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言已趕在除夕前悄悄將她接回她住慣了的太子府,——如今已改了府名,依著他的封號被稱作錦王府了。
她被安頓在閑人不許踏足一步的萬卷樓暫住,雖然不便露面,但又聞著了熟悉的書香,唇角已不覺上揚。
她的性情甚是活潑,獨看書寫字或研究藥理時安靜。
許知言覺出她的安然,亦覺開懷,微笑道︰「這個沒什麼,不過仿了前朝之事,讓她先頂個出家的名義解了和父皇公媳的名分。我允她隔段日子幫她設法還俗入宮,五弟也悄悄找她說了一堆好話,她日後還想在宮中立足,怎會不幫忙?」
「皇上呢?皇上……他怎肯容下我?」
「當日父皇尚未登基,唯恐落人口舌,為人所趁,手段當然毒辣。如今根基已穩,他既打算順手推舟納下吉氏,哪里還怕你一個小丫頭說閑話?」
他從白玉棋罐里掏出棋子,慢慢地在棋盤上擺著,悠悠道,「何況我告訴父皇,你從小便研究致我目盲的血咒之術,似乎已經找到了醫治我的竅門。他心疼我,也便顧不得再追究你了!」
歡顏點頭,卻說不出怪異或寒心。
她輕聲道︰「二殿下,他也是大皇子的親生父親。」
許知言緩緩道︰「大哥不該因心中抱怨便對楚瑜的心月復口出惡言,暗露聯手之意。父皇素來謹慎,被他撞破後便一直暗中遣人監視了他的行動。既然認為他有背叛之心,當然再也容不了他。」
「可你出這樣的主意,讓大夫人和皇上在一起,總覺,總覺……」
她緊盯著他,一時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覺。
素衣清雅潔淨,眉目沉靜恬淡,哪怕身處鬧市,他都是那般地翩然出塵,落落寡歡。
仿佛他天生便該與那些骯髒的事無關。
哪怕只是讓他看到或听到這樣的事,都是對他的玷辱和褻瀆。
可他現在分明正一手將不明不白成為寡婦的大嫂推往父親的懷抱。
媚俗,勢利,且有違人倫道德。若是傳揚開來,難免被天下人恥笑。
她終究沒有說下去。
若不是因為她,他斷斷不肯卷到這件事里吧?
而許知言竟似完全懂得她的心意。
他擺弄了片刻棋子,忽低低道︰「世事如棋局,從來變幻莫測。人們向來只看結果,不看過程。只要結果如我所料,那麼,便是我笑天下人,而不是天下人笑我。」
歡顏迷惑。
而許知言已丟開棋子,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世事如棋,每個人都可能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可堪珍惜的人,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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