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萬物俱寂,一束強光突兀的照亮漆黑的夜。
「吱!」剛剛踩下剎車,駕駛座上的男人立馬開門下車,小跑至後座,彎身替坐于後座的男人打開車門。
「總裁,到了!」莫遠塵的視線略抬,看見藺臣俊美清傲的臉龐上泛起醉酒的紅暈,他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莫遠塵是藺臣的特助,能力和頭腦都相當不錯,藺臣不計較他出身貧民窟,予以重任。
做藺臣的特助四年,莫遠塵相當清楚他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個月的24號,藺臣會突然消失一天,直到凌晨十二點過後,才會打他的電話,簡短的一句︰「我在嘉年華,來接我!茆」
全然的命令,作為下屬,莫遠塵無從拒絕。
藺臣好像沒有听見莫遠塵的話,一動不動的坐著,若不是劍眉一直緊擰著,莫遠塵真會懷疑他是不是睡過去了!
時間又過去了一會,那雙幽深冷沉充滿魅惑的紫眸緩緩的睜開,腦袋慵懶的往窗外一瞄,一抹極為濃烈的厭惡從他的眼底泛開蚊。
這種深沉厭惡的眼神,莫遠塵也見過很多次了,他也很清楚,藺臣所厭惡的「東西」是什麼!
視線抽回,藺臣一下車,冬日寒瑟的冷風迎面刮來,他感覺到有些冷,偉岸的身子抖了兩下。
莫遠塵見狀,欲月兌掉自己身上的棉外套遞給藺臣,卻叫他一個手勢而停住動作,伸出的手姍姍的收回。
「立冬了吧?」低沉的嗓音突地響起。
莫遠塵一怔,隨後點頭應道︰「恩!十八號立的冬!」
藺臣冷薄的嘴角勾起一抹輕弧,抬頭,狹長的紫眸投向墨黑暗冷的天空,又開口問道︰「你說,明天會下雪麼?」
莫遠塵想起自己傍晚看過天氣預報,老實的回答︰「天氣預報說明天小雨多風,不會下雪!」
話剛落地,莫遠塵便感覺到藺臣身邊的氣流倏地凍結成冰,沖他散發著陣陣寒氣,莫遠塵的心里突升起幾分畏然。
正想改口說「不知道」,藺臣清冷的聲音已然響起。
「你回去吧!」
莫遠塵一听,悄然松了口氣。
沉默的朝藺臣低了低首,轉身走向前座,關上車門之前,莫遠塵好像隱隱听見那道清冷的嗓音再次響起。
「它會下的。」短短的四個字,十分篤信!
莫遠塵竟有種預感,或許,A市今年真的會下雪……
*
莫遠塵開車走後,藺臣站在原地吹了近半小時的冷風,才遲遲的轉身走進老宅。
客廳里的燈正亮著,是管家特意為他所留,不遠處的玻璃桌上,正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女乃。
藺臣走了過去,彎身端起牛女乃杯,仰喉一飲而盡。
喝時,他故意讓自己的嘴角沾了些牛女乃泡泡,不去舌忝,握著杯子,他開始回想——以前,希兒喝牛女乃的時候,嘴角都會沾上牛女乃泡沫,他甚至都還記得,她那時嘴角微翹的弧度。
就像此刻,他嘴角的弧度一樣……
目光漸漸放柔,藺臣的心也似有一點溫度,只要一想起她,他的心便不再空!
五年了,時間不長不短,卻可以讓這一切都成為習慣。
可是他,卻一直都未曾習慣……生活中沒有她!
記得,他五年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醒來後,納蘭荻和酆寒雙目血紅,嘶啞著沖他大吼︰「瘋子!藺臣,你TMD的就是個瘋子!」
他親手射死了自己的心,活過來的藺臣,只是一個沒有心,只剩下肉身的空殼,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瘋子!如此動態的詞,已經不能用在他的身上了!
如今他存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就是找到大哥,然後將爸一生的心血,藺氏財閥交到他的手上!
而他……也就可以毫無負擔的去找希兒了!
*
藺臣上樓,從褲兜里掏出鑰匙插.進孔眼里,往右一扭,門卻沒開。
鑰匙拔出再試,門依然緊閉,有人換了門鎖!
一絲冷凜的寒光慢慢的匯集成刃,唇角一勾,冷笑著月復誹︰「自動找死的人,總是很多!」
房間里邊的人听見了聲響,放輕了腳步將門打開,然後又急奔向臥室里的大床,縮身躲進被子里。
藺臣的耳力極好,一掌將門推開,他往前走了一步。
臥室里並未開燈,借由走廊上的燈光,床中央的那抹隆起,他看得一清二楚。
藺臣的眼底浮現嗜血的凶光,削瘦的手臂上青筋直爆,雙手握成鐵拳,手指骨節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音。
快步走到床邊,掀開絲絨被子,冰冷的大掌準確無誤的捉住床.上女人的手腕,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猛力一扯,將床上的女人直接扔到地下。
「啊……」痛叫聲還未歇停,女人縴細的脖頸已經被藺臣的大掌狠狠的掐住。
呼吸受窒,妖艷的臉蛋迅速泛青……
「我說過,別進來這里!」他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冷徹心骨的眼神中所流露出來的殺意是那麼的強烈。「藺家大少女乃女乃這個身份,並不是你的保命符!」
柳如絮並不是第一次從藺臣的眼里看見他對自己起了殺意,一次比一次強烈恐怖,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半點都不怕。
藺臣的死穴是什麼,柳如絮比誰都清楚!
「別、忘了……你已經氣死爸、爸爸了,難道還想殺了我,和宇真正的反目成仇……」
死去的藺遠東和離家五年不見的藺宇,是藺臣一輩子的死穴。
頸上的力道漸漸松了,柳如絮心底得意的一笑,坐起身的緩著氣!
「啪——」的一聲,黑暗的臥室瞬時亮如白晝。
藺臣站在臥室門口的開關處,紫眸冷漠的掃了一眼地上渾.身.赤.果的柳如絮,俊美的臉上揚起抹譏諷的冷笑,唇線一掀︰「骯.髒!」
柳如絮一听,精致艷麗的臉蛋上泛起嫵媚勾人的淺笑,風情萬種,艷麗的赤焰紅唇微微一動,她說︰「我在這房間里呆了四小時,這張床,我躺了一小時!我是骯.髒,連帶我所踫過躺過的所有東西,都一樣骯.髒!」
她的話,徹底的刺戳到藺臣的底限!剛剛隱下去的殺意又再次浮現,他幾乎是後悔了,剛才為什麼不直接扭斷她的脖子!
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藺臣伸手指向門口,陰戾的低吼道︰「滾出去!若有下次,就算你搬出我哥,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柳如絮自然不會乖乖听他的,起身走向窗邊,正準備躺在貴妃椅子休息休息,可他的下一句話,還是叫她無所畏懼的心,顫上了幾拍。
「我,說到做到!」
最終,柳如絮還是沒那個膽量敢挑戰藺臣的那句「說到做到」,掙扎了不到三秒,就果著身子灰溜溜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立于原處的藺臣,心中的怒焰卻無法隨著柳如絮的離開而熄掉。
滿屋子都是她身上那股***味濃烈的香水味,聞得他差點犯惡,而那張他與希兒共躺過數夜的床,只怕是早沾滿了這刺鼻的香水味,希兒身上那股自然體香已被掩蓋,聞不到分毫。
胸腔中的怒火越燒越熾,血液中的嗜血因子已被勾起。
「啊……」抱頭大吼,隨即,藺臣轉身,關上房間就往走廊最後的那間臥室走去。
他的泄.火工具,在那里……
*
「砰!」藺臣已失去了理智,右腳一抬,狠狠的將從里反鎖的桃木門一腳踹開。
房間中央,那張窄小的單人床.上所躺的人兒,听見這聲音,嚇得身子一弓,四肢縮成一團,簌簌發抖。
凌晨深夜,柳如茉根本就沒有睡著!
正如藺臣所說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習慣……
他習慣了24號這晚喝得大醉,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回想里五年前的24號,他親眼看見希兒葬身火海,並且,燒得連尸骨都找不到!
藺臣醒來後,酆寒就告訴他,海邊別墅的那場火,是有預謀的縱火案,別墅的周圍都澆滿了高燃量的汽油,只要一點火,火勢會蔓延得極快,凶手也很謹慎,沒有留下絲毫的線索。
「沒有活口,車庫和馬路上的監視器都做了手腳,很難查到是誰放的火!」
酆寒當時說得很保留,可藺臣偏不信。
身體才剛復原好一點,他立馬動用「絕」的力量,不分晝夜的查了三天兩夜,終于叫他查到了一個人……
一個他看著長大,萬萬都沒有想到會是她——柳如茉!
在別墅起火之前,柳如茉曾去見過希兒,而且,希兒還交給她一個鐵盒,當藺臣找到柳如茉的時候,她正準備將希兒的交給他的鐵盒扔進護城河里。
此舉,無疑是作實了藺臣的猜測,一頂‘她就是縱火案真凶的帽子’死死的扣在柳如茉的頭上!
一扣,就是五年!
隨著腳步聲的踏近,柳如茉像只被獵人射中的身體的野兔,繃緊身子的直直後退,哪怕明知自己躲不過,卻還是想要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臣、臣哥、哥……」她喚他,牙齒連連打顫,吐字不清,以往嬌脆如鶯的聲音也變得破碎沙啞,一字一句間都透露出深深的恐懼感,對他的恐懼和畏怕。
一句臣哥哥,喚不起藺臣一絲的理智。
幽冷的紫眸已覆上厚厚的寒霜,死死的鎖住柳如茉顫栗的身子,眼中忽閃過一抹赤紅,那是嗜血的光芒。
「臣哥哥……不,不要……啊……」
膽顫的哀求聲變成了痛苦的叫聲,柳如茉細瘦如柴的身子被藺臣狠狠的壓在身下,一雙冰冷又帶著毀滅性力道的雙手,狠狠的掐住她的頸子,冰魄紫眸看著她灰白的臉色變成慘白,額際冒出冷汗,以前那雙靈動的眸子漸漸失去了生氣……
這時,他松開了手!
昂藏的鐵躺整個壓在柳如茉細瘦的身板上,缺少氧氣的胸腔哪經過住他這樣的壓制,連串的咳嗽聲逸出喉嚨。
藺臣突地站起,居高臨下的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柳如茉輕輕一笑,輕緩緩的問︰「茉茉,是不是很難受呢,像被火燒一樣?」
他的聲音明明溫柔得不得了,可柳如茉卻更加的害怕!
灰暗的雙眸恐懼的睜大,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下,雙腿被他用腳死死的踩著,即使她想逃,也逃不掉。
何況,她又怎麼可能在藺臣的眼皮底下逃月兌呢?!
「臣哥哥,我求求你,放開我,放了我……」大顆大顆的淚珠紛涌而下,柳如茉怕及了今晚的他。
五年的折磨都經歷過來了,可是今晚的他,似乎太不正常了!
或許是她眼中的恐懼讓藺臣恢復了些許理智,也或許是,他的失控只源于今晚所受的刺激……
「茉茉,你知道嗎?希兒沒有了,你殺了我的希兒。剛剛啊,你姐闖進了我和希兒的房間,染髒了希兒的氣息,我連她唯一活在我身邊的證明都被毀了,我好痛苦,我只是想留住希兒,只留住她而已!可是你們,你們兩個卻硬生生的毀掉了這一切……」
「我沒有……我沒有……」柳如茉哭著否認,聲音大得牽動了胸口的悶痛,慘白的小臉痛皺成團。
「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人……」
「我走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不是我放的火,不是我……」
一遍又一遍聲嘶力竭的否認,一聲又一聲哽咽沙沉的哭聲,卻再也勾不起藺臣的心疼。
淚眼朦朧中,柳如茉望著上方的男人,只覺得他是個魔鬼,永永遠遠都不再是她的臣哥哥。
「可她現在死了!」六個字,從藺臣的嘴里吐出來,嗓音里充滿了悲愴與絕望。
冷漠,寒霜,殺意,通通消失不見,有的,只是那無法止流的男兒熱淚,紛紛流出。
誰都不知道,藺臣對安洛希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他愛她,眾人皆知。
他的愛強烈到她一死,他便開槍相隨;強烈到當柳如茉想要毀掉安洛希最後送給他的鐵盒時,他就心狠絕情的將柳如茉困死在老宅五年,並且,將她蹂躪得不成人樣。
「她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有留下!就連我們的臥室,也被你姐毀了,呵呵……」他像失了魂般的跪坐在床.上,眸光模糊而無焦點。
下一瞬,藺臣挺直的身軀突然倒下,眼眸半眯,窄額上布滿了冷汗,瘦骨嶙峋的雙手習慣動作的捂住自己的左邊胸口,感覺到那里的空蕩,他緩緩的扯動唇角,聲音極輕極輕的吐出一句︰「希兒……」失去她,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