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睡好,身體好。第二日起了個大早,本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原則,我穿著病人服裝,混進了H醫院龐大的掛號人群。
隊伍七拐八拐的排了很久,總算到我時,護士姐姐麻利的告訴我,這外科專家醫生王教授停診。
這甲狀腺的問題,又是個懸案了。
心情有些失落,等我慢吞吞的回到病房,看到爸爸已經早早的守在了我的床位旁了,還給我帶來了愛吃的小籠包,今日是掛CTX的日子,需要人看護。
雖然不太餓,但是不想辜負爸爸的好意,還是夾著小籠包往嘴里送。爸爸見我似乎食欲還不錯,顯得有些高興。
我將昨日倪醫生說的話,轉述給了爸爸。還安慰他說,既然醫生都那麼說了,總歸沒事的。
爸爸雀躍的說︰「是嗎?那太好了,恭喜你。這樣我們心中的石頭也落下了。」
不知為何,看爸爸開心的樣子,一陣心酸。我繼續吃著小籠包,但是那味道卻如同嚼蠟。
後來媽媽告訴我,那日床位醫生說惡性腫瘤時,爸爸回到家。流著淚跟媽媽說,怎麼辦?我們的女兒怎麼辦?誰能夠救救她?
媽媽說,她抱著爸爸,安撫著他的背,安慰爸爸說,我們盡一切力量治,就算買了房子也治。女兒沒有了,我們還留那麼多錢做什麼?
听聞這些,我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獨生子女政策的不人道。在後來,也遇到過一個阿姨。她的兒子,因病去世在7歲的時候。這位阿姨再也沒有生育,她說她再也忍受不了孩子的離去。夫婦倆立志于幫助失學兒童、疾病兒童、孤兒等慈善事業。她說,這樣才能感受,她的孩子並沒有離她而去,一直在她的身邊。
而我們的國家,又是一個如此注重傳承的民族。真的很難想象,如果我離去了。父母怎麼辦?媽媽在前一年因病摘除了子宮,即使還有生育能力,父母如此大的年紀,也無法去撫養一個如孫子般的孩子。並且,保不齊會如同那個阿姨一般,無法忍受新出生的孩子,可能會在離去的風險。
由于倪醫生的話語,掛CTX的過程,讓我們倆父女都有些如沐春風。記得和藹醫生來查房時,我還跟和藹醫生說,希望可以在CTX的6次療程結束後,去做甲狀腺的手術。
吃激素的病人,其實是不適宜做手術的。因為手術風險要比普通人高,比如傷口不易愈合,會因為激素的副作用,將皮膚組織從新架構後,導致縫合傷口的要比普通人難看,皮膚松弛嘛。再比如感染風險高,一旦感染後有可能會抗生素治療沒有效果。這樣就會導致其他的並發癥出現,又加上我是狼瘡病人,使用CTX沖擊後,會免疫力低下。這些都是讓外科醫生望而卻步的原因啊。
和藹醫生告訴我,這樣也可以,並且第二日就可以出院了。這讓我也歡欣。
其實我那麼問,也是一種試探。見和藹醫生如此答,我徹底放下了心中擔憂。看來我真的沒事,也許是b超醫生搞錯了。
哪知在出院那日,李醫生給我做了個最後的查房。我將甲狀腺手術的想法,一字不落的跟李醫生又說了一遍。
他低著頭,斟酌了半響,跟我說︰「如果能早些,還是早些去把它開掉吧?」
「呃?為什麼?」我忽然咯 一下,李醫生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啊?
「總歸早點開掉好,放著總是個心病。去開掉吧。」李醫生真誠的看著我。其實我之前已經放下了,但是被他那麼一說,我又開始蕩秋千了。哇……蕩地好高啊……哎……
「好吧。」我有些幽怨的回答了一句。
「恩,我讓你去看王教授,你去了嗎?」李醫生開始對我這次住院的病歷,做最後一次篩查。一邊看,一邊隨意的問著話。
「恩,我昨天去了,不過排了半天的隊,他停診。沒有看到。」
「哦?」李醫生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他一周後應該會看診的,前不久他老婆也開甲狀腺了,他親自開的。估計現在在陪老婆呢!」
「哈……這樣啊?」似乎有八卦听。我頓時來了勁,秋千也不蕩了,心情也舒坦了。眼中閃著光,流露著多說點八卦吧的神情,渴求地看著李醫生。
「出院後,趕緊去看吧。別耽誤了。」這李醫生很不給力,合上病歷夾後。留下那麼一句,毫無留戀的走出了病房。
我如泄了氣的皮球,坐在床上。還是要去開刀,還不能耽誤。這甲狀腺難道真的是惡性的?可如果是惡性的,為啥這些醫生們,還那麼的淡定?這下我有些看不懂了。但如果是良性的,為啥李醫生如此說呢?
一聲嘆息,我該找誰可以去訴說,我心中這壓抑的情緒呢?想到了男友,搖了搖頭。一頓苦笑,關鍵時刻還是要依靠于自己啊!
想起之前狼瘡確診時,他跟我說︰「如果我們已經結婚,如果你是我的妻。我不會放棄的。」
其實結局已經很明顯了,我故意忽略它,當時我的心真的無法承受兩次打擊。這半年不咸不淡的態度,我怎會不知這個男人是怎樣的想法?只是不願意去想什麼同甘共苦,什麼一生一世。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我們還不是夫妻,即使是又如何?人心已經偏離,在如何挽留都只是虛情假意。只是很多逃走的人都不明白,經歷過生死邊緣的人,更加的懂得珍惜和感恩。
看來,這一次要全面解決了。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無論是健康,還是感情,還是人生。這一次會是最後考驗吧?還會給我更高級的任務嗎?我仰頭,將眼淚流回去。我想boss級的,不過也就是死亡吧。
「醫生說我的甲狀腺有問題,可能會是惡性腫瘤。」看著手機上編輯的短信。會不會太直接了?哈,居然在此時此刻還想著,是否太直白而嚇到他。
後來有個老阿姨跟我說,連紅斑狼瘡都該瞞著他的,更何況是甲狀腺的惡性腫瘤這樣的問題,怎麼能跟他說呢?我當時告訴阿姨,如果夫妻間沒有真誠,也無法分擔,那麼這樣的老公如鏡花水月,我抓著他有何用?
遲疑片刻,還是將短信發送了出去。然後開始整理行李,準備結賬。再次的滾出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