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夙的表情雖依舊是波瀾不驚。但其中的不待見,卻是教古苗皆能察覺得到。
這才讓古苗心中微微平衡,和安寧PK的這一回合,雖然還是被這死丫頭沒意外的贏了,但勝的亦很慘烈!
于是古苗不禁轉了頭,放心的回房去給雲夙放洗澡水了,臨走前還不忘示威的瞅瞅安寧,眼神中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呵,你縱是教南疆所有的族人向著你又怎樣?還不是給少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安寧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卻不至于幼稚到和古苗這種這會仍昂首挺胸的「斗敗孔雀」置氣,只將其自動無視掉。
雲夙這邊倒也利索,和南疆的一干族人略略講了些話,在節日里表達了一下領導對下層群眾的慰問和關心,順道將自鄰國帶來的一些實用小禮品分發下去,諸如此類一番作為,不禁感動的群眾熱淚盈眶。
安寧冷眼旁觀的瞧著一旁這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心中卻只覺五味雜陳。
作為一個時空穿越者,安寧並不鄙視一系列的社交手段和計謀,若想好好的在並不真空的世界中生存,作為一個成年人,便單純不得。
至少。不能是單純到傻。
在生活中也好,在職場上也罷,安寧一向本著蠻沒有進取心的「獨善其身」原則,但安寧卻不允許自己「缺心眼」!
因此,瞧著雲夙這一番很面子工程的惺惺作態,安寧倒還覺得挺欣慰,甭管裝不裝的,不管誰家攤上這樣一個領導,總比攤上大明大放不要臉的幸福百倍了!
只是平心而論,這樣的雲夙卻不得不讓安寧再次審視——
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小墨了!
于是乎,該以怎樣的姿態和態度和他相處,一時間便成了安寧最需要頭疼的課題。
可正想著,安寧卻不料居然自己身上亦惹上ど蛾子,廣大群眾听完雲夙的講話,非起哄的嚷嚷讓安寧亦將上兩句。
這一點讓安寧很想要翻白眼,很想把這些純潔的南疆族人腦袋撬開瞧瞧是什麼樣的?難道听領導開會都不會煩的嗎?!
因此很沒轍的,安寧亦勉強跟著做了個年終總結報告,緊接著聯想到自己前世在公司被壓榨的淒慘,腦中略略估算了一下賬目,便很大方的給先進工作者都發了獎金,順手一批還給大伙兒放了個三天的年假。
這一番作為下來,雖然雲夙這個正牌BOSS沒有反對,卻亦是瞧著安寧一愣一愣的,打算重新審視自己身旁的這個女子。
有意思……
于是待報告總結都作完,安寧交待了一下墨宅的幾只妖孽,並且十分打太極的在幾妖要詢問今日安寧的八卦時,趕緊借了雲夙的名頭和其一同認真貫徹了「溜」字大決。
不過。雲夙在見到安寧的這幾個極品「跟班」時,再次被小小的震了一下……
卻是愈發瞧這女子不透。
如此一來,便使得真正只剩他二人時的氣氛一時有些怪異,雲夙在按兵不動的揣測安寧,安寧卻心思亂亂的給雲夙定位——
臭屁的筆仙小墨?
還是彼此間深深眷戀的、對自己一往情深的林子墨?
還是現在這個集計謀智商、冷酷野心于一身的政治家、軍事家、奸商雲夙?
……
想到這安寧不禁再次狐疑的瞥上一旁這「失憶」的男子一眼,相傳前朝老將軍鎮南王一家治家嚴苛,真可謂一門忠烈——
再瞧身旁的雲夙,雖然很有傳說中上位者的樣子,可怎麼就沒瞧見他有這雲家老祖宗啥啥的忠烈範兒呢?!
于是安寧一面行著一面想,便不禁不知不覺中一直盯著雲夙瞧,直至後者終于忍不住了,清冷的聲音自耳邊傳來,「你還要多久才看得夠?」
安寧突然被雲夙這一揶揄,不禁醒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目光移開,但轉念一想,憑什麼呀?!不算上林子墨在筆中偷窺自己的七年,他二人都是互相瞧了整整十年,以前一直是個飄飄悠悠的魂兒,好容易現在化了真身,還不讓看了?!
由是一來。安寧卻是很淡定的將眼神轉了回去,率先沒事兒人一樣的切入正題,「說吧,我們是先說公事,還是私事?」
雲夙被安寧這麼一問,徹底問的無語了,明明是她自己找上門來糾纏的,這回倒一副「反客為主」的姿態,這算什麼事!
因而雲夙不禁冷冷的斜了安寧一眼,有些不客氣道︰「我和姑娘二人,似乎沒什麼私事好聊吧?」
這樣的問話,雲夙本想著,至少這樣的下馬威,會教安寧有些尷尬,可瞧著安寧這會平靜的神色,雲夙不禁再次詫異,這女子也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但豈知安寧這會真是窩了一肚子火,記得前世校內、空間曾一度風靡過各種點名游戲,被點到的要回答上百十來號問題,再將這種「幸運」傳遞給其它朋友,安寧亦曾經被「損友」坑害其中。
想當時有一個問題是——
如果你的愛人失憶,和你成為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你會怎麼辦?
安寧彼時只覺,這種狗血的言情小說情節這輩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簡直是零點零零一,于是只想了三秒鐘,便很灑月兌的打字——
陌路了,就不要了!
但事實證明,安寧的推論也算正確。上輩子這種狗血灑滿地的事情確實沒教她遇上,但這輩子……自打穿越這種惡俗的開頭伊始,安寧就一直在狗血的路上一路狂奔來著,就沒找到過回家的路!
並且,真正的遇到這個傳說中的問題,安寧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想象中那樣灑月兌,只要面對著這張臉,她的心腸就硬不起來!
小墨。
他不是別人,是那個為了自己甘願默默付出十七年,縱使生生被縛九天仙台,面對靈魂破碎虛空,永不墮六道輪回,亦無怨無悔的護著自己的林子墨。
安寧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說服自己——
陌路了,就真的不要林子墨了……
可瞧著眼前這個對自己很是戒備、很是嫌棄的「雲夙」,安寧就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不舒坦!
你長得帥就長得帥啊!我安寧長得也沒有多對不起百姓,多影響市容,你就是再有一身好本事,如此傲嬌是為哪般啊?!
這今昔的差別對待,不禁教安寧覺得,現在他二人間不可逾越的甚至不是幾百年的代溝,根本是一條鴻溝!
于是安寧盡量整理了一下情緒,臭臉板的比雲夙還要冷靜。可想了想,畢竟自己還要巴巴跟人家做合作伙伴,這氣勢一時不得已又低了一分,只得態度勉強過關的說道︰「我給了你選擇的權利,既然你不利用,就听我說吧!」
想了想,似乎還覺欠妥,安寧不禁又補上一句,「唔,先公後私!」
其間,根本就沒甩雲夙那不爽到極點的臉色。安寧的意思表達的再清楚明白不過,反正公事私事我今兒非都說了不可,怎樣說來厚臉皮也都當了。
安寧不在乎再厚一點!
至于雲夙臉皮厚不起來,不能直接甩手拒絕自己,那完全不在安寧的考慮範圍內,退一萬步來說,雲夙要再不仁一點,安寧亦能再不義!
這就是傳說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但果然若安寧所料,雲夙只是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明確的打斷安寧,卻仍舊只是和安寧並排走著。
于是安寧很平和的將這三個月間,在雲夙離開的時候,她是怎樣接過這大批的工作,將雲夙原本的計劃中的項目實施怎樣超額且提前的完成,以及在這完成的過程中,她還對這些工作中的不足作了什麼樣的調整和改良。
簡單一句話總結,就是安寧對雲夙的造反事業做了很大的貢獻。
鑒于上輩子公司的各種萬惡規章制度,以及各種條條框框的工作章程,致使安寧和古人在工作的條理性上,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完全是壓倒性的優勢。每每想到這一點,安寧就不禁無奈,真不知這被資本家壓迫的工作經歷,究竟是幸與不幸?!
于是在安寧將這一塊交待完畢時,雲夙真是大大的被驚到了,心中對安寧的看法不禁顛來倒去,這女子是夠無禮,也夠莫名其妙,的確有點……
惹他厭煩。
可教其萬萬想不到的卻是,世間居然還真有這樣的奇女子,居然有這樣的才華、見識以及手段,先前瞧安寧時,還覺得只是個稍微能折騰點的花瓶,可現在再瞧,雖是嘴上不說,心中亦覺得這女子真可謂才貌雙全。簡直是殷朝的瑰寶。
可一想到安寧的性子,雲夙猶是不禁皺眉,在听過安寧的話,卻只是用有些懶散的語氣,假裝不在乎道︰「嗯……所以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邀功嗎?」。
其實雲夙的做法亦無可厚非,在談條件時,雙方中誰若先亮了自己的底牌,或者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來,基本上就先炮灰掉了,定被對方吃的死死。
這就好像安寧前世閨蜜,曾有至理名言曰︰只要到了可以殺價的賣場,就算你愛死了這件東西,心里發毒誓一萬二千遍非要把它扛回家,在賣家面前也要裝著一副好死不死冰箱臉,教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你是真閑的沒事了才想問問這東西的價,只有這樣——
你才能在講價中,佔據十成十的主動權!
至于雲夙,現在奉行的亦是一般道理。
可正因為偏偏是他,安寧簡直覺得氣不打一出來,于是很鄙視的瞥了雲夙一眼,安寧亦是淡淡的聲音自口中飄出,「我若想向你邀功,何必跟你翻這三月來的歷史,清閑著等你回來再好好實干,才好讓你看個清楚,瞧你長的一副精明樣,嘖嘖……」
雲夙被安寧噎的咬牙切齒,他自打醒來,無論在南疆,還是在外頭與人打交道,什麼時候不是順風順水,怎料偏偏遇到這麼一個不懂規矩丫頭,竟是頭一回教他吃癟!可對于安寧話卻一時想不出辯駁詞語來。
只因安寧所說道理,除了對于個別加班狂來說,實在是二十一世紀工作「潛準則」,若是自家BOSS都不在家,努力拼命、累死累活給誰看呀?!
于是雲夙只得忿忿的冷下臉,甚是不悅道︰「姑娘只需開門見山說你的目的便好,和苦和我這樣繞來繞去!」
安寧亦索性直接攤牌,「我希望我們合作一下。」
雲夙卻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姑娘敢情是和自己來談生意的,于是不禁話趕話的問道︰「合作什麼?」
安寧卻是說的更加直白,「你想造反,我也沒想衛家朝廷好,合作這個怎麼樣?!」
聞言,雲夙的臉不禁瞬間青了,一時簡直不知要如何開口,半晌才沉著面孔冷冷的說,「不怎麼樣!」
頓了一頓,雲夙實在沒有辦法和對面這猴精的女子說出什麼譬如——「我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完全沒有不臣之心」,抑或是——「姑娘對我有所誤會」一類可以直接一擊必殺惡心死幾個的話來。
事實上,雲夙亦從未想隱瞞過自己的不臣之心,只不過旁人不問,自己自然不會傻的滿大街的張羅著要造反!
只是時機未到,雲夙不想多生事端……
卻是換了一副冷靜防御到骨子里的面容,對一旁的安寧漫不經心道︰「你憑什麼就認為我會和你合作呢?」
安寧強忍怒意的咬了咬牙,最不待見的便是雲夙這樣陌生、冷淡的樣子,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大局為重」才淡定下來,沒什麼避諱的便將墨宅的事情和雲夙簡單交代了一些,並且很友情的提醒了雲夙重點在于人脈和銀子。
而說到這兩方面,安寧很「謙虛」的微笑不語了,靜待雲夙的答案。
不得不說,雲夙這會再瞧安寧簡直就好像是珍禽異獸一樣,雖然安寧在敘說墨宅的資源時說的很是輕描淡寫,可卻絲毫不影響雲夙這會的震驚——
這個女子,真是非常非常強大!
甚至對于雲夙來說,要建立這樣一個墨宅,一時間尚不知要自何處入手,其間種種阻礙和艱難更不必說,便是人才的招攬,便是很大的一塊兒問題,可這些,卻居然皆教安寧這樣一個小姑娘在不動聲色間解決了?!
自然,雲夙這會絲毫沒有覺悟事實上這些事情根本是不用安寧操心的,一切皆是林子墨,甚至可以說是他來一手打點的,若有一朝醒悟……
不知會不會氣的飆血身亡。
銀子,人脈……
不得不說,安寧所給雲夙的條件幾乎皆是需要經營的得來的,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亦是雲夙目前所最為欠缺的,這樣的條件,已教雲夙無法拒絕。
思索半晌,雲夙卻淡淡的抬眸,「為什麼是我?」
安寧只覺心中「咯 」一下,一時間卻不知要如何作答,若只是「雲夙」,安寧真是有一萬個理由,南疆山高皇帝遠可謂天時地利,這樣一個醒來三個月便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少主更是難得的人才一枚……
等等等等,真是不勝枚舉。
可現在,安寧卻有些猶豫了,眼前這男子不單單只是「雲夙」,他是林子墨,若要他去成王敗寇的拼江山,只要想想,安寧便覺得脊背發冷。
若說原來,安寧只想與雲夙結為利益上的伙伴,相互利用便好……
可現在,安寧卻不禁一時茫然。
若要真的成了,且不說自己能不能喚回曾經的林子墨,安寧真的想要眼前這男子坐在那龍椅之上嗎?
若真是坐了萬人之上的皇帝,他和她之間還有未來嗎?!
如若不成,作亂犯上自古以來的結果,安寧肚子里裝著五千年的歷史,著實心中比誰都要明鏡……又怎會有好下場?!
但就在安寧這心緒紛亂的時候,身旁的雲夙見其不作回答,卻亦沒有再纏著安寧逼問,卻只是淡淡的答了,「好,我們合作。」
正所謂求仁得仁。
可安寧卻一時間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呆呆的怔忡半晌,最終才決定暫且將這個問題放下,只因倘若真的拒絕了這種合作關系,安寧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理由繼續與「雲夙」接觸下去。
念及此處,安寧不禁苦笑,對于和雲夙的合作,至現在來瞧,初衷已是南轅北轍,但最終卻是殊途同歸。
真真是老天爺是最會玩的一個!
于是緩了緩神,安寧卻是放慢了二人並行的腳步,聲音不禁有些低低的向雲夙道︰「現在公事說完了,我們來論論私事吧,林子墨。」
雲夙听見這個稱呼不禁一怔,隨即想起方才安寧亦將他誤認為「子墨」,雖然心中很是有些不耐煩,但想想剛剛二人才成了合作伙伴,不由得語氣溫和的再次向安寧解釋,「安寧,我想你是真的認錯了,雲夙自小便沒有離開過南疆,直至半年前才蘇醒過來,這些事情你應該有所耳聞。」
語罷,見安寧沒有動靜。
雲夙不禁將安寧肩膀扳過,朝向自己,瞧著其安寧些詫異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重復道︰「我只是我,不是林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