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心頭怦地一跳,定定地看他良久,伸手從枕下取出一張藥方遞了過去,「按方服藥,大約有個三五天,余毒也該清得差不多了!」.
蕭尋微感意外,將那方子折好,小心放入懷中,笑道︰「看來我沒有白來這一趟,果然解了輕凰的毒,解了你的心結,也免得我被冤枉,無緣無故給你記恨一輩子!刻」
「真的無緣無故麼……」歡顏轉眸,盯著帳幔上細細勾繪的連理花枝,嘆道,「好吧,其實討厭一個人就夠煩的,想來恨一個人更累。我不想恨你,你也需得遵守承諾。」
「承諾?」
歡顏見他面帶疑惑,便又憤怒起來,「剛把夏輕凰救回來,你就想食言了?你來求知言救人時明明說過,只要夏輕凰沒事,你必上書皇上,依然把我還給他。你現在還想著我跟在你和聆花後面,到你們那個見鬼的蜀國去為奴作婢嗎?」
蕭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嘆道︰「小白狐,我應允的事必定設法辦到。不過……咱們蜀國山青水明,並且多產靈花異草,許多吳國找不到的稀世靈藥,都能在咱們那里找到,應該說……是個神仙住的地方,絕不是見鬼的地方吧?」
歡顏道︰「若是你們都逼迫我,我便讓你們都去見鬼!」
她在袖籠里掏半天,捏出一粒雪白的藥丸子來,遞給蕭尋道︰「把這個吃了!噱」
蕭尋一怔,問︰「什麼藥?」
歡顏道︰「毒藥!你敢不敢吃?」
「不敢。」
蕭尋將那藥丸放到鼻際一聞,只覺清清淡淡的藥香伴著說不出好聞的女子芳香直沁肺腑,心中竟是一蕩,嘴里說著不敢,卻已將那藥丸送入口中。
入口微覺酸苦,嚼了兩嚼,便有甘涼的滋味溢出,並且越來越清甜。
他咽下,向歡顏伸出手去,「這是什麼糖?味道真心不錯,我帶幾顆回去吃。」
歡顏古怪地看著他,「這是毒藥!」
蕭尋閑閑而笑,「我的命是你救的,若你舍得拿去,我便舍得給。」
他忽低下頭,鼻尖快要踫到歡顏的額,昨晚被歡顏用指甲撓出的血痕便清晰可見。
他吃吃笑道︰「果然越回味越好吃。來,再給我幾顆吧!」
歡顏見他無賴又無懼,倒也無奈,瞪了他好半天才道︰「真是毒藥!」
蕭尋道︰「我真想再來幾顆!橫豎再毒的藥你也能解,就當我送上門給你做試驗,好不好?」
他笑嘻嘻地一心要哄歡顏開心,百般退讓包容。歡顏本不是什麼撒潑之人,終于也沒法拿他撒氣了,一巴掌把他那張俊臉拍開,繃著臉道︰「這毒藥很厲害,會在一個月後發作,立刻便要了你的命。一個月後你一定已經回到蜀國了吧?如果到時我沒有跟去,我就讓知言把解藥給你送過去。要去真逼我陪嫁過去,哼哼,等你死了,我依然回這里來,讓聆花在那里孤伶伶地守寡去。」
蕭尋笑道︰「好。」
依然笑語晏晏,沒有一絲懼意。
見威脅不到他,歡顏便極郁悶,趕逐他道︰「我累得很,要睡了,你還不去陪你的未婚妻和你的好知己?」
蕭尋嘖嘖道︰「都說了你也是我知己,陪你也是我份內之事。」
他這樣說著,見歡顏花容憔悴,蒼白異常,知道她這一兩日已經受夠了,也怕擾她休息,說笑兩句,也便轉身辭去,為她輕輕掩上房門。
站到門外,他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逝。
虧得這是小白狐的房間,從來只小白狐一個人住著,並未溶入另一個男子的氣息。不然,他就是再好的定力,只怕也笑不出來。
這個女子,他曾擁過親過,看著她在他身下如雪蓮般嬌媚盛綻,甚至幻想過她永遠只對他一人嫣然而笑。
許多時日過去,他依然記得她肌膚的溫度和唇瓣的柔軟。
可原來,她不屬于他,從來不屬于他。
從身到心……
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縈系……
他悵然嘆息,輕輕地喚著︰「小白狐……」
聲音極低,屋內的歡顏正在袖籠里掏模著,再也听不到。
她正從袖子里翻找出幾粒和蕭尋所服一模一樣的雪白藥丸,取一粒放到自己口中。
先苦而後甘……
竟比京城里最出名的梨膏糖還好吃。
她便憤憤了,將剩的幾粒都塞到自己口中嚼著,拖起被子蒙到頭上睡覺。
----------------------------------------------------
蕭尋回到夏輕凰暫住的屋子,聆花正坐立不安,見他回來,便急急迎上前去,問道︰「蕭公子,二哥答應了嗎?」
蕭尋搖頭,「二哥正臥床休養,並未見我。」
聆花便又要落下淚來,「他向來只听歡顏的話,只怕對我們都已心存芥蒂。」
蕭尋本待耐了性子細細勸慰,卻見她紅了眼圈萬般委屈的模樣,心念一動,順了她的話頭嘆道︰「不錯,我原來敬重她一身好醫術,又曾救過我,現在看來……到底太過輕浮。二哥怎麼就信了她,事事听她擺布?」
聆花嘆道︰「終究是我不好。總是念著乳母哺育教養之恩,事事依她縱她,才養成她這副目中無人的脾性。如今她在大吳聲名狼藉,甚至累了二哥和公子聲譽,我實在是萬分過意不去。本想著她跟我去蜀國也好,至少無人知她底細,萬事又有公子擔待,誰知她似乎並不肯去。如今聖旨已下,難道要公子為她忤逆龍心落個抗旨不遵的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