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看著安晚婉,只見安晚婉站在原地,望著軒轅傾城送著曹升出去的背影,久久緩不過神來。
「晚婉!」老太君不由得扶著紫嫣的手,又多叫了幾聲。
安晚婉這才終于回過神來,看著老太君︰「啊,祖母……叫晚婉?」
老太君對軒轅傾城到底有多重要,她知道的,她知道!
安晚婉不敢想象軒轅傾城與潘相會扯上關系,不敢相信一切都是傾城所為,因為她不曾公開過她與潘相的關系,就連那日去宰相府,也都把痕跡處理得干干淨淨,她還記得那日她一臉羞怯的與潘相說,因為傾城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才覺得這一份感情純淨,而如今,他到底瞞了她多少事情?
只余她一個人撩起了心,甚至連頭上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因為是老太君,所以軒轅傾城不會還手,他敬重老太君,疼愛老太君,這是他如今活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老太君看著安晚婉的樣子,眼中添了擔憂,正想開口說些叮囑的話,軒轅傾城送曹升出府歸來,只見軒轅傾城斂了一身氣勢,這一刻墨眸中暗含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沉重,他似乎並未有收復軒轅府後的喜悅。
畢竟從下午一直坐到了戌時,受了極大的風,直到戌時後,又僅是披了一條披風,在這過于涼爽的夜里奔走,後來出了這般大事,她又擔心過度,一顆心一直緊繃著,冷汗一直不斷從額頭沁出,就這樣吹著風,一直到現在,進入了亥時,還在風中站著……
數年前軒轅傾城就想過自己大權在握的樣子,那一日軒轅府中應當是一脈喜慶升平的樣子,他會挽著安晚婉的手,看著眼前的大好山河。zVXC。
安晚婉不知道……她寧願不再去想。
軒轅傾城看著她,也不管遠處是否還有許多管事、丫鬟、下人在場,直接就伸出了大手,親昵的貼近在她的臉上,她額上的冷汗又沁出一層,軒轅傾城這才發現安晚婉似乎有些滾燙,臉上豆大的汗珠終于開始低落下來,襯著她慘白的面色……
老太君又重重的拍打了幾下,最後才停下了手,一張蒼老的臉上帶著沉痛,滄桑的眼里也帶了淚花。
軒轅傾城低沉的聲音響起,他不再抿唇不語,而是道︰「是城兒莽撞,城兒知錯。」
「咳咳……」老太君輕咳不斷,听到了軒轅傾城認錯,她這才作罷,出來久了,身體也撐不住,這才任著紫嫣又將她慢慢扶回池苑。
一陣風吹來,安晚婉聞著從他胸膛處散發出的淡香味,還帶著新沐浴的芬芳,她移開了臉,盡力保存著最後一分的信任。
傾城……方才……在說什麼?
他說,是他魯莽了……說他知錯,安晚婉心中開的口子更大了,只覺得某處開始疼痛得不可抑制,竟然令她冷抽了一口氣。
縱然她料到了幾分,請了潘相插手這件事,心中有了幾分底,可看到那樣千鈞一發的畫面還是會害怕,會顫抖,會拿不準,若事情出現了偏差,搭上的則是整個軒轅府之命,傾城怎麼能在當時如此的無動于衷……
軒轅傾城眼中墨眸暗涌,仍是不語。
冥冥之中好像暗藏著什麼,她並不是很明白,只覺得有些怪異,好像有些細節不應當這樣……
老太君抬起手,又重重的拍下去︰「做事不穩妥,拿軒轅府冒險,你知不知錯!」
寧願與傾城之間,多添一份信任,也不願意多添一份質疑。
連軒轅傾城自己也不懂自己此刻的這般心情究竟是為何,為何他沒有得到應得的快感。
軒轅傾城腦中想到了安晚婉,人也即時看向安晚婉,只見安晚婉小臉染上了疲色,唇色略微蒼白,眸中憂慮輕了,卻添了些莫名奇怪的復雜眸光。
剛才已是渾渾噩噩,能撐到此時已是不易。
軒轅傾城看著老太君這個樣子,沉了眸︰「紫嫣,送老太君回池苑,好生休息。」
這一刻軒轅傾城看著安晚婉,只見安晚婉的身子顫了一下,似乎不是很舒服,他想要走上前,卻對上了老太君有些嚴厲的目光︰「城兒,你過來,祖母有話要與你說!」
老太君听到他認錯的聲音,這才退開一些,重新扶回紫嫣的手,連續不斷的輕咳起來︰「咳咳……」
必須只能是因為她……
老太君听了軒轅傾城的話,更是生氣︰「今日無虞,不代表下次還能如此幸運,知不知道?!曾經如何教導你的?做事要穩妥,有分寸,知道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你是不是早已將祖母的話全部忘記了?!知不知錯!知不知錯!」
老太君只余一聲綿長的嘆氣︰「晚婉啊,你不舒服?」
怎麼會呢,怎麼會是傾城呢。
安晚婉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調整了呼吸,不讓它再這樣紊亂下去,她搖了搖頭,想將腦中這些復雜的思緒甩掉,可軒轅傾城那時在人群中冷然的樣子,卻怎麼樣都忘不掉了,他的冷眼相看,他的洞明一切,他眼中絲毫未起的波瀾……
安晚婉嘴里說著讓老太君小心身體的話,自己卻尤未自知晃了兩下。
「晚婉!怎麼了!你怎麼了!」軒轅傾城一急,墨色的暗眸似燃起火來,里頭簇著火團,自安晚婉查出又孕後身子本就虛弱,這體質易染病,又反反復復額頭滾燙,上一次差些感染風寒,這一次……
不應當是這樣……
安晚婉瞬間抬眼,看向前方的軒轅傾城與老太君,只見這一刻,老太君臉上的慈愛全都不見,而軒轅傾城面對著老太君,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氣勢也斂了起來,墨眸深沉,站在老太君身前,讓老太君打。
軒轅傾城看見安晚婉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令她不開心的事,只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心中驀然的抽疼。
小手不自覺的撫上胸側,用力重重的按壓著,想要逼迫自己恢復正常。
只見安晚婉望著他焦急的表情,唇畔輕扯出了淡淡的笑,宛如低開的白扶桑,透著些許逞強︰「我……沒事,傾城,不用擔心,可能是今日在風中吹多了吧……」
「祖母!」
安晚婉思緒紛沓散開來,竟就這樣站著神思恍惚,沒听到軒轅傾城叫她的聲音。
軒轅傾城抿唇不語。
軒轅傾城一在老太君面前站定,便見到老太君松開了搭在紫嫣身上的手,用力狠狠的拍在軒轅傾城的後背上︰「啪——」
「晚婉……」軒轅傾城終于得以上前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把目光落到安晚婉還未隆起的小月復上,擔憂道︰「官府的人已經走了,待會城兒也送大人回來,後事再讓城兒處理,你有孕在身,就先下去歇著吧,要學會照顧好自己。」
原來是為了方才御林軍包圍軒轅府之事,軒轅府因這謀反之罪,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全府的人差點就尸骨無存,只是為了除掉軒轅鶴堂,奪回整個軒轅府的實權,竟然冒那麼大的風險!
安晚婉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卻逼自己忽視掉。
而安晚婉,听到了軒轅傾城打斷自己話語的認錯聲,整個人稍愣,先是一頓,再看向軒轅傾城的目光卻變得有幾分奇怪了……
軒轅傾城終于想到了方才喧鬧之中,他還沒來得及解釋的那些事。
安晚婉整個人站在原地顫抖,想要上前去阻止,卻听到老太君繼續道︰「拿祖宗基業作代價,知不知錯!」
她勉強站直了甚至,推月兌開了軒轅傾城的手。
老太君冷下了臉,慈母多敗兒,訓道︰「你知不知錯,知不知錯!」
一陣涼風吹來,惹得她直打了一個寒顫。
老太君口中想問的話又如數吞了下去,扶著紫嫣的手緩緩走上前,她這丫頭,應當也被嚇到了吧︰「罷了……」
她嘴里這麼說著,人卻不自覺的轉頭去看向軒轅傾城離去的方向,這一刻,心里頭竟然有幾分怪異,卻又說不出怪在哪里。
「沒事……我沒事……」安晚婉回答的聲音有些艱難。
只見安晚婉目光停放在老太君身上,人又因剛才之事怔忪,來得突然的查抄之事,軒轅鶴堂移權後仍被抓走,聖旨上還說是潘相所為,安晚婉沉下了心,是外祖父相幫……可是為什麼……安晚婉上齒緊緊抵住下唇,腦中一晃而過軒轅傾城那一動不動的看著御林軍沖進軒轅府的畫面,那些冷眼與洞明,讓她腦子一懵。
她只好低著頭,面對著老太君︰「天氣轉涼,夜風易吹人傷寒,祖母也要小心身體。」
只見軒轅傾城斂著墨眸,承受著老太君的家法。
安晚婉這才完全將紛飛的思緒歸位︰「嗯,晚婉謝謝祖母關心,晚婉一定……好好照顧自己。」
安晚婉看著,心里卻無法抑制的疼痛起來︰「祖母……」
老太君看著安晚婉回轉過來的臉,只覺得她此刻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要倒下一般。
「啪——」一聲過後,是老太君嚴厲的聲音︰「祖母這一掌,你可知錯!」得樣可之。
安晚婉只見此刻的他有些陌生,眼里的關心真切,就像一如當初……
只見軒轅傾城沒有給安晚婉開口的機會,就在安晚婉要說話的時候,他清冷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夾在老太君的掌風之中,以及那些重重拍打之聲中︰「城兒知錯。」
「怎麼了?」他眼中滿是擔憂,那麼的真切……
「祖母……」安晚婉聲音虛得連自己都听不清。
安晚婉心頭一寒,傾城那些成長的日子里,應當沒少被老太君這般打吧,所以才養成了他不輕易顯露情緒,寡言少語沉斂的性格。
只見軒轅傾城默默受著老太君的教訓,安晚婉看不下去了,終于大喊出聲,她腦子一懵,想要告訴老太君,其實潘相是她請的,一切,一切都全是她做的,哪怕今夜軒轅府被查抄之事她一無所知,她也想承下來,只求老太君別打了。
軒轅傾城感受到她有幾分抗拒的動作,幽深的墨眸凝成一條悲傷的河,靜靜的流淌著︰「晚婉……」
老太君走之前,還看了安晚婉一眼,最後才轉身步履緩慢的離開。
軒轅傾城望著安晚婉,最後只能停下了腳步,走到老太君的面前。
安晚婉捂著自己的心窩,額頭上又開始沁出涔涔冷汗,一陣風吹來,打了個寒顫。
安晚婉透露出一個輕淺悲愴的笑容,她腦子里冒出了一個連自己也不肯相信的念頭,聖旨說「承宰相求情,今朕特免死罪」,一切明明就是外祖父所幫,那只有一個可能,是因為那日自己那天的一跪啊……她都把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了,那般跪著,逼迫外祖父答應她的請求,所以潘相才會幫到這般地步,甚至連後顧之憂都沒有了,一切都是因為她啊,只可能是因為她……
「晚婉……」軒轅傾城朝安晚婉開口。
今日這軒轅府查抄之事,到底又隱藏了多少秘密?
如今他不會再受軍火之事的所阻,聖旨也已下,雖說罰軒轅府萬金萬兩,是個大數目,但也不是拿不出來,他已不需要就此事仰仗雲南王,更無需再對季漣漪假以辭色,安晚婉若想知道一切,他已經可以如數全部告訴她,再也沒有任何需要她擔心的東西。
一聲極重的悶響,驚醒了安晚婉。
軒轅鶴堂被抓走了,謀反之罪已經坐實,軒轅府也依靠潘相的斡旋得以保全,可他此刻的心里,竟然平靜無波。
她不由得腦中冒上了一個念頭,傾城……你說我們之間,有愛麼……應當是有的吧,她此刻才知道,她已是極愛極愛他的……否則怎麼願意如此的相信,不顧一切的相信他,哪怕有些事實都擺放在了眼前,她還一如既往的相信著他。
軒轅傾城看著此刻固執的安晚婉,看他從他的身邊掙月兌開來,離開他可觸及的圈子,看她微微的咳起嗽來,他才恍然記起了自己身上還留有季漣漪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