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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日之後,望垣城前,已經兵臨城下的董卓軍和在城頭上嚴密布防的韓遂馬騰軍遙遙對峙著。董卓麾下的那些剽悍的西涼兵,一個個卻都有些無精打采的。畢竟他們不知道自己來干什麼,自然會心中困惑不已。
要說是來攻城的吧,他們沒帶任何攻城器械,難道要讓騎兵沖上去把城牆砍倒麼?要說是來旅游的吧,各部將領又都告知他們,等待接收叛軍士兵及城池。
難道後將軍已經和對面的人談好了要招安?想到這里,董卓麾下的士兵們更打不起精神了。沒有戰爭就沒有了掠奪的借口,不能趁亂掠奪就不能發財。而發不了財還當個屁兵啊,還不如繼續去干沙盜馬匪這種有前途的職業。
而董卓麾下的諸將雖然只要有「戰功」就能升官發財,不用冒險打仗更合他們心意,但他們此刻也都在冷眼旁觀,等著看從京師來的黨校長是如何舌燦蓮花,憑著一張嘴皮子說得對面這幾萬叛軍哭著下跪求饒。
——在黨愛國到來的當日,他就自信滿滿地表示不需要打仗。只要他見到了韓遂和馬騰,就可以立即平息叛亂。
接著他便要求董卓點齊兵馬,開始往位于上邽和冀縣之間的望垣前進。
望垣城建在渭水旁邊,是叛軍的前線都市,也是橫在冀縣之前的大門。如果不走大門,就要經射虎谷前往冀縣。這射虎谷乃是昔年名將段破羌的戰場,現築有一座名為「狐槃」的支城,已被叛軍佔領。
建寧二年,即公元169年,原被安置在安定、上郡、北地三郡的東羌反叛,向南擊進。
夏,破羌將軍段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據其山上。
羌悉眾攻之,厲聲問曰︰「田晏、夏育在此不?湟中義從羌悉在何面?今日欲決死生。」
軍中恐,晏等勸激兵士,殊死大戰,遂破之。
羌眾潰,東奔,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諸谷上下門。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乃遣千人于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餃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
虜乃覺之,遂攻晏等,分遮汲水道。自率步騎進擊水上,羌卻走,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擊破之,羌復敗散。
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獲牛馬驢騾氈裘廬帳什物,不可勝數。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于是東羌悉平。
從公元167-169年,段先後經歷一百八十次戰役,斬殺三萬八千余人,俘獲家畜四十二萬七千頭,費用四十四億,漢軍戰士僅僅死亡四百余人。其英名在涼州震懾了幾代胡人。
現今正在中央大學里的「毒士」賈詡,初時察孝廉為郎,因有病辭官,西還至汧。路上遇見叛亂的氐人,與其同行的數十人皆為氐人所抓。賈詡為活命,便騙他們說︰「我段公外孫也,汝別埋我,我家必厚贖之。」
他所說的「段公」,便是當時的太尉段。因為段久為邊將,威震西土,所以賈詡便假稱是他的外甥嚇唬氐人。氐人果然不敢害他,還與他盟誓後送他回去,而其余的人卻都遇害了。
正是因為望垣、狐槃均為叛軍所佔,所以董卓才不肯輕兵冒進。從上邽到冀縣有這兩路,如果董卓想要消滅叛軍,除了要在上邽留下一些兵馬保住後路之外,還得分出一路士兵取下狐槃,控制住射虎谷這條通道,然後才能放下心來攻打望垣城。
否則在他打望垣的緊要關頭,韓遂或馬騰帶一支偏師出射虎谷,再煽動起上邽的漢陽豪族,從後面抄了上邽城,董卓就變成甕中之鱉了。如果董卓要從狐槃進軍,他同樣也得先打下望垣,或者留下足夠的軍隊防備望垣的敵軍。
上邽、望垣、狐槃、冀縣這四地正好形成了一個平行四邊形,整個區域內都屬于韓遂馬騰叛軍,董卓只佔據了其中的一個點,背靠著朝廷控制的地盤——右扶風。
如果董卓從上邽這個點移動到望垣、狐槃這兩個點的其中之一,那麼韓遂和馬騰甚至不必堅守,只要按照這個平行四邊形「流動」一下,佔了董卓原先所在的上邽,就立即切斷了董卓和右扶風之間的聯系。
而且反叛軍是在支持他們叛亂的「根據地」里作戰,戰爭動員能力和軍隊移動速度肯定比董卓更強更快。他們十分有可能在董卓行軍的途中就不停襲擾,以延緩董卓打下望垣或狐槃的速度,而自己從冀縣出發,帶兵通過另一條路直搗上邽。
若是望垣或狐槃能守得久一些,或許他們取了上邽之後,還能分出點兵暴了董卓的菊花。這一部分奇兵不需要太多,主要是依靠暴菊給董卓軍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讓月復背受敵的西涼兵自己潰逃。
韓遂和馬騰同董卓一樣了解這些西涼兵。西涼這地方民風剽悍好斗是不假,但同樣的,當地人和羌人打交道的時間久了,也學會了那種有別于農民式的,屬于牧民式的狡猾。這些游牧民族雖然為了財貨打起來不怕死,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卻很少死戰。
打得過就大大地撈一筆,打不過就跑。但跑了也不跑遠,跟在後面悄悄地吊著,等待機會再來啃上一口。自春秋戰國時起,中國周邊的游牧民族就一直是這麼干的。他們的戰術就和草原上的狼一樣,堅韌、頑強而又不失狡猾。但對于他們的敵人來說,他們就像牛皮糖一樣難纏。
董卓要打望垣或者要打狐槃需要的兵力都不少。望垣的城池更堅固,人少了打不下來,而狐槃雖然只是一個支城,卻可以借助射虎谷的地形來防守。同樣的,攻打其中一路時,防備另一路敵軍所需要的兵力也不少,而且還要兼顧好上邽城。反叛軍是本土作戰,西涼又多馬匹,他們絕對有能力迅速調動兵力,吃掉董卓留下的少量守軍。
要是董卓的兵力足夠,倒也可以從容分兵應對,在兩路齊頭並進的同時,還能守穩上邽城。他手下的徐榮、張濟等人都是可以獨領一軍的大將。但問題就是他的兵力根本扛不住這麼接二連三的分散,否則當初也不需要和皇甫嵩合兵一處共同討伐叛亂了。
當然,現在這種兵力窘迫的情況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但就是因為他在有意或無意之中造成了這種情況,所以才能合理地養賊自重。朝廷里不乏知兵之人,而且現在對地方的控制力並未如歷史一般,因漢靈帝病死而減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如果沒有足夠合理的借口,董卓這麼精明的人,可不想去挑戰朝廷諸位大佬的智商下限。
在這種形勢之下,帶著皇帝的敕旨從京城過來的黨愛國,卻要求董卓全軍拔營向望垣前進,上邽交給當地人守就行了。就算董卓等人委婉地給他說明了現狀,黨愛國也依然堅持如此。而且更令諸將士絕望的,是黨愛國堅持自己的判斷的理由,竟然是「不需要你們動手」!
西涼這邊不管是漢人還是羌人,或者是其他游牧民族,比文化教育發達的中原人更加迷信神仙是沒有錯,但是在打仗這方面,他們卻是最不迷信神仙的。比起哪路神佛的保佑,這些成天在刀頭上舌忝血的漢子,其實最迷信的就是武力的強大。
在游牧民族之中,雖然地位最高的是巫師神棍,但最受人崇拜的卻是強大的戰士。就算他們再迷信,也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將部落的巫師推到戰場上,讓巫師作法把敵人給滅了。明明巫師在他們的印象中是無所不能的,那麼為什麼無所不能的巫師卻不能在戰場上打敗敵人呢?這是一個明顯的悖論,但是所謂的「腦殘粉」是不需要理由的。
黨愛國在這里說大話,董卓手下的諸將自然是樂得看他出丑。而對于董卓來說,官高一級壓死人,他就算咬著牙也得服從領導的命令。
不過在和黨愛國磨嘰了一番之後,董卓以「憑借著黨校長的威能,我們帶一半士兵去接收叛軍和地盤就足夠了」為理由,留下了一半士兵,由女婿牛輔和徐榮兩人帶領,嚴守上邽。而黨愛國雖然知道董卓這是對自己的信心不足,卻也沒有動怒,隨董卓的便了。
定計之後,黨愛國又命董卓派人前去望垣,告知在那里觀望董卓動向的韓遂、馬騰二人,他的軍隊將在幾日後前來望垣城。
韓遂和馬騰雖然有些疑惑,但在分析了董卓近來的舉動之後,認為董卓大概是想要來招降他們。而且不管是來邀戰的還是來招安的,既然對方已經光明正大地說要來望垣了,他們要是再畏畏縮縮的也太掉面子了,于是兩人也十分豪邁地表示「要來就來!」
他們這些人之所以反叛,實際上也並沒有什麼囊括四海之意,並吞八荒之心,當個土皇帝就是他們的極限了。俗話說得好,「殺人放火受招安」。雖然不知道現在出沒出現這句話,但是韓遂和馬騰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要不為什麼他們不自己當首領,而是要擁立別人呢?這一是為了拉攏漢陽當地人,二就是因為造反這種事從來都是首惡必究,而且基本上必定從嚴從重的。而從犯大多數不僅不會被追究,甚至還多有獎勵,以此來鼓勵所有反叛者身邊的人出賣自己的首領。
就算是後世為了「最廣大人民的利益」這麼崇高的理想起來鬧革命的「有志之人」里,也不乏那種為了「反動派」給出的好處而出賣革命同志的可恥叛徒,就更別說古代的這些反賊了。一般來說,古代那些起來造反的人,基本上都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已,其中有可能會充當叛徒的就更多了。
PS:哎……堅持了一些天後,還是將更新時間定在晚上18︰00吧……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