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劍中傳來的吸力連著三次加大,這才終于將那已經與李禾靈魂融合了數日的山神魂魄給吸了出來,與此同時,李禾只覺腦中一下撕裂般的巨痛,便仿佛腦仁上貼著的一塊狗皮膏藥被人給一下扯掉。
常有人用靈魂撕裂來形容情感傷害,李禾卻是實實在在的體會了一把,這種瞬間的痛楚沖擊,若是換作常人,便會給一下子痛暈過去。
李禾此時雖然痛出了一身冷汗,卻是感覺一身輕松,整個人都進入到一種奇妙狀態之中,那種無法言說的空明,甚至比凝就二種道心時,進入的那種狀態更加清澈明晰,二種道心竟是在此時更進一步,已隱隱有了突破到第二重的征兆。
這道理說來卻也簡單,自古凝就道心者,都是靈魂極其純淨之人。這也是上古時期的修者多有凝就道心的原因所在,只因那時民風純樸,人的靈魂普遍都很純淨,這便為凝就道心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到了現下這個年代,便是修者之中也是物欲橫流,偶有凝就道心的,也多是因為冥想時專一致極,合于「道心純一」的境界。
不同于「道心惟微」與「道心通明」,「道心純一」雖然也是道心,卻只是能夠讓人心無旁騖,增加修者一次冥想的時間與專心程度,對于電光石火的斗法,卻是沒有什麼直接幫助。
在上古年間,「道心純一」之境,在道心之中,不過歸入下品之列。
而李禾能夠一次凝就兩種上品道心,固然是那一次失憶之下勾動心底沉渣的偶然因緣,可若沒有他本就純淨得幾近無染的靈魂基礎,卻也無法一次凝就成功兩種道心。
李禾此番當真是誤打誤撞,無意間剝離了凝就道心前便吞噬入體的異種靈魂,便如同除去了一塊無瑕水晶上的狗皮黑膏藥,讓道心更加通明無礙。
李禾的誤打誤撞還不只于此,若他任由「噬靈」短劍提供外來靈魂給自己進補,固然會短時間內讓自家靈魂更形壯大,卻也給自己日後埋下了無窮禍根。
若將這些被「噬靈」強行吞噬的靈魂比作補藥,李禾的靈魂在進補的同時,卻也吃進了大量藥渣,也就是這些靈魂的種種負面情緒。
柳道然便是一個例子,作為「噬靈」的前主人,正道出身的他,其所作所為便是魔道中人都要為之發指,其中固然有他品性本就不端的原因,卻也是吞噬異種靈魂後,被那些靈魂的負面情緒所影響,日積月累之下,終至喪心病狂一發而不可收拾。
短劍吸收了那熊怪山神的魂魄後,劍身上再次浮現出一道道仿佛山峰也似的土色紋路,隨即便又隱沒不見。
「嗡!」短劍再次發出一聲震鳴。
「吃飽了?」李禾笑問。
短劍又響起一聲震鳴,李禾心中同時收到一股無字意念,竟是小孩撒嬌一般,無賴的表示自己還想吃。
李禾正要大笑,已經咧開的嘴巴卻突然僵住,地面的金蟀此時一動不動,便仿佛死了一般。
「錚!」短劍再次叫了起來。
「哦,那你快試試。」李禾將短劍往金蟀身上一遞。
幾乎是眨眼之間,裹在金蟀身上的毒液便被短劍吸了個干淨。
說吸似乎還不大確切,那金色的毒液,似乎與金蛇有著某種靈性呼應,短劍才一動,或許是將短劍認作了金蛇,那金色毒液便自動涌向短劍讓其吞噬。
李禾心中一動,收到短劍的意念,知道蛇毒已經完全清除,面上不由一松,連忙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只里面襯了銅網的特制鐵罐。
金蟀此時毒性雖解,卻依舊無力動彈,便若死了一般趴在那里,任由李禾將它收入罐中。
回去的路上,李禾走得有些急,他要趕在金蟀緩過勁兒來之前,將它交給王老調馴。
好蟲兒便如烈馬、雄鷹一般,若不馴化,不用等到下場比賽,怕就要一頭撞死在蟲罐里頭,那鐵罐之中的銅網,便是防著這個的。
見識過蟲、蛇死掐的李禾,心知若等這蟲兒緩過勁兒來,怕是以王老的手段,也要大費一番功夫才能收拾得下,若是其中再生出一些波折來,那可就竹籃打水了。
李禾身形若風,沿著原路一路疾馳,不過片刻,便回到山洞明路下方的那一處開口。
頭上那用短劍剛剛擴開的圓洞,李禾甚至都沒用余光掃過,只是憑著記憶一躍而起。
便在這時,異變突生。
那剛剛才擴開的洞口之中,竟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猛地撲下。
李禾此時已經躍到了空中,心中還不及生起甚麼念頭,身體便已經動了,胳膊一抬反手一劍便向頭頂撩去。
「啊!」直到這時,耳中才傳來一聲尖叫。
「柔福?」李禾面色大變,那黑影竟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
短劍上撩,眼看便要刺到柔福身體。
一想到這刁蠻倔強的小丫頭便要被一剖兩半,李禾心中竟是隱隱一痛,持劍上撩的右手已經近乎完全伸直,此時再想變招卻已是來之不及。
「砰!」
一聲悶響,李禾拿著蟲罐的左手,狠狠地砸到了自己的右臂之上。
情急之下,李禾出手便有些失了輕重,右臂被鐵罐這一下狠砸,也不知傷到了哪里,五指竟已無法完成抓握動作,任由短劍自手中滑落,不只如此,便是整條手臂,都已無法發力,面條一樣軟軟地垂了下去。
這一下李禾可是自己被自己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原本打算右手棄劍後接住柔福的,倉促間只得將蟲罐一扔,換成了左手,正手忙腳亂間,李禾眼前一黑,頭面便被一付溫軟給裹了個嚴實。
好巧不巧,柔福是自上邊一腳踩空掉了下來,正是雙腳沖下,在空中驚惶之下,便四肢舞動的想要抓住些什麼,這一下卻是正好兩腿一夾騎到了李禾臉上。
「咚!」李禾頭面被遮,落地時沒有任何緩沖動作,卻又怕傷了柔福,無法借腳步移動卸力,硬是直挺挺的在了地上,這一下雙腿關節都是傷得不輕,只是咬緊牙關,才沒有痛叫出聲。
「啊!」柔福再次來了一嗓子尖叫,听得李禾眉頭大皺,不由想起初遇張青時,听到的那一聲婉轉悅耳的尖叫,心中暗道︰「都是尖叫,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為了保住自己那听力格外敏感的耳朵,李禾不得不抬起正扶著柔福的左手,輕輕拍了拍。
結果……
山洞中再次響起一聲尖叫,這一回,是李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