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拂曉,溫柔的陽光從外頭照射進來,帶著幾分秋意,涼爽的風也伴隨著清新的空氣吹過來,興許是前兩天安晚婉昏睡不行的時候睡了太多,現在反而有些睡不著,早早便起了身,只余軒轅傾城還在里頭安寢。
安晚婉披了外衫踏出房門,若歌見了,便立即細心的拿了一條更厚披風來替安晚婉穿上,安晚婉蠕動了唇瓣,終究沒說什麼,依著若歌的照顧,靜靜走在庭院之中。
太陽初升的時候,陽光還是淡淡的,並沒有夏時的刺眼,安晚婉坐在花架底下,才忽然發現不知何時頭頂上的青藤已經染了黃,稍稍一陣風吹過,便有黃葉飄到了她的腳下,安晚婉看著這離開了樹枝的落葉,眉頭微微一皺,臉上添了一絲動容,彎拾起,拿在手中細細把玩,落葉還未黃透,但已經離了樹枝,看著這一片小葉子,安晚婉觸景傷情,竟也添生了幾分愁緒。
軒轅傾城就這樣與安晚婉一同站在巨大的花架下,若歌與彩菊看到了軒轅傾城,想行禮,卻被軒轅傾城攔下,他不想破壞此刻安晚婉心中的寧靜,若歌與彩菊悄悄的離開,只剩軒轅傾城與安晚婉一同站在花架里。
她不知道御審之事,也不知道軒轅鶴堂究竟被判了何罪,究竟是要行什麼刑,記憶只停留在軒轅鶴堂被帶走的那一夜,安晚婉只覺得心瞬間冰涼徹骨。
入秋了,花架側邊種著的那一盆連理藤長勢也比前段日子要慢,此時只是歪歪斜斜的纏上疼架的尾部,看得安晚婉一陣心疼,于是別過了臉不再看。
軒轅傾城也才方從方才那旖旎安靜的氛圍中出來,听到了「獄卒」二字,墨眸忽然凝起。
她越來越少言少語,一坐,便是大半個時辰,一直一言不發,若歌與彩菊也以為她是疲憊過度,沒什麼力氣像往常那般說話,殊不知安晚婉的心態,已經在每一個不經意間悄悄的改變。
「傾城……」安晚婉輕淺的聲音在庭院內響起,「既然二叔想見,你便去一趟吧。」
守門的下人一听,這獄卒說話聲中氣十足,立即把獄卒給迎了入內。
軒轅傾城低沉愛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早起風涼,不要坐這麼久。」
此時左顧右盼的樣子,極像是怕被人發現︰「開門,開門!」
或許,這才是她所見到的,最真實的傾城,不會再戴任何假面,曾經謀算過他的人,他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直至趕盡殺絕。
安晚婉將軒轅傾城如此絕情的眼神看入了眼底,與那一夜軒轅鶴堂被捕時冷然的眸子重疊,心中的痛更甚。
軒轅府守側門的下人慌慌張張的上前來開門,一見是獄卒,立刻打了個顫兒︰「官、官爺……」
縱然他已經把權全部交出給傾城,可還是免不了一死……
下人立即出水蓮苑,將等在外頭的獄卒帶了進來,獄卒臉色換得極快,一見到軒轅傾城,立即跪了下來,老老實實行禮︰「小人見過軒轅公子。」臉上笑得似乎能掐出水來。
她在花架下坐著,慵懶的晨光也開始變得刺眼起來,接近辰時,房中的軒轅傾城也起身,兩個夜未眠,終于得以安睡,必定要比以往時候要起得晚一些,此時軒轅傾城睜開了眼,卻已不見身旁的安晚婉,他只好起身,套了常服出庭院尋找。
心中的破口從一點慢慢擴大,最後變成一個無法忽略的傷口。
獄卒在死牢里呆多了,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見這下人如此唯唯諾諾,話音也硬了起來。
握起,放下,一切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知何時,苑中來了一個一看便是身份低等的僕奴,見到了軒轅傾城與安晚婉,只是慌張的行了個禮,然後道︰「見過老爺、大夫人!外頭來了個獄卒,說是要見老爺……」
縱然再不願,只要她開了口,他還是願意去做︰「那我便走這一趟。」
安晚婉的眼底驀然襲上了幾分陌生,心底只覺得陰寒……口中苦澀,只能咽了下去。
軒轅傾城本已對軒轅鶴堂之事平靜如水,只覺得他一死,前塵恩怨全都一筆勾銷,不與他算軒轅眠風之死的賬已是不錯。
軒轅傾城不說話,安晚婉也不說話,只是听到了「臨死」二字,小手放在裙擺上,一下子便倏而緊握起來。
軒轅傾城不答一語,獄卒人為財亡,只好用憫惜的眼光看向安晚婉,希望從安晚婉身上入手。
頓了一下才道︰「帶進來。」
軒轅傾城有些觸動,步伐也緩緩上前,從安晚婉的身後摟住了安晚婉。
許久後,軒轅傾城才道︰「好。」
只見軒轅傾城欣長的身影在光影中一晃,墨眸一睨,看向安晚婉。
身側的小茶桌上,那片剛剛被安晚婉拾起的黃葉還停留在那里,伴著那一個孤零零的空碗,一切顯得有些落寞。
安晚婉听罷,立即不動聲色的從軒轅傾城懷中掙月兌出來,輕咳了幾聲。
前日軒轅府里發生的那件事余波還未過,府中的下人人心惶惶,見到與官府有關的人,自然也心生了畏懼,估計好長一段時間內都難以恢復過來。
獄卒見軒轅傾城不說話,又裝出顧及周全的表情︰「軒轅府的二老爺明日午時就要被凌遲處死,听說他在世上無兒無女,軒轅公子不如就代為一去,說不定還有什麼未了之事,想要交代。」
安晚婉並未察覺軒轅傾城的到來,空蕩蕩的藥碗還置在周圍,看著遠處的陽光,手卻不經意的攏上了小月復間,只是輕輕的,卻在這一瞬,臉上凝露出了幾分溫婉可人的笑意,終于有了往常安晚婉應有的樣子。
她沒有稱軒轅鶴堂,而是稱二叔,像是在意指什麼。
「嗯,只是出來曬曬太陽。」
獄卒也不起身,想到那幾間宅子與百畝良田,殷勤的帶話道︰「小人是在死牢當差的獄卒,軒轅府二老爺托小人來帶句話,說臨時之前想見公子一面。」
兩個人相擁著,只是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安晚婉感受到軒轅傾城的懷抱,僅是身子一顫,眼中眸光一閃︰「傾城。」
水蓮苑中,軒轅傾城猶與安晚婉坐在花架下,兩個人一言不發,忽然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此刻的靜寂。
彩菊知道安晚婉醒了,輕手輕腳從小廚房端了剛煮好的藥湯上來,步伐放得很輕,害怕擾了安晚婉曬晨光的雅興。
只見安晚婉小手放到了肚子上,忽然就想到了已故的娘親,生死離別之事她已經歷過不少,更為容易動容,又想到軒轅傾城的絕情,她不希望他這樣,只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看錯。
只見軒轅傾城並未說話,軒轅鶴堂明日便要凌遲處死,他竟然沒想到軒轅鶴堂會提出要見他。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獄卒為財,話說得也誠懇。
安晚婉把手從小月復間挪開,剛才逸出的笑容也松散開來,換上了另一道意味不同的淺笑,輕聲回答他的叮囑。
安晚婉靜靜的讓軒轅傾城抱著,眼底再不似從前那般輕易掀起波瀾,只覺得周圍的氣息過于安靜,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也如這般的寂靜。
只是她的表情隱藏得太好,連若歌也並未能夠察覺。
軒轅傾城眼中只是冷然,等著他的下文。
只見彩菊一到,安晚婉便放下了手中的落葉,擱置在旁邊的小茶桌上,聞到藥的味道,又一陣苦澀襲上喉間,但還是一言不發的接過,皺著眉頭如數喝了下去,不一會兒藥湯便見底,彩菊又復而端了下去。
他走出了臥房,站在廊前,只見在不遠處的花架下,果然有安晚婉熟悉的身影,她微抬著小臉,正迎著陽光,也不語身邊的丫鬟說話,像是在沉思什麼,整個人雖然渡著一層暖光,卻從中眼中透露了幾分陰涼。
看樣子再休息個三五天便可以完全恢復……
獄卒說完,一張臉笑嘻嘻的等著軒轅傾城的答復。
安晚婉水眸剎那間明滅忽現,只能抬眸看著軒轅傾城,等候他的回答。
獄卒見軒轅府的下人把側門打開了,不由分說的鑽了進來,歹著守門的人便道︰「我要見軒轅府大公子,有話要傳!」zVXC。
軒轅府的側門外,一名穿著獄卒服的小哥鬼鬼祟祟的拍著門板,他只是趁著換日夜班小休的時候出來報個信,時間不多。
軒轅傾城抱著安晚婉,有些沉溺于這樣靜好的歲月之中。
不一會兒,便把獄卒帶到了水蓮苑外。
他本心已是不想再去,眼底也不由得生出了嫌惡。
軒轅傾城斂著眉頭走近,凝視著安晚婉的側影,只覺得她今日的氣色已比昨日好了許多,心里也微微的暖了心。出間從便。
獄卒听罷面露喜色,趕緊跪下來謝恩,朝安晚婉拋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安晚婉根本就不是想要幫他,自然也不接受這一個感激的眼神,只是將落在軒轅傾城身上的視線挪開,柔善的看向了別處,別眼的一剎那眸子卻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