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剛剛沖破霧氣籠罩,探了出來的巨大龍頭,吃這一嚇,竟是呆了一呆。
便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自藥鋤中涌入李禾體內,瞬間便沖過了李禾的右臂,經過胸口的檀中大穴,來到左臂,自李禾的左掌手心中涌了出來,卻是一下裹住了李禾左手的芝狀雲霧。
此時的青龍只是頭頸部分破霧而出,似乎便如那蝴蝶自繭中破繭而出的時刻,極炫麗中卻又包含了極虛弱的一面。
那原本的石芝,現下的芝狀雲霧,在孕育了他的同時,似乎也對他有著某種制約與限制。
此時被那金光一催,竟是一陣巨烈抖動。
「嗷!」一聲不甘的龍吟只來得及擺了個口形,便被直接斬斷,那探出小半的龍身,竟是被這突然生出變化的芝霧給硬拖了回去。
不等這龍身再有動作,裹住芝霧的金光一陣閃爍,便仿佛是夏夜中一朵金色的煙花砰然綻放之後,點點散開的金光又瞬間化作了空中的星辰斗宿,嵌在了芝狀雲霧的表面。
若是李禾此時醒著,一定無法確切地向旁人轉述這一瞬間的神奇瑰麗。
此時再看那芝狀雲霧,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朵黃色琉璃也似的剔透實物,中間那條豆芽細的袖珍龍兒,便如同琥珀里裹著的一條蟲子,定定地被粘在了那里。
變化還在繼續,隨著琉璃芝朵表面的金點閃爍,明明實物一般的琉璃芝朵,竟一點點沒入了李禾的掌心之中。
片刻之後,李禾掌心膚下,開始有血色浮出,漸漸地,竟形成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古體龍字。
與此同時,李禾手腕的青筋開始條條墳起,便好似一條條虯龍在皮下猙獰舞動。那是腕部的一條條血管,被過量血液強行撐起的緣故。
李禾周身上下,已經所剩不多的血液,似乎被一股無形大力同時吸到了左掌掌心處,由于血流太過集中,此刻便是隔著皮膚也能看出端倪。
那掌心膚下現起的一筆血色龍字,細看之下竟似是一條波濤滾滾的大江一般,血如江水在其中澎湃不已,自一端涌入後,又自另一端流了出去。
李禾左腕那處皮肉翻卷的可怖傷口,竟不知何時變得無影無蹤,整個手腕皮膚如舊,不要說疤痕,便是新生皮膚的女敕色也不見半點。
便在此時,李禾身體似乎一動,卻不是他要醒來,而是全身一下無意識的抽動,接著整個身體便開始不受控制地巨烈篩動起來。
這邊李禾似乎是發了羊角風,那邊卻又好似高燒一般,一面汗出如漿,一面卻不等汗透衣衫,便被滾燙如爐的身體給蒸成了水汽。
一時之間,便好似一尊被不停淋水的滾燙火爐,周身上下白汽蒸騰,個中人形都有些看不真切了。朦朧之中,只听得李禾身內發出一連串好似炒豆烤竹一般的 啪響動,似乎是骨骼關節掙動有聲,中間卻又夾雜了弓弦彈拔的聲響,便似是皮囊之內全付骨骼筋肉都在同時跳舞。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禾一身異動才終于平歇下來,待那繞身水汽散去之後,再看李禾,身形較之方才,竟是足足大了一圈不止。
原本合身的上身汗衫,此時短小的便似那傣家少女的露臍裝束,頗顯滑稽。
本來只是稍顯壯實的一身肌肉,此刻便仿佛是經過了長年鍛煉的精壯武士,一身健肉稜角分明,煞是可觀。
更加神異的是李禾體表的皮膚,竟如那蛇龍之屬一般,自頭部破開,剝出了一張完整的皮蛻。
李禾身體經過這一番神奇變化之後,左手掌心的血色龍字,終于開始漸漸淡去,直至全不可見。掌中留下的唯一痕跡,便是那有了明顯變化的掌紋主線。
似乎是睡了一個好覺,李禾舒服得調整了下姿勢後,這才睜開了眼楮,然後便看到他嘴巴突然大張,一聲高亢無比的啊字奪口而出,似乎是在鍛煉某種高深的吐納功夫,足足一刻鐘之後,這才吐盡了肺中的最後一口濁氣,收了聲音。
原來李禾自家褪下的那身皮蛻,因了無數汗水在上面蒸干的緣故,乍一看去,竟似是蟒蛇身上的紋路一般。結果剛剛醒來的李禾,乍見之下,便難免有了些許驚訝之情。
這一叫之下,卻也讓李禾自己從酣睡乍醒的懵懂狀態中清醒過來。
「石芝,石芝呢?」李禾腦子一清,第一個念頭便是去尋那石芝。
卻不知這石芝經那一通古怪變化,此時已藏入了他自家的左掌之中,外面一通好尋,卻哪里得見。也不知找了多久,才終于放棄了尋找。
經過這般折騰,李禾也終于發現了自家衣衫忽然變得短小的怪事,略一思索,便明白是自家身量突然長大的緣故,顯是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身上發生了某些古怪變化。
這時再看那張被自己誤會成蟒皮的皮蛻,心中也隱隱有些明白,那似乎正是從自家身上蛻下的舊皮囊。
放棄了對石芝的尋找後,李禾很自然地便想要找到離開這里的出路,一陣四下張望,李禾不禁有些納悶︰明明記得自己是在鋤破一處山壁之後,被一股大力扯著,一頭向下栽去。
可,那破洞呢?
那處李禾親手鋤破的山壁,竟不知何時,自己恢復了原狀。
能夠自我修復的山壁,若是傳了出去,那簡直便是奇談中的奇談,怪論中的怪論,足夠人們樂此不疲的談論上一整年。
此時的李禾,卻在為另一件新發現興奮不已︰「視夜如晝啊!」
雖然並不清楚原因,李禾也知道在這完全封閉的山月復之中,又沒有任何火把之類的照明物品,一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可偏偏自己卻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這在村人閑話之中,被稱為視夜如晝的能力,可是一種只有傳說中仙人才有的本領。
難道說……
腦中一連串的猜想讓李禾面頰漲紅,興奮中夾著些許緊張與期待。
或許這里是一處古仙人遺留的洞府,自己是在無意中吸入了什麼仙霧靈氣玉液瓊漿,才有了這等變化;又或許是這山中便有那仙人隱居修煉,遇到自己便隨意使了一點仙法,讓自己月兌胎換骨。
李禾甚至還想到了村人閑話中經常提到的成精妖怪,卻並不害怕,只要能夠為母親討得治病的靈丹妙藥,便是妖怪又能如何。
如此一想,李禾便又如之前采摘石芝時那般,恭恭敬敬地向著空中磕了三個響頭,一番言詞懇切之後,跪在那里等了半晌,卻始終不見有所回應。便站起身來,暫將這里認作是一處無主的仙人洞府,自行走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