樣的形象才跟讓人敬畏。
或許,還有點男人說不出的孺慕之情。
一個天才的衍生絕對不是偶爾,威廉有著武者最好的環境,包括頂級的功法,嚴格的老師,務實的指導,不松懈的提點,他站在名為安爾特的巨人肩膀上,成為了驚采絕艷的天才。
因為他有著奈爾這個更為遠大的追求,所以就算是背負著無數人的贊美,依然不以為意,那是如此驕傲的少年時代。
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軍功來源于對母親的傷害和父親的包庇。
「為什麼?」
相同的金瞳,少年不再冷清,而父親,則是一種平靜到冷漠的表情「你是安爾特,只要思考安爾特的未來就可以了。」
不管如何疑問,換來的都是冷冰冰的回答。
在約瑟芬的葬禮上,他最後一次詢問「為什麼?」這麼多疑點,為什麼不調查?
意料之中的答案「你要思考安爾特的未來。」
于是威廉不再期待父親,那個宛如英雄,一直敬仰的又無法靠近的目標,或許,正是因為抱有那個熾熱的期望,當發現幻覺破滅的時候,才分外不能原諒。
「我要調到別的部隊。」
奈爾的停頓取悅了威廉「還有,我要成立新的家族。」
在封爵的當天,他終于放棄了一直以來的謙卑,自己長久以來的冷清,也不過是少年憧憬的模仿,此刻,他終于可以用相同的冷漠對持。
「奈爾伯爵您好,我是威廉男爵。」
相同的黑發,相同的金眼,相同的血脈。
「恩,恭喜你。」
其實,他們從來沒有親密過。
彼時,他以為這是新生,于是他開始調查母親的死因。
直到後來皮特代替自己癱瘓後,唯一能同行的少年已經失去了自由,他才發現,他的命運之路其實格外狹窄。
一時間,所有記憶的碎片涌上來。
父親,漠然的,殘酷的,冰冷的,絕決的,遙遠的,如山般堅定的目標,永遠不可能實現的憧憬,與希望不同的行為。
母親,溫柔的,安慰的,鼓勵的,甜蜜的,微笑的,會在受傷時擔憂,自由又鮮活,直到後來越來越沉默悲傷。
某種由愛轉恨的心情,讓威廉下了審判,背叛,有罪。
被寵愛敬仰的天才,終于完成了人生的選擇。
曾經那個一直追隨腳步的少年,消失在時光中,只牢記著說不清的情感,荒謬的恩怨,還有他心目中的罪人。
天才威廉夭折。
剩下的,只有一個整日帶著銀色面具,聲音沙啞,神出鬼沒的管家——皮特——與背叛者誓不兩立。
「腋下。」少年時期奈爾指點時總會在攻擊的時候指出他的破綻,如今,同樣的比試,沒有了提醒,而他,也不會再上同樣的當。
其實奈爾一直都是狡猾的,沉默寡言的人難得說謊,才會格外讓人防不勝防。
威廉避開了奈爾的劍,卻沒有防到奈爾的左手,身體一下飛了出去,撞到柱子上,接來下一道劍氣就像威廉的身體襲來。
果然,還是打不過,可今日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就再無機會。
背負真實的審判者已經累了,不管是死于父親的劍下還是斬殺父親,都是一種再好不過的結局,或許,奈爾也是這麼想。
「不要」
愛麗絲不知道從哪出來,一下擋在了威廉的身前,並沒有什麼奇跡和隱瞞,只是再狗血不過的美女救英雄。
鮮血從愛麗絲嘴角溢出,嬌弱的笑容從未改變,宛然不能獨自生活的菟絲花,可卻心甘情願的檔在了大樹面前,眼淚滴滴塔塔的順著臉頰劃過,就和平常一樣。
「你沒事……真好。」
「……你?」
威廉對愛麗絲的記憶非常模糊,他好像是第一次認真的看清她的模樣。
少女低著頭,不安的攪著衣角,小聲的說「我,我叫愛麗絲。」
他是久負盛名的天才,有無數女人追捧,可是他能記住的女人,只有他的母親,當時,他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唯唯諾諾的樣子很好操控,至于長相外表之類的,尚在接受範圍內。
他需要劃清界限,逃離家族的掌控,所以他問「嫁給我吧。」
他有著不會被拒絕的自信,她得到夢寐以求對象的求婚。
看看,其實麻雀變鳳凰,辛德瑞拉的童話,當年最夢幻的愛情故事,說穿了,只是恰逢其會。
她只是他叛逆的附屬品。
威廉一直記不清愛麗絲的長相,對她也有著往常的冷淡,沒有因此而多特別,不管是結婚和上床都很應付了事,他忙著追尋真相,沒有多余的精力分給並不期待的妻子。
但她一直是滿足的。
‘花痴,平民,哭哭啼啼,不知所雲。’這種印象直到後來才改變,在去可可鎮的路上,愛麗絲剛生下瑪利亞,卻依然堅持要親手照顧她名義上的丈夫。
威廉或多或少有點改觀,原來也不是那麼嬌弱,也沒有貴婦的嫌貧愛富,不過這種愛,威廉還是嗤之以鼻,至少她沒有看出癱瘓的人不是他,如果連愛人都認不出來,那也只是愛上了自己的幻覺而已。
愛麗絲辛辛苦苦的照顧十數載,偉大吧?可沒有認出來,愚蠢吧?
反正他對她本來就沒有抱有期待。
不被期待的還有一個人——瑪利亞。
威廉在與家族訣別的那一刻,就舍棄了貴族的法則。
家族,傳承,女兒,已經無足輕重,有和沒有都一樣了。
直到瑪利亞表現出不合符年齡的聰明,和不被期待的魔法天賦。
他長期不在可可鎮,對愛麗絲和瑪利亞的記憶都非常稀薄,偶爾的幾次見面,也不過是出于自己的審美,提上兩句要求,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看到瑪利亞擁有當年他的薔薇耳釘,那一刻,他的殺氣抑制不住的宣泄而出。後來他給她強行戴上耳釘,也不過是想看看,假如奈爾見到瑪利亞,看到耳釘,會有什麼反應,結果是奈爾比他想的還絕決,根本沒有會面。
奈爾的薄涼讓他冷笑,然後他由衷為自己和他相同的薄涼感到心驚。
奈爾對威廉冷漠,對瑪利亞漠視,可他也沒有好到哪,在進入安爾特城堡的車上,他是懷抱著犧牲瑪利亞的心態給她戴上了耳釘,對血親何其相似的冷漠。
這一刻,他發現了自己和憎恨對象同樣的品質,也是這一刻,他的想法格外悲涼,不愧是父子。
憎恨的原因,自己身上也擁有,總是可笑的,也許正是因為自己身上也有,才格外憎恨。
一個說不清的互逆命題。
威廉嘗試過對瑪利亞友好,然後在記憶中尋找,該如何和自己的孩子來往,他做不到約瑟芬那樣,從奈爾那也學不到什麼,某種自小的缺失讓他不知道方式。
作為一個父親,他只能做到,不殺她,不害她,遠離她。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他極力不成為奈爾那樣,一個失敗的父親,總比被孩子憎恨的父親,要好一點,也只是一點。
愛麗絲的手在顫抖,想撫模威廉的臉頰,伸到一半,最終無力的垂下。
這是他的妻子,為他生過一個女兒,為他而死,她應該是愛他的。
她對女兒漫不經心,她有一個情夫,她認不出來真人,她應該沒那麼愛他。
他是真的真的不懂她。
他不在乎她,不重視她,不喜歡她,甚至不期待她,對于她的死亡他亦無悲無喜,可為什麼,會感覺萬分惆悵呢。
瑪利亞的神經已經麻木了,今夜死了太多人,發生太多事,知道了太多,瘋狂到了極致就是理智,她現在還可以饒有意思的分析,誒誒?就這麼死了?不會吧?那個哭哭啼啼,讓她不喜,還一直讓她懷疑,血源上的母親,就這麼的,死了?
在知道丈夫騙了自己數十年後,正常女人不是應該質問嗎,或者按照愛麗絲菟絲花的性格來個崩潰也很有可能,可是,為愛而死算什麼狗血劇啊?
那個好像很有秘密的愛麗絲……就這麼死了?
沒有放大招,沒有黑化,沒有來個美*女變身,那她一直以來的懷疑算什麼?
威廉如同瑪利亞意料中,對愛麗絲的犧牲,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放下了愛麗絲的尸體,又是一個縱身攻向奈爾,一個應該有的吻別,都沒有發生。
瑪利亞跑到愛麗絲的尸首邊,察看著,確實沒有呼吸了,不是假死,到這個時候她還是不相信愛麗絲,直到維斯法爾過來說「節哀。」
瑪利亞才失神的放下愛麗絲的尸體,突然‘叮咚’一聲,愛麗絲胸前因為斗氣碎開的貼身衣物掉出了一個東西。
瑪利亞撿起來,就算發生了這麼多事,依然把眉毛挑的高高的。
她拿出在‘以夜之名’得到的珠子,兩個基本一樣,一黑一白的珠子好似天地與太極,聖潔的白珠子和吞噬的黑珠子,完美的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