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衛軒本尊的及時出現。並且身後還跟著一小撮皇室親衛,接下來的戰局,已是毫無疑問的一邊倒狀態,只是片刻功夫兒以後,結果已經完全明朗——
清娘幾人瞧著敵其不過,殺開一條血路畏罪潛逃,衛軒則令幾名手下分兵去追,而自己和剩下的侍衛留在這里,負責將安置保護蕭無傷和安寧二人。
根據衛軒一手導演的情景來看——
他這會的形象實在應該屬于萬人中央、光芒萬丈的!
可是對于早已將其把戲看穿的安寧來說,如今卻只能強忍住心中的厭惡,愣在原處不知所措的看著衛軒。
但這樣的眼神落在衛軒眼中,卻是全然誤解成了另一番姿態,他只覺安寧這會眸光瑩然、欲語還休的樣子,乃是驚嚇過度所致。
不由得走近安寧身旁去拉她的手,眸光柔柔的瞧著安寧,輕輕語道,「別怕,有我在,定不會教你受委屈的。」語罷,卻是欲伸手攬安寧入懷。
安寧只覺身子一顫,已是條件反射的將衛軒一把推開。
再一抬頭。正對上其灼灼瞧來的眸光。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低下頭,安寧在心中不斷默念清心大悲咒,再抬頭時,卻已是將衛軒看作蘿卜白菜一般,暫時忘卻其惡行,只是有些疲憊的淡淡懇求道︰「衛軒,我真的有些累了,教人送我和無傷回家好嗎?」。
衛軒神色緩了一緩,再瞧安寧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細想來無論怎樣,她亦只是個平常的小姑娘而已,在接連遭遇了這一系列事情後,這樣的反應也算正常,將掌中安寧的小手輕捏了一下,卻是依舊打溫情牌,「你現在狀況不穩定,這位……這位仁兄亦需要醫治,不如你們和我一同回府可好?」
安寧卻是頭搖的像撥浪鼓,轉瞬間已是紅了眼眶,情緒有些激動道,「不好!不好!我現在只想回家!」
這樣很「小孩子氣」的轉變有些讓衛軒始料未及,衛軒心中雖怒,卻亦覺有些無奈好笑,不知要如何去責備于她。
于是,便索性這樣一言不發的細細打量安寧。
原亦只想這樣靜靜瞧著便罷,但不經意間安寧微微咬唇的動作。卻教衛軒一時不由得有些亂了心神,且不論安寧絕色的容顏,便只是這一對清亮異常的眸子,已教這一顰一笑在她做來皆要比其它女子動人太多。
想到這兒,衛軒心中竟不覺的有些惋惜,若是不用算計這女子……
罷,沒有如果。
暗暗觀察,安寧瞧著衛軒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的閃爍,心中亦是糾結,只得硬著頭皮做最後的嘗試,「我……我真的只是很想回家,可以嗎?」。
將安寧的軟語相求听在耳中,雖與其初衷有些相悖,衛軒卻仍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繼而,卻瞧見安寧的嘴角忽然綻開笑容,是那樣的明媚燦然,衛軒卻瞬間覺得方才的猶疑不再,心中只是滿足。
待心神稍定,衛軒卻只聞得安寧的清音在耳旁響起,「我墨宅的人現在可還在外頭?」
衛軒淡笑點頭,仍舊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說出的話教人心暖,「都在。」
「你可否現在教人知會他們一聲?」
衛軒听了卻是並不答話,抬手召了一旁侍衛上前,低頭在其身邊耳語一番,待侍衛匆匆跑下去,衛軒才轉頭朝安寧笑笑,寵溺的模了模安寧的發絲,「傻寧兒,你現在再莫要多想。在這好好等一會。」
寧兒……
听到這樣的稱呼,安寧幾乎是瞬間一愣,腦中林子墨才稍稍淡去的身影卻仿佛又一下子清晰起來,教安寧避無可避。
一想到這個名字,安寧只覺得心中的委屈陣陣涌起,夾雜著紛繁的想念、怨怒、責怪,便皆是這樣齊齊的沖上來——
林子墨,你在哪里?!
林子墨,你是不是已經走了?!
林子墨,你怎麼可以都不和我說一聲就這樣離開?!
……
想著,安寧眼中卻只是愈覺酸澀,怎知這樣子瞧在旁人眼中已是標準的小兔子一只……
這樣的安寧,忍不住想教人去安慰,但這會,衛軒卻發覺自己竟好似移不了腳步這樣走上前去,只因這樣的安寧,實在太過落寞——
落寞的好像她的世界中再融不下旁人。
仿若九天謫仙。
遺世獨立。
不曉得過了多久,這密室中卻驀的傳來一句淡淡的男聲,清朗中蘊著絲絲笑意,「走了,我們回家。」
驀然回首。安寧幾乎是下意識月兌口而出,「子墨!」話音才落,安寧接下來竟更像是拼命要抓著救命稻草一般,幾步踉蹌著便向著這聲音快步走去,走著走著,卻不覺一張俏臉不知何時已是印滿淚痕。
只是口中卻仍是呢喃的喚著,「子墨……」
直至跌入一個單薄卻溫暖的懷抱中,安寧才輕輕的閉上了眼。
趕來的眾人這會才恍然大悟——
安寧這是暈了過去。
悠醉卻更是哭笑不得的攬著懷中的安寧,震驚中猶自並著心疼,驚的是在這樣的時刻安寧竟是這般姿態的痴痴喚著林子墨,疼的是這女子滿臉的淚痕。
不禁在心中暗責自己,他是有多該死,才來的這樣的晚!更令他惴惴不安的則是,悠醉不知道安寧在這段時間內是受了多少苦。
但同時的,悠醉的心情亦是異常的無奈,終究想不到安寧竟會將自己誤認為林子墨……她的心,還是給了他了。
可相對于其它人來說,悠醉終算個「明白」人!安寧方才這一哭一抱,可是嚇壞了墨宅前來的眾妖孽,尤其這兩聲「子墨」——
猶是教這室中各人齊齊變了臉色。
不過這其中區別在于狡竹、葉經綸眼中乃是瞬間浮起玩味的八卦火焰,嘴角亦跟著扯起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
而夏門和衛軒的狀況就比較環保了,這兩聲「子墨」給他們帶來的後遺癥是——俊顏在一瞬轉為菜色。
密室中一時靜謐無言,若不是悠醉神色如常的提醒。「咳咳,大家……小姐和蕭大哥這會還一個暈、一個傷……」眾人卻真真要忘了這會的狀況。
于是兩方人馬相互客氣了一番,悠醉向衛軒表達了謝意後便半抱著安寧,和其余眾人攙扶著蕭無傷一同回宅。
穿過長長的甬道自密室而出,待這幾人到地面上時,外頭已是夜色濃重,悠醉抬頭去瞧,空中只有明月一輪伴著繁星點點,心中卻不由得為林子墨擔憂起來。
只是瞧著瞧著,悠醉的嘴角卻是抑不住的微微上揚,不由得想起曾和安寧共賞中秋月的情景來——
只記得算是閑逛中的不期而遇。小丫頭興致濃榮拉了他來賞月,「小醉子,你知不知道關于這月亮有許多說法?」
小醉子……
悠醉額頭不禁浮起黑線,安寧總是這樣「信手拈來」自己的稱呼,本想「佯怒」一下,卻終不忍掃了她的興致,從善如流,「有什麼說法?不過是上弦、下弦,滿盈少缺交替罷了。」他說的自然。
可安寧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瞪大了眼來望他,誠心贊道,「悠醉,我發現你的慧根真是大大的有,我家鄉的先人曾是一般說過‘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呢。」
悠醉卻只是淡笑的調侃安寧,敲敲她的腦袋,「真不知你口中常說這家鄉是怎樣的仙境,總有這些個新奇的怪人怪談,細細品來都教人覺得意味深長。」
安寧卻是「嘻嘻」一笑,神色中先是驕傲,隨即便轉為淡淡的哀傷,「悠醉,你可知關于這個月亮那先人還說過‘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話,很美吧。」
很美吧……
是很美的。
回想當初,悠醉第一次深深為眼前的女子震撼大抵便是這一刻了,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用那樣強顏歡笑的羨艷表情說著——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可待他認真去問,「安寧,你覺得呢,在你眼里這月亮是怎樣的?」
安寧的回答卻教其跌碎了眼鏡,「我?!我覺得比較像鴨蛋黃……」
……
往事歷歷在目,忍不住將懷中的安寧抱的緊了一緊,悠醉只覺得這女子似有千面一般,但若是不小心看到她的一點點脆弱,就會這樣的教人疼惜。
時時藏著心事的安寧。其實如自己一般……
悠醉想著,很累吧。
豈料正在這時,身後的夏門卻是飛身一腳向悠醉踢來,被其靈巧的閃過仍是忿忿不平,「死和尚色禿驢,你方才那是什麼色色的表情?!你一個出家人抱著安寧作甚麼?!你把小姐放下來和我換蕭無傷過去!」
悠醉微愣,忍不住轉頭去瞧夏門,這會正被狡竹和葉經綸這月復黑二人聯合欺負的一個人扛著蕭無傷,于是嘴角的弧度不禁彎的更大,神色清明的眨眼,「正因我是出家人,所以才更適合照顧小姐,正所謂‘心如明明台’,便無紛擾。」語罷,轉過身去。
夏門成功的被激怒,「死和尚!」
但豈料,正在這二人戰事全面升級之前,悠醉卻只覺懷中的安寧輕輕的動了一下,淡淡擰了眉,以微不可聞的聲音掙扎道︰「子墨,我想……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悠醉只覺瞬間如遭雷亟——
這表白,竟教自己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