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
今兒,安伯從山上采藥回來,如往常一樣,將竹簍放在門口,便笑著朝安寧走來,只是,語氣中卻有些急切。
安寧此時正四腳朝天的在床上翻騰著,瞧見安伯回來,咯咯笑了起來,可當發現安伯背後的大嬸時,小嘴便微微撇了一下。
穿越至此,大約也有半個多月的功夫兒,起初安寧的確不適應的很,沒電腦、沒電視,她忍了,只是竟然穿越成嬰兒,不能走路、不能說話的,實在叫她有些郁悶。
但恰好,安寧也正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整理她的思緒,祭奠她已經失去的,親人、朋友、二十一世紀,甚至于,從前的她。
好在,對于安寧來說,這個過程並不算太長,她給自己三天的時間,誤闖時空,既已無法挽回,安寧選擇坦然的面對一切。
迷路了?
找到方向便是。
跌倒了?
爬起來便是。
因此,僅僅三天之後,安寧便開始盤點她現在所擁有的,桃源村,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村,這里山明水秀,桃紅柳綠,鳥語花香,居家旅行,必備……呃,扯遠了。
總之,相對于前世都市的喧囂,雖只是幾日的生活,卻給安寧帶來別樣的感受,安伯只是村子中一個普通的農戶,忙時下下田,閑來便上山采些藥草、野菜。
安伯的房子算不上大,換算成當下的話來說,應該叫兩室一廳一廚,什麼,一衛?!當這兒是什麼年月,菜園子里就地解決去,權當施肥。
鄉里說的不錯,安伯膝下無子,老伴去了之後,一直一個人居住,就是這「兩室」中,也有一個用來儲藏雜貨舊物的,自打安寧來,安伯才收拾了,自己搬進去住,更是將大屋騰給一個小嬰兒,可見對安寧的寵溺。
半個月以來,他對安寧的照料更是無微不至,雖然時間不長,但在安寧的心中,安伯卻是這個世界里她唯一的親人。
而穿過來之後,唯一叫安寧「膽戰心驚」的事件,便與此時安伯身後的大嬸有關,再見到她之時,安寧有點陰影。
話說當時,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其實說起來,大概是安寧「初來乍到」的當天晚上,對于她來說,一切種種,安伯安置的都很好,唯獨忘了「民以食為天」的硬道理。
可憐小小的安寧說不出話、做不出菜,干瞪著眼兒,幾乎餓到一閃一閃亮晶晶,滿眼都是小星星的地步,無奈之下,只能放聲大哭。
只是,要命的是,安伯熱情有余,經驗卻是大大的不足,安寧哭了老半天,累的近乎缺氧,安伯卻仍然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
于是乎,正當安寧要放棄努力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的安伯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急匆匆的趕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領來了這位大嬸。
「娃兒是餓了。」
首先,安寧是萬分感謝她的,畢竟大嬸的及時出現,是一語道破天機,眨眨眼,安寧立即破涕為笑。
只是,福兮禍所伏,接下來的一句話,饒是見慣了「世面」的安寧,也登時雷在當場,張著小嘴當下定格。
「先喂些稀粥,過幾日,你在好好在村里打听打听,為娃兒尋個女乃水足的女乃媽子,包管她吃的飽飽的。」
不高興、不樂意、不開心,安寧就不美好了她!
叫一個二十多歲的,心智成熟的人去吃母乳?而且,是個陌生大媽的母乳,擱在誰身上,誰能坦然受之?
反抗,于是安寧用最直接的手段表現了她的反抗情緒——繼續哭,沒辦法,誰叫她人品不好穿成嬰兒,哭,是安寧唯一的武器。
好在她當時哭的十分「撕心裂肺」,安伯最終似乎也琢磨出有什麼異樣,才沒有采取大嬸的方案,叫安寧喝上天然無公害的羊女乃,雖說有些羶味兒,但兩種方案相比之下,安寧覺得,這個,可以忍。
因此,今兒大嬸的出現,叫安寧有些打怵,她來干什麼?
「祥嫂,」安伯一抹頭上的汗,匆匆道,「您瞧,老是折騰你過來,小老兒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
「安伯,瞧您說的,都是鄉里鄉親的,有什麼好計較的,有什麼事兒盡管說。」祥嫂一臉笑容道。
只是,安寧瞧在眼里,小臉卻浮上一抹紅暈,她不是真正的不懂事兒的小孩子,心下卻是了然,安伯的尷尬,九成與她上次的「出色」表現有關。
聞言,安伯憨厚一笑,道︰「祥嫂,實不相瞞,既是神仙女圭女圭,小老兒更不敢虧待,琢磨著滿周歲的時候,該行個‘抓周’禮的,但是瞧娃兒也不像才出生的樣子,您看看,這大約是幾個月了?」
祥嫂听了點點頭,覺得不無道理,這才將目光投向安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打量起來。
直到安寧叫祥嫂盯的毛毛的,她這才收回目光,朝著安伯搖搖道,「女圭女圭各有不同,具體我也說不準,只是,瞧著她已經開始長小乳牙,估模著也應該有六七個月了。」
「哦?」安伯應著,心中卻好似早有預料一般,只是笑著應道,「既是如此,不如就算做六個月吧,今兒正是六月初六,不如,這孩子的生辰,就作臘月初六吧。」
安寧聞言,小舌頭立即停止在嘴里亂躥,將注意力從「找牙」轉移到她的生辰問題上,這也太草率點了吧?!
但轉念一想,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臘月初六便臘月初六吧,誰叫她好死不死的,偏偏托送個「葫蘆娃」。
不過,祥嫂听了,卻是眉開眼笑,似是沒料到,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便定了安寧的生辰,後來,二人又客套了好一陣子,大約已是傍晚,安伯才將祥嫂送走。
只是,待安伯回來之後,安寧瞧著他,卻是卸了心事的樣子,走過來,坐在床邊,寵溺的模了模安寧的小腦瓜,自言自語的叨咕著︰「寧兒,臘月初六……」
臘月初六。
轉眼間,便是半年的功夫兒,今兒雖不是什麼年節,但安伯家卻很是熱鬧,一大早,安伯便給安寧換了一身紅彤彤的新衣,乍一看去,此時的安寧卻是像極了年畫上抱大魚的女圭女圭。
大清早便洗白白、祭過祖,今兒正是安寧行「抓周」禮的好日子。
「爺爺。」見安伯進來,安寧在床上爬了兩爬,開口喚道,她還記著,自己當初剛剛能開口說話,一聲「爺爺」叫的安伯險些老淚縱橫,趕忙應著。
安寧當時瞧在眼里,卻是鼻子一酸,心中暗道,爺爺是真心待她好,等她長大了,定要叫爺爺過上好日子。
「來了,來了。」安伯高聲應道,從大早上起便開始忙前忙後,這會兒「埋沒」在一屋子人中,更是不見其人、只聞其聲。
接著,隔了一會兒的功夫兒,安伯才懷里抱著大大小小的物什放到安寧的床上,粗一打眼,胭脂、簪子、念珠……倒是無一不齊全。
在眾人一陣喧鬧中,安伯將它們一一擺在四周,正將安寧圍在當間。按道理說,普通人家舉辦個「抓周」禮,倒不至受鄉里鄉親關注,熱鬧如此。
只是,誰叫安寧卻是個「神仙女圭女圭」,不過,安寧自我解釋為︰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個神仙小女人更是難上加難!
瞧著眾人看好戲的樣子,若是一個抓不好,笑話卻是一定的,安寧有些無奈,一個小嬰兒至于嗎?!
但同時,安寧卻也不會給眾人留下一絲嘲笑的機會,時辰一到,安寧便開始尋找目標,一面在床上龜速爬行,一面用粉女敕的小手掃除障礙物。
算盤子,太市儈、津津計較,俗,甩開!
布偶,太幼稚,玩物喪志,沒出息,扔掉!
鏡子,抓了的話,怕是要臭美一輩子吧?下一個!
安寧左瞧右看,尋尋覓覓的,倒是急壞了眾人,誰家小孩抓個周費這麼大勁,簡直比去菜市場挑菜還要精細,正當有些無奈之際,卻見安寧一手將書提了起來。
「呼——」眨眨眼,此時安寧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總算叫她找到靠譜的了,知書達禮,總沒錯吧?
將書捏在小手中揮揮,安寧本欲精益求精,準備在眼前的「廢墟」中再拽個毛筆出來,豈料只一瞬間,她心中驀地一空,小身子已是懸了起來。
卻是安伯見狀,笑的合不攏嘴,已一把將安寧抱了起來,斷了她的機會,眾人不解安寧心中所想,也紛紛附和安寧將來必是個有出息的,一時人聲鼎沸。
而這會兒,再瞧眾人的眼光,皆是一副「泥鰍豈是池中物」式的贊嘆,安寧也未及多想方才的奇異感受,「嘶」的一聲,她覺著牙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