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帶藥箱,卻執了枝初綻的杏花在手。
杏花如綴錦,染就滿枝春色;而她明媚的笑容,卻將這滿枝的春色生生壓下去幾分。
蕭尋問︰「你的藥箱呢?」
歡顏撇撇嘴道︰「還要帶什麼藥箱?沒覺得你還需要用藥。」懶
她將身體向前一傾,手中開得燦爛的杏花快要踫到他的臉,「你是不是覺得閑得很,盼著我拿你試藥呢?」
蕭尋悚然,忙擺手道︰「罷了,你看我好容易養回幾斤肉來,還拿我試藥,不怕你們大吳的公主嫁給一個活骷髏?」
歡顏便笑,例行公事般為他診一診脈,便端著茶盞坐到窗邊欣賞外面的春光。
蕭尋微笑道︰「這里幾株白玉蘭開得倒是好看。」
歡顏道︰「我最討厭這花,瘦巴巴的枝頭頂著那麼大的花,一個個跟大碗似的,也不嫌招搖。香味也難聞得緊。」
她雖這樣說著,卻閑適地晃了晃腿,看著心情很是不錯。
蕭尋哪知她近日和許知言心心相印,正是兩情款洽的時候,只看她笑靨如花,想著外面風刀霜劍般刺向她的流言蜚語,心里陣陣地悶疼,遂道是︰「想不看這礙眼的花還不容易?你跟我回蜀地去,我送你一棟比朱陸鎮那棟還要大的安靜宅院,只種你喜歡的藥草花果,一株白玉蘭也不種,怎樣?」蟲
歡顏便抬眸向外看了一眼,慢悠悠道︰「天還沒黑,你就做夢了!」
蕭尋悻悻道︰「你以前不是說很想找一個安靜又沒人打擾你的大宅院住著嗎?」
歡顏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那一陣我傻了!醒過來時自然記不住犯傻時候說的話、做的事!」
食言得如此理直氣壯。
蕭尋好久才能道︰「小白狐,你狠!」
歡顏也不和他計較,笑盈盈地慢轉明眸橫他一眼,說道︰「懶得理你!那些好听的話,你留著給你金枝玉葉的公主夫人說去吧!」
她說完,丟開茶盞逍逍遙遙離去,卻將那枝杏花遺落在案幾上。
蕭尋拈過,將花枝輕輕一彈,便見有花瓣零落如雪。
他苦笑著低喚道︰「小白狐……」
懾于錦王之威,府中人等再不敢議論歡顏的事;而歡顏近來寸步未出錦王府,應該也不知道她自己在民間的名聲已被毀敗成什麼模樣了吧?
----------------------------------------------------
出了咸若館,便見前方如織明霞,絢爛奪目。
卻是一片桃林,開得重錦疊繡。
有女子執了精致的竹編花籃摘花。
楚楚細腰,縴縴素手。
瘦巧的臂腕襯著粉色嫣然的桃瓣,愈發欺雪凝脂,惹人愛憐。
正是曾經和她情如手足的姐妹聆花。
歡顏皺皺眉,預備當作看不到繞開走算了。
她即將欽封的寧遠公主名義即將遠嫁,以後有潑天的富貴也罷,有驚天的災劫也罷,和她都已無關了吧?
如今的一切,都是聆花自己想要的,也許……也是養育她們成人的銀姑想要的。
便成全了她們的願望,讓她們都拿去好了。她不稀罕當什麼太子妃、當什麼蜀國國後,更不稀罕在女人堆里像個香饃饃的蕭尋。
她有許知言便夠了。
但這時,她偏听到聆花在說道︰「你別做夢了!」
她回頭看時,聆花依然在摘著花瓣,姿態優雅,卻盛氣逼人,說話之際連眼角都不曾掃她一眼。
歡顏左看右看,確定周圍並無他人,她確實是在和她說話。
報應來得真快,她剛勸過蕭尋別做夢,一轉眼便被蕭尋未來的枕邊人警告了。
她便住了腳步,拈了片花瓣在手中把玩,淡淡道︰「我從不做夢,我也不會擾了公主的好夢。公主多慮了吧?」
聆花終于走了過來,直視著她。
「你一向嘴上說得好听,可心里巴不得搬開我這塊絆腳石,奔向你的榮華富貴!」
歡顏思忖半晌,疑惑地看向她,「公主,你在說你自己嗎?」
聆花的臉龐騰地通紅,細長的眼楮眯起,寒聲道︰「我說什麼你自己明白,裝什麼傻?你哄著二哥追查夏家和楚家根底,以為我不知道?我奉勸你一句,二哥目盲卻位尊,本可富貴平安一世。你自私自利,把他拖到這泥淖里,不怕毀了他嗎?」
知言……
歡顏心里一緊,不由說道︰「二殿下在查什麼,與我無關,也該與公主無關吧?公主白白地緊張些什麼?我勸公主安享著自己的富貴尊榮罷!沒人打算和你搶。二殿下在皇上心中是什麼位置,大約也不用我多說。眼看著公主沒幾天就要出閣了,不會打算再生事端壞了自己好事吧?」
聆花瞪著她,冷冷道︰「我自然不願再生事端,我也不會讓別人生出事端。你別以為有二殿下撐腰就萬事有了倚仗。你別忘了,二殿下從來不問政事,也毫無從政經驗,手中更無實權,連三哥、五哥都不如。要不是因為父皇格外愛憐,誰會把他放在眼里?他想翻雲覆雨,先得問問別人答不答應!」
「別人?誰?」
聆花冷笑不答。
歡顏靈光一閃,失聲道︰「是……是楚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