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家天下(綜瓊瑤) 第八十四章

作者 ︰ 逍遙醉夢生

乾隆心口的利箭還不曾拔出,只剪了上身的衣袍光果著躺在床上。因為隨行的太醫劉玉鐸說,這利箭不僅傷了乾隆心脈還有劇毒,索性他也受了輕傷被那利箭刺入心口三分,這才調配出了解毒湯藥服下,不然光是那劇毒就會要了乾隆的命!可不拔出利箭,乾隆心口處就會一直沾染劇毒之物,根本無法愈合傷口,可偏偏拔出利箭只有五五之數把握,若是不好同樣會要了乾隆的性命。

這傷口已拖不了多少時辰,是否拔箭還是要他來做主。

永璜听了只有揮退劉玉鐸,在這湖心島臨時整理的臥房中守著乾隆不停的掙扎盤算罷了。

至于未曾和他還有乾隆一起看戲法的永琪也是得了信從五龍潭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不過也只是守候在門外等他做決策。

永璜兩眼直直的打量著乾隆,剛剛短短盞茶間內發生的事實在太突然,他直到現在才理清了心緒。可當他知曉乾隆心口的那只利箭是催命符時,心里竟完全沒有喜悅之意,甚至那種大仇即將得報的痛快也消散的一干二淨。

永璜現在說不出自個到底是什麼心思,只知道心里絞痛,可偏偏整個人好似沒事一樣,面上完全看不出半點情緒。

這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嗎?

乾隆遇刺,生死不明,至于能活還是要死全都掌控在他的手里,他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再拖上一段時辰,那乾隆甚至能不治而亡,到時候他不就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大清皇帝了嗎?他不相信乾隆未寫下什麼詔書,更不相信乾隆多年來為他在朝堂的謀劃還能輸了皇位。

可——

心中的慌亂,心中的劇痛是為何?

是為何!

永璜一下子僵硬了身子,兩眼也是入魔一樣的盯著乾隆心口的利箭。

撥出它!

撥出它!

永璜拼命的對自個說,可偏偏握住乾隆左手的兩手完全不听使喚,就像他從沒有兩只肩臂一樣。

拔出來呀——只要拔出那支箭,等著乾隆流光身子里的血,他立馬就是大清的皇帝了!上輩子受得辱,受得委屈,受得苦楚,統統都不再有,連著心里陰纏不散的戾氣也可以平復,再不用日夜掙扎,不用猶豫不定,不用弱懦逃避!

也不用……不用……管不住自己的心神,想要真正做乾隆的璜兒了……

永璜雙眼突兀的睜大,眼里面布滿血絲,眼角甚至大力到快要裂開了。

他沒有管不住自己的心神,他沒有想要做乾隆的乖璜兒!

他是愛新覺羅永璜!他不是璜兒!

永璜在心里對著自己嚎叫,不停的嚎叫。

他不是!

對,他不是!

忽的,永璜左手按住了乾隆的肩膀,右手五指緊抓住乾隆心口而出的利箭頭,牙齒緊咬直至牙根流出了血絲,扭曲著臉上的神情,就一抽手中的利箭!

「唔嗯!」床上的乾隆張口悶哼,身子甚至隨著永璜的右手往上一拱,那嗚咽的叫聲壓抑著從喉嚨里吐出來。

永璜一下子停住了。

乾隆額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密密麻麻的一會就打濕了發辮和軟枕,許是永璜的動作弄痛了乾隆,乾隆雖然雙眼還是緊閉,可嘴里卻開開合合的想要拼命說些什麼。

永璜臉上的扭曲神情一點也沒變,可頭卻不自禁就靠近了乾隆的嘴邊,心里更是告訴自己,他只是晚一會,就一會,听听乾隆臨死還惦記什麼,根本無傷大雅不是嗎?

「……呼……」

「啊……」

乾隆嘴角越張越大,可偏偏說不清楚字句,直到永璜低下頭把耳朵湊到了他的嘴邊。

「……璜……兒……」

「……璜兒……」

「阿……瑪……在……」

「……阿……瑪在……」

「……誰也……不能……不能傷你……傷你……」

「阿瑪在……誰也……不能傷你……」

「……璜兒……阿瑪在……阿瑪在……」

「……別怕……阿瑪在……」

「誰也不能傷你……不能……阿瑪在……不能……璜兒……」

「璜兒……」

永璜頭皮瞬時就麻了!受驚嚇一般呼的一下子把頭抬了起來,右手拔出一小半的利箭似是烙鐵一樣燙著他的手,臉上扭曲的神情也凝固了。

永璜看著自個的右手,那手背上青筋畢露的力道根本不曾松過一絲一毫,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受他的控制抖了起來,越抖越厲害,劇烈的顫抖。

「阿瑪在……誰也不能傷你……阿瑪在……」

「璜兒……」

魔音穿耳!魔音穿耳!

永璜雙眼一下子血紅,額頭和脖頸處甚至有好多青筋鼓脹起來,顫抖的右手背上竟怪異的浮現出水珠來,而且那水珠眨眼間就成串的砸落在手背上散開,直至匯聚成細細的水流劃過整只右手,滴落到乾隆被血染成暗紅色的破裂心口上,混成一團,再也分辨不出。

「啊——!啊——啊——!」永璜發瘋的捂住自個的雙耳,明明躺在床上的乾隆只能嘴唇張合發不出任何聲響,可偏偏他的耳中就如擂鼓一般,震得他頭痛劇烈!

「——啊啊啊啊——」

永璜厲聲嚎叫著從乾隆的床上連滾帶爬的蹦了起來,接著沖到離床榻不遠處的桌椅旁,手臂腿腳上下左右不停的揮舞亂踢,把眼前所有的一切物件都摔得七零八落。等到周圍再也沒有一件物件時,永璜也停不下來,還是發瘋的揮舞著雙手。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永璜再也沒有絲毫的力氣可以用出——

「呼——呼——呼——」永璜不知道自己發瘋了多少時辰,只知道自己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身子一軟就仰面倒在了地上,連口里的喘息都累得他覺得自個快要死了。

可偏偏他的雙眼還要望向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乾隆處,看到乾隆側臉的嘴唇微微張合,緩緩顫動,兩眼就模糊痛漲到不能視物。喉嚨也堵著悶痛起來,心口更是絞痛慌亂到了極致。

「嗚嗚嗚……嗚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嗚嗚嗚……」永璜嗚咽著淚流滿面,眼里的淚根本無法止住,胸口的劇烈起伏讓他完全喘不上氣來,連一口都不行。

他現下就像幾歲的孩童一樣,大哭到不能自已,只能嗚咽著不停的詢問自個,不停反問自個。

他……為什麼不能狠下心?為什麼不能拔出那利箭?為什麼想到乾隆離了這世上他就如死了一般?

剜骨之哀,錐心之楚,淒入肝脾,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突然!似乎耳中听到了什麼,永璜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疾步就跑到乾隆近前,映入眼中的便是乾隆開始灰敗的臉色,嘴唇幾不可見的顫抖,還有心口處已經停止暈染的暗紅。

不能死!不能死!

乾隆!我不讓你死!不讓你死!

這天下除了我再沒人有資格讓你死——!

永璜往乾隆床前一坐,臉上的扭曲神情已經完全平復,只冷著臉瞪大雙眼盯著乾隆的心口,氣沉丹田,嘴角一咧便嚎道︰「劉玉鐸!帶著東西滾進來!」

等著永璜叫完,臥房大門立馬被打開,劉玉鐸還有另外一名年老太醫就急急忙忙跑進屋里,接著大門就被守候在外面的侍衛關了起來。

「現下拔出箭皇父可有危險?」永璜的聲音冷淡平穩,甚至不能令人听出絲毫的動容。

劉玉鐸咽喉一動,額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甚至兩手都微微顫抖著,可還是啞著嗓子說道︰「皇上胸口之箭若能平安拔出,那毒自是好解,可……但……但那箭傷了皇上心脈,若是一不小心就會血流不止……」

「錦布!熱水!」永璜立馬高聲打斷了劉玉鐸的話語,卻是對著門外的侍衛喊叫。接著便一瞪身前的劉玉鐸和另一人,只冷冷開口︰「金針!藥粉!還不準備!」

劉玉鐸和另外一人听到永璜的呵斥,立馬抖著手從隨身的藥箱中拿出了止血所用之物,然後等著門外的奴才送了熱水錦布,便緊緊的盯著坐在乾隆身邊的永璜,兩人生怕自個一眨眼就會耽誤片刻。

永璜伸手撫上乾隆的臉頰,口里也對著乾隆開口︰「阿瑪!醒醒!阿瑪!你醒醒!阿瑪!」

可永璜的叫聲不能讓乾隆有所反應,只眉頭眼不可見的微微皺了皺。

永璜嘴角一抿,臉色陰沉下來,撫模乾隆臉頰的右手也高高抬起,啪的一聲就狠狠的扇在了乾隆臉上,力道大的乾隆整個上身都挪動了一下,乾隆左臉頰立刻紅腫起來,不過這劇痛也讓乾隆睜開了雙眼,可乾隆兩眼中的無神呆滯讓永璜明白,若是再不救治,乾隆只怕真要駕崩歸天了。

就在永璜扇了乾隆一耳光時,太醫劉玉鐸和另一人都啊的低叫一聲,那老人甚至伸出一手想要止住永璜的舉動,可見到乾隆睜了眼也停了動作。

劉玉鐸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什麼。可見著永璜臉上的冷厲和紅腫的雙眼,還有整個人眼可見的顫抖時也閉上了嘴。

「準備著!」永璜一開口就動手把乾隆抱起攬在懷里,讓乾隆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半坐起來。低頭看到這一動作後讓乾隆微微清醒點的雙眼,永璜渾身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但見著乾隆似是認出他後嘴角想要抹出笑意時,永璜趕緊錯開乾隆的雙眸。右手緊接著便緊緊攬住乾隆的肩膀,左手抓住乾隆胸口已經出來小半的利箭。

「就一下!就一下!阿瑪忍著啊!阿瑪忍著啊!」永璜聲音突然尖細起來,好似哄孩童般念叨。忽然!永璜一用力直接將那釘在乾隆心口的利箭飛快拔出!

「快——!」永璜剛剛動手就嚎叫了一聲,那聲音冷厲尖銳至極,甚至長到蓋過了乾隆的呼痛嗚咽,只能讓劉玉鐸和另一人听到永璜喉嚨里發出的孤注一擲與淒慘悲鳴。

永璜卻沒有一點感覺,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口隨著手中那拔出的利箭停在了半空,空余下右手牢牢困住乾隆像離了水一樣的魚兒般淒厲掙扎。

劉玉鐸和老者早就聚精會神的準備著,完全沒浪費絲毫的時辰。終于在乾隆心口噴血的剎那間,兩人眼明手快的一人一面止住了血濺。幾息的功夫就為乾隆扎金針封了穴位,撒上藥粉纏上錦布,處理好了傷口。

然後劉玉鐸這才喘著粗氣的跪倒地上,算是緩了緩神,不過另一人卻是直接驚嚇過度癱在了地上,渾身都打跌起來。

永璜沒看身旁狼狽的兩人,而是慢慢輕輕的讓再次昏過去的乾隆又躺回床上,蓋好了錦被後這才漸漸全身也劇烈顫抖起來,右手像抽風一般的撫上自個額頭,眼前更是發黑身子搖晃不停的粗聲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阿瑪那一耳光白挨了!

明明就是慌亂失去理智了,永璜就是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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