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柴要交保護費,古時名為孝敬錢。來弟是不覺得有什麼,獨有弟是戚戚然。姐弟兩個人一個人吃一個好炊餅,坐在院子里把明天要送的柴禾捆起來,有弟這時才開始是高興︰「姐,你真會攬生意。這些生意全是咱送,一個月可以多不少錢。」
先捆好一堆柴放到一邊去,再接著捆另一捆的來弟也道︰「可不是,有了這幾家常供的主顧月月送,別的只零散主顧就成,不然的話農忙的時候怕也沒有時間送才是。」
稍有些力氣的來弟是學駱駝,用自己的背負上一大捆柴禾,可是怕中途會散掉,為保險起見,還是把這一大捆柴禾分成若干小捆,這樣一個防止背負的路上柴禾突然會散掉成一大堆散柴不好收拾,分成若干小捆就是散開來也是分開小捆小捆的,這樣路上有繩子不結實的突發狀況也好收拾一些。
有弟幫著把柴禾搬到坐著的來弟手邊來,方便來弟坐著不動就可以捆。雖然今天來弟的錢少了十文,有弟覺得很是冤枉,可是有弟一想十文錢只落一個在城里可以隨便賣柴,這就開始努力支持來弟賣柴︰「姐,地里的活沒到收莊稼的時候,肥俺看著施,鋤草什麼的我可以做,」再看一看夕陽西下了天邊的晚霞,有弟只猶豫一下道︰「就是田里要水的時候車水俺沒有力氣。」
看著有弟小臉兒上對這件事情就開始沮喪,來弟忍不住一笑安慰道︰「還有姐呢,地里有活就忙地里的,地里沒活就找些營生去,長天白日在家里閑著也不好。」
听听自己說話,來弟覺得自己絕對適合當一古裝配音演員,不是吹的,看看這話說的,有些古味兒嘿。
很是點頭的有弟的話又出來了,听起來又象是保證又象是在安慰來弟︰「等有弟長大了就好了,」來弟就配合的微微笑,一面用力把手上的這捆柴扎緊︰「姐等著呢,有弟會很快長大的。」
來弟看著有弟笑起來甜甜的面孔,心想在有弟長大以前,得讓她改過來,讓她知道她不是個當家的男人,而是一個持家的女人。
手邊上這一小捆又捆好了,來弟把這一小捆送到一邊去,有弟則幫著把散柴禾搬過來,一面再對來弟開心地道︰「姐,你又種地又弄營生,就跟咱家村里的趙三郎,秦六哥一樣,他們都是家里人種地,他們外面做營生去。」
「人家做的是生意,一年跑個一到兩趟,姐只想弄些小營生就在城里就成。」來弟坐下來捆新的一捆柴,用眼楮看一看院子里柴禾,明天再送一次就完了,正好後天去山里打柴,正好把那些樹根弄回來,
說實話來弟心里沒有底,一般的工匠會自己去尋找合適的材料,如果運氣不錯,自己真的是能弄到合適的材料,當然獅子大張口也張的順溜。想上一會兒,來弟安慰自己,想有什麼用,去試一試吧。
這就不再亂想的來弟把院子里的柴禾都捆好,堆放在一邊點了點數兒,正在點,王媒婆穿一件寬闊衣服,搖搖擺擺走過來。媒婆多是愛說話的主兒,來弟家里沒有大人,來弟是個姑娘,就說話也是王媒婆為主,只要從這門前過,王媒婆還是樂意來說幾句,顯擺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多,另外就是來弟要到說親的年紀了,王媒婆覺得門前這筆錢雖然是不多,也要抓住才行。
在院門口站住的王媒婆今天沒有罵街,所以笑眯眯︰「來弟呀,你這些柴到城里要賣多少錢?」來弟先是笑一下,然後略提高聲音數一下︰「五、六、七……」這才轉過臉來一臉是笑對著王媒婆笑的很是可親︰「王大娘哪里來?
再用手扶一下堆得很高的柴禾,來弟再對王媒婆道︰「這柴得數數才行,咱這村里人都好著呢,也許是外村的人,不知道哪一個爛手斷爪的晚上偷柴禾呢。」
說得王媒婆臉上笑容一僵,到底是吃百家飯逛百家的媒婆,笑容立即就重新出來︰「來弟也是大姑娘了,家里沒有老人,都是鄰居,王大娘也要為你上心才是。听大娘說一句,這城里的人家盡在大娘的心里是知根知底的,看你現在也算是能整頓得家了,你想要個什麼樣的人,只管對大娘說,你只管放心,這謝媒錢不會多收你的。到底是鄰舍不是。」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來弟听過以後這才笑容更多,決定先打听一下,來弟自己倒也算了,有弟以後找婆家要多少謝媒錢,聘禮收多少,嫁妝是多少,來弟發現身邊又多一個包打听,王媒婆是也。
梁五是城里大街小巷子暢通無阻的包打听,一個潑皮少年,應該是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都清楚,王媒婆則是對于內宅應該比較清楚才是。初來乍到這里,原本就對著人笑臉相迎的來弟就對王媒婆更是客氣起來。
這客氣看在王媒婆眼里,還以為是來弟想說一門好親事,這樣夕陽西下的和暖晚風中,王媒婆和來弟坐在來弟的院子里攀談起來。
「最有錢的,那當然是古玩老板金不換,」王媒婆剛說到這里,來弟就想咧嘴笑,這名字一听就是守財奴,王媒婆用眼楮上下打量著來弟,這姑娘近來出挑不少,腰身也出來了,腿長身子健壯結實,要是願意給哪一家當妾,這雖然是不大,卻是溜圓挺翹,應該是個能生的主兒。
和熙晚風中,王媒婆不慌不忙地道︰「金掌櫃的雖然沒有兒子,卻沒有听說他要納妾,」有弟一旁坐著,突然插嘴道︰「俺姐要八抬大轎來抬才行。」有弟都能听的出來這話里意思。
只有來弟笑一笑道︰「有弟,你別插嘴,听著王大娘說話才是。」覺得這象是古記兒一樣,听得津津有味的來弟正想著多多了解這城里的人,可是不能打攪王媒婆的談興。
「不過金掌櫃的要是想納妾,一準兒找我保媒,這城里城外誰不知道我保媒最可靠,」王媒婆有意無意地吹捧著自己,看著來弟只是笑容滿面听著,一點兒生氣害羞的樣子也沒有,王媒婆這才繼續往下道︰「這樣大戶人家納妾,搶的人倒是不少,哪一個能去上,就全憑媒人一張嘴了。」
來弟很是配合地听著,再不時地看看有弟,在有弟听不下去要說話以前用眼色阻止住有弟,正听的來勁兒,這就是一個活地圖。可以聞到王媒婆身上有酒味兒,今天她有心情說,明兒哪里找去。來弟只是想听下去︰「城里就金家是大戶嗎?」。
「哪里啊,」王媒婆有了酒,原本話多的人越發的談興高,小風吹著覺得舒服,只是干渴上來,對有弟道︰「有弟兒,給大娘弄些水來喝,這才說的好。」
有弟低著頭嘟一下嘴,听著來弟也道︰「有弟,家里沒有熱水,王大娘酒多了,你去燒些熱水來,一會兒姐也喝一點兒。」
把有弟打發走,王媒婆對來弟這樣待鄰居的態度覺得不錯,繼續對來弟開始說這城里的事情︰「還有安家是大戶,喏,你這隔壁和我家隔壁中間這院子就是安家祖上以前住的,就是在這里發的家,所以一直就留著,來弟姑娘,不是大娘亂夸口,你沾了這好風水,一定能許一門好親事。」
對于一心想听城里諸人諸事的來弟只是一笑置之,繼續套問王媒婆的話︰「安家是怎麼發家的?」
「安家的老太爺也是種地為生,就跟你家一樣,老太爺出生就在這隔壁院子里,」王媒婆開始滔滔不絕︰「種地遇上幾年風調雨順,積下銀子就城里做生意,又能苦積攢,這就慢慢生發,生了個兒子就是現在的安老爺,娶了個媳婦就是現在的安夫子,帶來一大筆嫁妝,這就更發了,」來弟微微笑,听起來象是娶媳婦發了財。
「就是現在到了這一代,象是親戚也多起來,安家一生發,不管遠的近的親戚都來幫忙投靠,象是這一代不是愛做生意的人。」王媒婆這樣講述過,來弟眼前就浮現出安公子那文弱模樣,只象一個讀書人,一身上下全沒有銅臭的樣子,來弟只是微笑,听起來象是富三代。
燒好熱水的有弟,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熱水送來,至少來弟說過要喝,王媒婆喝了熱水,覺得自己說的不少,這就站起來回家去,臨走時還對著來弟笑眯眯︰「來弟呀,你的心事以後對大娘說才是,都是鄰舍,可千萬不要客氣。」
只有小有弟瞪著眼楮看著王媒婆走出院門,才不樂意地對來弟道︰「姐,你可不能給人家做妾去?」
喝過一碗水再喝第二碗的來弟只是捧著碗笑,碗里的水潑了不少在地上,這才先喝水,喝上幾口水再看著身邊的有弟不滿的眼光,來弟才道︰「不會的有弟,你把姐看成甚等樣人。」
「真的,你真的不會?」有弟只是追問著,來弟連連保證︰「當然不會,姐肯定不會。」這樣保證有弟才算是放心一些,而來弟通過剛才的談話,也大概清楚了,要想有弟成親不被婆家看不起,至少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莊戶人家也要十幾床被子,至少兩口插不下手的衣服箱子才成。這大概要十兩銀子才成。
微笑著看著有弟的來弟算一算有弟的年紀,離成親總有個好幾年,一年除去吃喝至少要積攢下二兩銀子才成,來弟笑嘻嘻,這對于土里刨吃的人來說,真是不容易,不過姐嘿嘿,姐要找出掙錢的辦法來,不然的話,那十文錢的保護費不也是白交了。可不能浪費那十文錢。
要掙十兩銀子,先從第一文錢掙起,或者說是先從第一兩銀子掙起。來弟在炕上思索好一陣子才睡覺,第二天一早起來去送柴禾,是昨天大嬸介紹的那一家,家里還有柴禾就先送去。這就不繞彎路,不用尋主顧,進城里就送去收錢,也不用擔心梁五那等少年會出來尋事情,來弟心情不錯地送完柴,就開始去踩點兒去。
這個點兒是從梁五那里問出來的,就是城里有名氣的做根雕的師傅,家也住在城里的一個小偏兒上,是一處小小院子。
來弟把捆柴禾的繩索扎在腰帶上,古人的袖子是個放東西的好去處,來弟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沒有體會到這好處,倒是先體會一下腰帶的好處,繩子布口袋或是買兩個炊餅就把小布包往腰帶上一掖,此時來弟走一步,腰上繩索就晃一下,一直晃到這位根雕于師傅家。
幸好這小院門口是開著的,來弟有些後悔,應該剛才扛著柴禾來問一聲要不要柴,此時只能站在院外面看,來弟看一看小院里果然是堆著不少奇形怪狀的樹根什麼,只是自己弄不明白他目前要做的是什麼,是拐杖還是壽星等雕像或是一個小桌子擺設,如果要是明白,來弟覺得自己也能為他找到適合的材料。至少那溝底一大片奇形怪狀的樹根樹瘤百里選一也能找出來一塊不是,一塊是多少錢,來弟目前把第一塊賣出去。
第一次踩點兒失敗,只能外面探頭看一看,人家里果然是需要這樣東西,來弟就此回家並不灰心氣餒,決定扛一擔柴再來,這樣可以有一個話頭兒去。
看看天還有半天,走的時候有弟是千叮嚀萬囑咐,今天這錢再也不能亂花了,是以來弟雖然是很想給有弟買點兒什麼,還是忍著沒有買,把口袋里沉甸甸的十幾個銅板回去給有弟,有弟應該更高興才是。
有弟小臉兒笑開花的表情實在是很好看,來弟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里溫暖的很,目前就只有小有弟是和自己互相關心,彼此是關懷的人。
大步流星往城外回去的來弟要早些回去,還想著再做一些地里的活,日子真是充實,充實的來弟只想著種地掙錢,掙錢和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