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寧轉身起,杯具男便定定的站在原處,瞧她不加留戀的腳步,瞧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涌著復雜的情感。
薄唇幾動,最終杯具男亦只是輕攥了拳,用他自己才听的到聲音輕喚了一聲,「安寧。」
這些許年來,他不曾忘了這個名字。
安寧。
但如他所說,她卻好像一點都記不起他這個人。
只是,事實上卻也不盡然——
許峨嵋這會早已彈奏完畢,大伙兒各種夸獎、贊許也接受的差不多了,一路往其身旁走去,安寧的心中卻亦不似表面一般平靜。
賢王,七皇子。
按道理說,這些許年來,安寧有意避諱與皇家接觸,和許峨嵋的熟絡已經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至于杯具男……
她實在沒有可能招惹上的。
但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卻終究揮之不去不說,且有愈演愈烈之勢,著實讓安寧心中煩躁,甚至惹得其不禁暗想,方才若是「大膽」問上一句——「我是不是見過你?!」至少能讓自己心中舒坦一點。
可誰叫對方是皇子,安寧撇撇嘴,惹不起。
這邊許峨嵋見安寧走近,幾乎以踩風火輪的速度向其奔來,還未等安寧反應過來,便已親昵的挽上她的胳膊,甜膩的笑著湊近,「浮生姐姐。」
不為其熱情攻勢打動,安寧堅定立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準確無誤的被安寧說中心事,許峨嵋這才收了方才的一副「諂媚」相,只是卻仍舊撒嬌的搖著安寧手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峨嵋這三道試題多虧有姐姐才能順利過關,現下只剩這最後一關考驗,還要全仗姐姐幫我!」
安寧把許峨嵋拽著的胳膊往外抽,讓她這一頂頂高帽子戴的渾身雞皮疙瘩,一方面想損損她,另一方面卻亦感其深情,于是不禁斜眼去瞧她,「你先說說,這最後一關是要怎麼個過法?」
許峨嵋見其松口,心放下大半,這才緩緩道來,「這一關,乃是作詞抑或作詩,自由發揮、無命題。」
安寧心中「咯 」一下,她記得且沒以「浮生」名義寫過的詩詞,實在已寥寥無幾。
不是不符合身份,便是安寧比較自雷的「鵝、鵝、鵝,」之流,于是乎,搜腸刮肚半晌,一時間,安寧愣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眉頭不禁越擰越緊。
許峨嵋見其面色不善,心中不禁急切,試探著問道,「姐姐?」
安寧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答反問,「峨嵋,你七哥和曾子衿吟詩作賦的本事如何?」
經過幾輪比試,在安寧看來,若論文學造詣,唯有這二人實在堪為勁敵,興許將幾句她記不全的詩湊吧湊吧,尚能糊弄過其他人,安寧卻唯獨沒把握能贏這二者。
被安寧這麼一問,許峨嵋先是一怔,本事如何?!這是要怎麼回答才好……隨即才靈機一動,誦了兩首二人平時即興而吟的詩作,用事實說話。
安寧越听,眉頭皺的越深,杯具男一向賢名遠播、廣結文人墨客,曾子衿更是洛梁文壇中首屈一指的青衫公子,更難得盛名之下——
其實可負。
這邊安寧腦中卻仍是一片空白,實在是愁的一江春水向東流,更可憐李煜之詞雖冠絕古今,安寧卻沒膽去抄。
身處皇宮大內,這要是寫個「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安寧無奈,不得直接押入天牢呀?!
眼見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安寧卻始終愁眉不展,許峨嵋更是不禁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亂蹦。
粉拳幾分松了又握,眼見著已有人躍躍欲試要上去寫,安寧才咬咬牙道︰「峨嵋,你當真非要取這‘文魁’不可?」
想也不想,許峨嵋重重的一點頭。
眸光微動,安寧咬了咬嘴唇,最終才輕吐道,「你且過來。」語罷,便附在許峨嵋耳邊低低誦了幾句,話畢,饒是許峨嵋這種心理承受力極其強大的,亦不禁愕然。
將其神情收在眼底,安寧亦知在眾目睽睽下,要她寫這樣的句子實在很有難度。
更「卑鄙」的是,在殷朝,這不合規矩、不和韻律的詩即便勝了,亦是將曾子衿的感情算計了進去。
若他有一分心,安寧賭他會擱筆棄權。
至于杯具男,安寧只祈禱他能有點眼力架,但願能憐惜著許峨嵋這個妹妹,不與她為難。
並且除去此二人,還望其它人不能超水平發揮才好,實是要天時、地利、人和,更要太子不至太迂腐,稍稍能接受這「歪詩」一首。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許峨嵋……
見其仍在驚異之中,知道自己這個餿主意實在很餿,安寧不禁深吸一口氣,退下一步,「寫這句子似乎過于讓人為難,我這有還一詩,雖不能算作極好,姑且能用來拼一拼……」
卻不想安寧話未說完,卻叫許峨嵋驀地打斷,只見其搖搖頭,「浮生姐姐,你想茬了,這樣的句子,不是我不敢寫,相反,我驚的是這實在是我心境的寫實。」
許峨嵋是允下了,但安寧心中卻不輕松,一把抓住她的手,卻是出言相勸,「峨嵋,你可想好了,你可還是待嫁女兒……」
再次打斷安寧,許峨嵋驀地抬眸,笑容明媚卻浸著一絲苦澀,「姐姐莫要再言,你還不知我嗎?縱是待嫁又如何?那個人若不是他,峨嵋寧願一生不嫁!」
說這話時,她語氣決絕,眸中閃爍的光芒是那樣明亮,叫安寧無言反駁,亦無以反駁。
怔怔的放了她的手,眼見著許峨嵋趕在方要上去作詩的曾子衿之前提筆,安寧心中不禁幽幽一嘆。
自己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只瞧許峨嵋上前奪了曾子衿的位置,盈盈淺笑,「上一輪你彈奏是在我之前,這一回可能讓我先寫?」
曾子衿一愣,並未開口,瞧向她的眸光卻是幾番變幻。
于是,不待其應允,許峨嵋便亦不客氣,將手中狼毫蘸了墨,提筆間安寧所言已躍然紙上——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里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里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里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