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捷別開臉,低聲道︰「其實……蕭尋這人並不壞,對你似乎也有幾分真心,才會這樣設盡機謀……你放心,便是去了蜀國,我和二哥一定也會留心打听你的消息,若听說有人欺負你,怎麼著也會想法子幫你。言芑瞟噶」.
歡顏蒼白著臉龐,勉強笑道︰「如此,歡顏先謝過五殿下了!」
許知捷便寬慰地笑了笑,見她起身告辭,也不顧可能落人眼目再惹閑話,親自送她至王府角門,看著她上了一頂青轎,在兩名錦王府侍從護衛下漸漸消失在昏沉暮色里,才嗟嘆幾聲,無精打采地回轉書房去了。
歡顏再說要去蕭尋府第時,兩個錦王府侍從都有些慌了。
侍從們都知歡顏是許知言極看重的,並不敢阻止歡顏出門。
許知言在前廳陪宮里的李公公說話,一時無法請示,他們只得分派出兩名頂尖的高手跟隨保護。許知捷是常來常往的,歡顏過去還不妨;可蕭尋並非吳人,雖然口口聲聲喚著許知言「二哥」,但許知言顯然還沒打算把他當兄弟看。
何況,他們這些貼身侍從消息極靈通,近期的流言瞞不過他們,今天的旨意又略耳聞,蕭府于歡顏甚至整個錦王府,便都成了異常尷尬的去處了廓。
一名侍從上前提醒道︰「歡顏姑娘,你看這天都黑了,我們是不是……明天和殿下說過再去蕭府?」
歡顏蹲,在路邊草叢模索一陣,才起身道︰「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去。」
侍從呆住。
而歡顏果真不要他們跟隨,看那轎夫也是錦王府的,未必肯听自己吩咐,自己徒步便往前方走去。
這黑燈瞎火的長街,孤身行走的美貌女子……
侍從汗顏,相對失色片刻,立時明確了分工︰一人飛奔回錦王府報告行蹤,一人催著轎夫趕上前去,恭恭敬敬請歡顏姑娘上轎杰。
歡顏未必怕人劫財劫色,卻怕四通八達的街衢巷道,——就和怕密林層布的山間小道一般。
夜間可沒法用鳳仙花汗做記號,萬一迷路,她也許天明都走不到蕭府。
若是不幸撞到巡邏的禁軍,明天許知言得到官府領人了。
權衡之下,她很果斷地閃身進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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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尋近來是朝中紅人,除了歡顏這種不出閨闥的路痴,其他人想迷路也不容易。不過一炷香工夫,歡顏便被安然送到蕭府。
當她通報說是錦王府的侍女歡顏求見時,閽者大驚,匆忙將她讓進府去,卻把侍衛和車夫阻在門外。
侍衛不悅,待要上前爭執時,歡顏道︰「蕭公子是未來的駙馬爺,大吳公主的夫婿,還怕他吃了我不成?你們在這里等著便了。」
侍衛只得硬著頭皮在門口守著,而門口即刻有婆子過來,將歡顏距院門不遠處的下人茶房內安坐,才急急入內通傳。
但歡顏在內等了足有兩炷香工夫,通傳的守衛遲遲都不曾回來。
最後,當她等來了夏輕凰時,她恍然悟出,閽者急急讓她請入,並非尊重她,而是怕她在府外流連得久了,會落人眼目,壞了他們公子清譽。
至于她的身份,自是不配去見如今的蜀國少主、未來的大吳駙馬蕭尋公子了。
連他的心月復女將推門進來,也是倨傲鄙薄不可一世的神氣,臉色冷得像結了冰。
歡顏站起身來,「輕凰姐姐」四個字滾到舌尖又咽了下去。
她也那樣淡漠地問道︰「夏姑娘,蕭公子呢?」
夏輕凰俊美凌銳的眉眼冷冷地睨著她,抱肩道︰「歡顏,你應該知道我們少主是什麼身份。好歹你也是太子府里久經燻陶的,主僕高下尊卑有別這道理你不懂嗎?你現在是錦王府的侍女,日後也只是公主的陪嫁丫鬟,少主那般尊崇,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歡顏不怒反笑,「夏姑娘口口聲聲喚我姑女乃女乃,求我救蕭公子時,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哦!前恭後倨,先揚後抑,夏姑娘到吳國來,怎麼反學會了蜀地的變臉絕活?」
夏輕凰給她損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冷笑道︰「你倒會賣乖取巧佔便宜!敢情仗著給公子用了幾次藥,下了幾次針?不知歡顏姑娘出診費多少,今日我十倍奉上,從此兩不相欠!盼姑娘得了銀子後自愛些,少來糾纏我們公子!」
這位聲名赫赫的錦王府侍婢突然造訪本就惹人猜疑,夏輕凰出現後,茶房內外更多了許多守衛侍僕圍觀,看著歡顏的眼神本來便很是不屑,此時更是鄙夷之極,再不知將她當成怎樣挾恩求報賣身求榮的賤婢。
歡顏手足俱冷,只覺那些人的目光刻薄狠辣,一記記如耳光般掃在她面頰。
明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偏被那釘子般的眼神看得面龐赤燒,仿佛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她愈發絕望,卻仿佛有一把火在胸口燎烤著,越燒越旺。
她許久方道︰「不曉得夏姑娘覺得蕭公子一條命值多少銀子,十倍之多又能不能拿得出!至于夏姑娘勸我的,我原話奉還給蕭公子和夏姑娘︰若是蕭公子多多自愛,少來糾纏我這不值一提的賤婢,少把我當作牲口般算計來算計去,我便每日為他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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