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樹半抱著懷里並不老實的葉飛揚,剛出房門就瞧見了老鴇帶著兩個人一臉緊張在那兒巴望著,看到他帶著人出來頓時松了口氣,許是剛剛看到祁樹滿臉寒霜的沖進來怕他惹事。
「有沒有安靜點兒的房間?他醉了,怕吵。」祁樹一面按住懷里不安分的葉飛揚,一面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這話。
老鴇平日里這些事兒沒少見,當下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後面有套小院兒,里面有干淨的房間,我讓人帶你們過去。」
「有勞了。」祁樹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片一個小銀元寶放到老鴇面前,那老鴇立刻眉開眼笑地接著了︰「這位公子您可真是客氣,您要是需要什麼,盡管吩咐,小四兒,來,你帶客官去後院兒那個最好的房間里去歇著,要好生伺候著,千萬別怠慢了!」
祁樹帶著葉飛揚跟著那人,轉了幾個彎兒,的氣息漸漸散去,四周也安靜下來,走在前面的小四兒安安靜靜的在前面帶路,走的不快也不慢,一直走到一間屋子門口,這才停了下來,推開房門,進去點亮了幾盞燈,這才轉身沖祁樹躬身笑著︰「公子,您看這間成嗎?」
祁樹掃了眼房間,並不算大,布置的還算小巧雅致,顏色有些偏粉色。聞到空氣里淡淡的馨香,他的下巴點了點那香爐︰「把香爐滅了吧。」
「哎,好的!」那小四兒立刻麻利的合上香爐的蓋子,蓋得嚴嚴實實︰「公子還需要什麼嗎?小的去給您準備。」
「不用了。」祁樹又從懷里取了塊碎銀子︰「有勞了。」
「謝謝公子!」那小四兒驚喜地接過銀子,躬身退了出去,還給他們關好了房門。
祁樹這才低下頭看著懷里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人,整個人呆愣愣的,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眉宇間的褶皺仿佛含著濃的化不開的憂愁,祁樹心里一縮,仿佛被雙無形的手攝住了一般,疼得厲害,懊惱自責如潮水般涌上,他從未想過,就因為他的不在意,導致了葉飛揚的傷心難過。
「飛揚。」祁樹的聲音低緩溫柔。
葉飛揚迷迷糊糊,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唔。」
祁樹低下頭,含住了葉飛揚的唇,輕揉慢捻,輾轉反側,剛剛進門的那一刻,看到蕭三跟葉飛揚近在咫尺的距離,心里涌起滔天的怒意和醋意,差點兒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一直知道蕭三是惦記葉飛揚的,卻沒料到竟然是這種惦記!
葉飛揚被吻得呼吸不暢,他皺著眉,伸手去推祁樹,卻被祁樹鉗制住手,繼而推倒在床上,一陣天旋地轉,胃里不斷翻滾著,惡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人也劇烈的掙扎起來。
祁樹終于發現了葉飛揚的不對勁,連忙停下動作,剛想拍拍他的胸膛,就見葉飛揚猛的起身,身子一轉,哇的一聲,吐了一地,連帶祁樹的半身都未能幸免。祁樹卻仿若未覺,抬眼四顧,快步走到桌邊連帶茶壺一起端了過來,倒了一杯遞到葉飛揚嘴邊︰「來,漱漱口。」
吐過之後,反而沒剛才那麼難受了,葉飛揚就著祁樹的手含了口茶,又吐掉,腦子里漸漸清明起來,隨即被那酸臭的味道燻得直皺眉,看到祁樹身上被弄髒的褲子,頓時有些羞赧,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想起白天的事,賭氣似地又閉緊了嘴。
祁樹卻沒在意,瞧著葉飛揚似乎好了一點兒,他這才走到門外,剛開門就看到小四兒正拎了桶水過來︰「我想公子還沒洗漱過,所以就想著送些熱水來。」剛走進祁樹就聞到一股子熟悉的難聞的味道,頓時猜到是那位吐了吧。
「有勞了,只是房間剛剛被弄髒了,能勞煩你幫我拿個掃把過來嗎?」
小四兒連忙擺手︰「哪能讓公子您來做這些,這隔壁還有一間房跟這一樣,不如換到隔壁去吧,我再去給公子送些熱水來泡個澡。」
祁樹也不勉強,點點頭︰「那就有勞了。」轉身就要進去扶著葉飛揚,葉飛揚早就听到他們在門口的對話,見到祁叔過來,連忙往旁邊一掃,態度極為冷淡,祁樹眉頭微皺,心里有些刺痛,葉飛揚還從未對他有過如此神情,想要說點什麼,可看到一旁的小四兒,話又咽了回去。
小四兒手腳麻利,很快就讓人送來的熱水,滿滿一大木桶,還送了兩套干淨衣服,這才請兩個人過去,而自己則帶著人離開。
屋子里又只剩下兩個人了,氣氛有些僵持,祁樹看著不遠處葉飛揚冷淡的面孔,一時間竟不知從何開口,頓了片刻道︰「飛揚,水快冷了,你先洗洗。」
剛才葉飛揚吐那一下,自己身上也沾上了不少,這會兒也難受得緊,只是想到祁樹,頓時又沒了興致,心里酸酸的說不出的滋味,堵塞的感覺比剛才更甚,這人自出現以來一句解釋的話都沒說過,當真是覺得完全不需要解釋嗎?
見葉飛揚不理會,祁樹的心里也不好過,剛才葉飛揚醉醺醺的跟他撒潑他反而還好應付一些,這樣沉默不語的樣子讓他心疼又無奈,沉默了片刻,他走上前,伸手握住葉飛揚的手,卻在下一刻被揮開,只是,祁樹是何人,豈會那麼輕易就被打發了?掌心依然牢牢地握著那只手︰「飛揚。」
葉飛揚垂下眼,冷冷道︰「不敢勞祁大將軍掛心。」
祁樹听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氣,葉飛揚至少願意跟他說話的,當下道︰「飛揚,我不是想瞞你,起初是沒想到要告訴你,後來是不想告訴你,」
葉飛揚冷哼︰「那當然,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是大將軍大英雄,一定會巴結你不放的!」
祁樹搖頭,認真道︰「不,不想告訴你只是因為我喜歡看你為我精打細算的樣子,我自幼是在少林寺長大,沒嘗過親人的滋味,更不知何為家,可是,自從與你相識之後,才知道這平平淡淡的日子竟然也可以過得如此心滿意足。」
「誰是為你精打細算!我是為吉祥考慮!」葉飛揚臉色微微發紅,他抿了抿唇︰「你是喜歡看我的笑話吧!明明有數不清的身家資產,卻還要看著我每天省吃儉用!」
祁樹正色道︰「我沒有什麼身家資產。當年,我是抗旨離京,論罪當誅的,只是天恩浩蕩,所以才饒了我一命,在京城我只有一間房子,再無其他。」
葉飛揚現在會相信他才有鬼了,他擺了擺頭,突然想起什麼,神色又變冷了回去︰「既然如此,為什麼蕭三是王爺這樣的事你也不告訴我?每天就看著我對蕭三呼來喝去,你就不怕他一個不高興直接殺了我?」
祁樹神情一僵,竟說不出話來!蕭三剛來之時,他自己對葉飛揚還有戒心,自然不會輕易說出蕭三的身份,就怕蕭三會有什麼好歹,等到後來想再說時,依然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這話,哪怕是耿直如祁樹也明白,這是斷然不能跟葉飛揚講的。
祁樹這一沉默,讓葉飛揚心底好不容易升起來的溫度又降了回去,他到現在才突然覺得,他自己對祁樹並不了解,這人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展現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一面。從邋遢的大叔到俊朗的少林弟子,再到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幾番轉變快得讓人轉不過彎兒來。葉飛揚混沌的腦子里終于想起了最要緊的一條,王爺親自來找歸隱山林的大將軍,從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請大將軍出山。
想到祁樹會帶著吉祥離開那個家,葉飛揚心里就泛起苦澀,如今的祁樹是他不敢再有什麼非分之想了,吉祥卻是舍不得丟開的,那個軟軟糯糯古靈精怪的可愛孩子,他動了動嘴角,艱難地開口︰「祈大哥,你會帶吉祥走嗎?」
祁樹想也不想道︰「我不會讓吉祥離開你的,就算我要回京,我也會帶著你和吉祥一道回去。」
卻不料,葉飛揚听了這話,沒有半點歡喜的表情,只神色淒涼地搖了搖頭︰「我不去京城。」
祁樹是大將軍,就算他有這個心思,葉飛揚也自問沒這個能耐也沒這份心思跟他去京城,古代王侯將相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祁樹既然能從憨厚大叔變成守著愛人墳墓十年的情聖再到月復黑將軍,難保回京之後的某天再變成一個流連花叢的人!等那時候,葉飛揚想要後悔就太遲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不敢賭,也賭不起!因為他的身後沒有任何依靠。
祁樹知道眼下並不適合談論這個,況且回京之事言之過早,當下順著葉飛揚的意思道︰「既然你不願,那我們不去京城便是。」說完,也不等葉飛揚回話,拉著他就往木桶邊上走︰「這水都快涼了,你先洗洗身子。」
葉飛揚也有些累了,只得腦子里又有些脹脹的,也不知是喝醉了的緣故,還是心里藏了事兒的緣故,整個人都難受得緊,身體里還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葉飛揚覺得自己似乎是病入膏肓了。
祁樹見葉飛揚不動,只得動手去月兌他的衣服,葉飛揚渾身乏力,也懶得再去理會祁樹,順著他的動作坐到木桶里,水還是熱的,熱氣蒸騰,腦子卻更亂了,如同麻線糾纏在一起,再也理不出一絲頭緒,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兒。
一門心思都在葉飛揚身上的祁樹,沒有留意到這間房里的燻香是燃著的,輕煙裊裊,一室馨香。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晚了•
困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