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援朝閉上眼,腦海里便顯現出歐陽曼那圓圓的臉,大大的眼楮,忽閃的睫毛,以及那聲軟軟甜甜的「阿援!」
一想到,這些全都要離他而去,他的心就象一下子被抽空了,空得讓他找不到一個人生的支撐點,他仿佛看到,他以後的人生注定灰暗,注定再也無法平衡,無法圓滿。懶
林國安一臉無奈地拍拍林援朝的肩︰「援朝,你自己衡量,是能承受暫時與她分開的痛苦,還是能承受她可能受到傷害的痛苦。」
「你們現在的分開,只是暫時的!那麼,你最大的風險,可能就是,她會因失望而徹底離開你。而如果你們繼續在一起,那麼你的風險,可能就是她會受傷害,甚至危及生命!你自己衡量吧!」
這番話令林援朝面色如紙。
實際上林國安的話沒有說完,他心底里就已經有了答案。
其實,無論救或不救,經過上次河北失蹤的事件,現在的他根本就承受不了任何讓他的團子受到傷害的可能,更何況這種傷害還是由他帶給她的,而且可能性還很大。
即使救,萬一來不及,萬一有意外呢?這些萬一,也是他所無法承受的。
林援朝眼底掠過了一抹痛楚的光芒,這抹痛楚立即傳染到他身上,絞痛了他的五髒六腑。
這時,林老爺子也點點頭說道︰「援朝,話已至此,你自己選擇,我們的私心也是有言在先,如果真有什麼事而我們無法顧及,你不要來再來跟我們鬧。」蟲
林援朝臉色慘白,他坐直了身子,咬緊了牙,啞聲說道︰「不用考慮了,我們分開!」
林老爺子眼里閃過一絲贊賞與不忍,他嘆口氣道︰「如果要分,你就要做得徹底些,不要讓人看出破綻。」
林援朝點點頭,問道︰「周家是不是拿三舅的事,來要求我跟周玲玲訂婚?」
林老爺子為難地道︰「你知道了?」
林援朝低下頭,聲音越發地涼了,他的語氣冷淡而苛刻︰「這也是你們叫我來的目的之一吧?先讓我跟歐陽曼分手,然後再物盡其用?」
林國安沉聲道︰「援朝,不許用這種語氣跟外公說話!」
「周家這個提議早在演習剛結束就提出來了,那時我們還不知道你媽被搶那件案子的真相。你外公也並沒答應。只說我們另想辦法!你外公的原話是,我們林家還沒有到要賣孫子的地步!」
「可現在既然出了意外,你也已經決定跟歐陽曼分手了,我們何必再舍近求遠?而且,現在若拒絕,周家怎麼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與其將他推到對方去,不如拉攏啊!」
林援朝覺得一陣顫抖從他的腳下往上爬,迅速的延伸到他的四肢和全身。
他慘然一笑︰「是啊,你們不必舍近求遠,而我也需要一個跟歐陽曼分手的理由。要不然,就象三舅說的,全世界都知道了歐陽曼對我的重要性,要怎麼讓對手相信,我會跟她分手?」
「如果只是我跟她分手的話,別人未必會信。而如果,是林家為著三舅的事,逼著我跟她分手,那麼,無論對手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因為,既然林家不認可她,對手出招,林家的人必然不會救,那麼,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做無用功。」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那流瀉而出的悲哀,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不如就一舉三得吧。一為我分手的理由,二為三舅的處分,第三,可以拉攏周家,至少不至于讓他倒戈相向吧?所以,我同意跟周玲玲訂婚。」
林國安皺眉道︰「可是,你這種狀態……」
林援朝自嘲地一笑,語態淒涼︰「我這種狀態不是正好符合被周林兩家逼婚麼?周家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他們家自己願意拿女兒的幸福來賭,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在這時,林援朝的手機響起,卻是歐陽曼固定每天起床後給他打的電話。
林援朝咬咬牙,長吸一口氣,似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臉上堆起一個笑來,他再顧不得這麼多人在場,拼了命讓自己的聲音听不出一絲異樣︰「團子!」
房間里異常的安靜,每個人都能听到電話里歐陽曼清脆甜糯的聲音︰「阿援!今天這里又下雪了哎!可惜你不在。」
林援朝並不想與自己的家人分享與她共處的時光,然而,他卻全身發軟,實在無力走出去。
他也舍不得掛掉電話,哪怕是過一會再給她打過去,他也不願意,心底里,他生怕下一秒,便再也听不到她的聲音。
林家幾個男人木然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房里是詭異的安靜,只有林援朝與歐陽曼的細細低語聲。
終于,幾個人再也不忍看到林援朝臉上那淒厲卻溫柔的笑容,不約而同地悄悄走了出去,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接下來的幾天,林援朝仍然每天與歐陽曼通電話,他貪婪地想要抓住這最後的美好時光,強迫自己不去想她將要面臨的困境,因為他怕自己一想,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她。
直到,初七那天,看到那些報紙,他慌不迭地拔掉了手機電板。
他知道,自己再也給不了她支撐和安慰,他必須要將她一個人孤伶伶地扔在那些冰冷的流言中去,只有那樣,那些針對林家而來的對她的手段,才會在他與周玲玲訂婚後逐步消失。
訂婚禮上,當他看到劉雨儒與周雲攜手而來,心里是止不住的憤怒,這種時候,在曼團母女最孤苦無依的時候,他怎麼能不在她們身邊?
于是,他將那些報紙扔到劉雨儒的手上,當他听到劉雨儒電話中傳來歐陽曼再也壓抑不住的哭聲時,他的心猶如被凌遲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悔和恨,便在他的心頭升起。
他悔自己費盡心機招惹了她,如果沒有他,她本應繼續她沒心沒肺卻開開心心的生活。他更悔自己強要出頭,給她帶來更大的災難。
他恨不能殺了自己,更恨不能毀了這冰涼的世界。
然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麻木地任人擺布,當周玲玲為他的手指套上訂婚戒指時,那鑽石的光茫,將他那本就碎成片片的心,灼成了灰,燒成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