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了一眼,匆匆的洗漱後,便下樓去做檢查了。常規b超檢查,人非常多。要早早的下去排隊,不然就趕不上醫生查房了。
等到做完檢查在回到病房時,發現病房里的家屬以及能走動的病友,全部都站在了走廊里。我疑問的看著他們,他們用手指了指病房。從房門的玻璃窗處看到,李醫生、毒舌醫生和不知名的醫生站滿了燕的床邊。而我們的床,都被拉上了布簾子。
燕的老公和燕的主治醫生站在病房邊上,隱約听到醫生在詢問,如果發生休克或者是停止呼吸情況後,用不用搶救什麼的話。
燕的老公神色有些凝重,見我站的離他們近,就回避的往後靠了靠。醫生也似乎發現了他的謹慎,便配合的向後又走了一步。
我當然也知趣的走開了些,回頭問門口的病友們。
「不可以進去嗎?我好餓。b超不可以吃早飯,現在餓得咕咕叫了。藥也還沒吃噶。」
「應該可以進去的吧。」
我小心的打開了門,溜了進去。22床靠近門口,而我的床位靠里面。經過時,我看到燕的下半身著,李醫生在給她大腿的動脈插管的樣子。
旁邊的醫生都很安靜,只有燕粗重的喘息聲,與她不斷說著的,「醫生,我喘不過氣。」
我在22床旁停頓了一下,想看個仔細時,李醫生抬頭用他銳利的小眼楮瞟了我一眼。嚇得我趕緊奔回床位,拉上布簾子。
25床阿姨躺在床上,看到我進來,探出了腦袋。
「阿姨,怎麼回事啊?」我小聲的問道。
「燕,估計要不行了。」
「什麼?」我吃驚的叫了一聲。在25床阿姨的噓聲後,又壓低了嗓子。
「怎麼會?」我問。
「昨天咳血咳了一夜,知道哇?」
「恩。」我點了點頭,「不是說置換血漿嗎?怎麼?」
「她爸爸不同意,說老家的人說了。這毛病看不好了,置換了也是把錢扔水里的。」
「……」我一時有些無法接25床阿姨的話。
半響,我繼續問道,「燕家里的環境不好嗎?」
「她爸爸在屠宰場工作的,還開了豬肉攤,怎麼會環境不好?」25床阿姨捏著嗓子,高聲道。
我剛要繼續說,便傳來了燕虛弱的聲音。
「老公,我可能要死了。」
「不會的,我會努力賺錢,賺很多錢,一年賺十萬,專門給你治病。你會好起來的。」燕老公輕聲安撫著燕。
我听聞皺了皺眉,有些不適的感覺。側頭向他們的方向望去,布簾子遮擋了我的視線,只看見白褂子晃動,醫生忙碌的身影。
「這置換血漿很貴嗎?為什麼不試一試?」我回頭繼續問25床阿姨。
「說是7千塊一次,一個療程5次。她爸爸不願意治麼,也沒辦法。等于是放棄治療了呀!」
「這……那他老公不是一直號稱要治燕的嘛,老爸放棄麼,老公頂上丫。剛才他不是還說給她治病嘛!」
25床阿姨給了我一個,你真天真的表情後,繼續說道,
「燕的病估計是個無底洞呀,你看之前她還說婆婆送錢來,結果呢?婆婆的影子也沒有見到,不是?這個老公麼,又沒有登記咯!不是合法夫妻呀,憑啥讓他承擔醫藥費啊?估計燕的婆家麼,也是那麼想的。」
「她老公不是說,很愛她嗎?」
「愛?愛也抵不過沒錢。沒登記的老婆算什麼老婆?還是個病秧子。」
「那……她媽媽不是還說,要賣了房子給女兒治病嗎?」我有些不願意承認某些事實的,繼續扭著性子跟25床辯駁。
「她媽媽一個農村婦女,沒有工作,沒有收入的。還不是家里的勞力說了算?」
「可是……那燕的老公工作那麼久,難道連7千塊也拿不出來?如果我父母不給我治的話,我自己都能拿出個3萬5來,做這個血漿置換。」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各地情況不一樣的,誰知到呢?」25床阿姨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皺著眉拿著包子,卻怎麼也咬不下去。哎……自己都父母都不願意拿錢出來了,怎能指望一些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我微微拉開了布簾子,向燕的方向望去。醫生們正在給她整理床鋪,收拾東西,看來是把她的床整個的推出去了。
我也開始倒水,專心吃包子喝粥。哪知剛啃了兩口包子,便听到了燕媽媽慘烈的叫聲。
「燕啊……不啊……我的女兒啊……5555……」燕媽媽的聲音響徹整個腎內科。
「555……燕……5555……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她老公的聲音。
我垂下了握著包子的手,呆坐在床上,什麼?死了?怎麼可能?我想燕雖然凶險,但還是會挺過去的。想過也許終究會挺不過去,但還是會拖上一段時間。想過即使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但還有愛她的父母,想過,就算沒有父母愛,還有對她一往情深的老公。
我不斷地猜想,人在斷氣的那一刻,不是應該搶救的嗎?為何那麼快就宣布死亡了?難道?想到之前醫生與燕老公的對話,最終還是放棄了嗎?連最後的搶救,都願意試一試?就那麼迫不及待的割掉這個爛瘤嗎?
我緩緩地走出病房,站在病房門口,向走廊盡頭的血透室望去。燈光如此的昏暗,走廊如此的長。像是黃泉路上,陰暗的甬道,冷風瑟瑟。
燕的老公抹著淚,步履蹣跚的走來。邊哭還邊撕心裂肺的叫喊著,「我等了她三年,55555……終于結婚了……555……可以在一起……555……沒想到……5555……她還是離我而去……讓我一個人怎麼獨活……」
腎內科病房里的病人,家屬們紛紛探頭張望。看燕老公哭得情真意切,肝腸寸斷,不明就里的人會認為這是多麼泣鬼神的感情啊。
可我的心卻不斷的洶涌,你們放棄了對燕的治療,等于就是合伙殺死了她。現在卻在這里扮演著人間至情的戲碼,心中的無名火蹭蹭的往上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