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之中。
唐小山騰出幾處空房,給徐麗蓉等人居住。
唐家自晉朝時便已住在清源縣,唐府佔地不小,人口卻少,日子不算清苦,卻也從不奢華。後院里一座閣原本已被廢置許久,現在清理干淨,打掃一番,卻也可以住人。
唐小山與宋良箴替徐麗蓉鋪帳鋪床,駱紅蕖則與薛、姚三女聚在隔壁一間,問她們在自己離開東海後,東海又發生了些什麼。尤其是在听到月亮與白話竟是同一個人時,連駱紅蕖也不免吃了一驚。
唐小山與宋良箴在那忙著,徐麗蓉卻坐在妝台旁,對著從東海運來的琉璃鏡輕施粉黛,梳弄秀發。唐小山見她豐姿綽約,光艷逼人,好奇地問︰「麗蓉姐,你這麼好看,為何願嫁給我那總是喜歡胡鬧,連家也不回的弟弟。」
徐麗蓉對著鏡子,輕嘆一聲,顧影自憐︰「鮮花,總是要插在牛糞上的,不是這坨牛糞,也是那坨牛糞。」
唐小山、宋良箴︰「……」
唐小山呵呵地笑︰「這、這樣子啊……」
將徐麗蓉的房間整理好後,宋良箴又幫薛蘅香和姚芷馨去了,唐小山喜歡看書,因她們從東海帶了許多以前听過名字卻從不曾見過的書藉回來,于是挑了一本,走出閣,準備先回自己閨房看書去。
走在路上時,一個人影忽地竄了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等她定楮看去,這人卻嘻嘻笑道︰「姐……我回來了。」
唐小山將他瞪了一會,抿著嘴兒,將書本直接蓋在他的腦袋上。
唐小山將弟弟打量了一會,見近三年不見,弟弟高了許多,也壯了許多,但臉上那嬉皮笑臉的可惡表情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唐小峰見姐姐亦是長得亭亭玉立,嬌美浮凸,于是嘿笑道︰「姐姐,你漂亮多了。」
「有這麼跟姐姐說話的麼?」唐小山沒好氣地瞅了弟弟一眼,又拉著他的手,「快去見娘。」
林氏思念兒子已久,終于看到他,抱著唐小峰便哭了起來。唐小峰以前雖因母親愛哭有些煩心,現在听到這從小便已熟悉的聲音,倒是頗多感觸,摟著母親說說笑笑,哄她開心。唐敖看到幼子回家,他自己便是喜歡游山玩水的性子,再加上兒子竟真的將兄長徐敬業、義弟駱賓王的後人尋了回來,也就沒有對他說教。兩人聊了許多海外稀奇古怪的事情,將唐敖听得游心大動,恨不得自己也到海外轉個幾圈。
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一個清麗少女捧著瓜果走了進來,唐小峰見她似乎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林氏卻已拉著少女道︰「良箴,你也來跟小峰說說話。」
唐小峰笑道︰「原來是良箴姐。」當日他與顏紫綃被虎妖追殺,暈倒廟前,就是被宋良箴和她師父救了。
宋良箴螓首低垂,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便行離去。唐小峰心想她怎麼這般冷淡?再看去,卻看到父親一臉無奈,姐姐沒好氣地瞅著他。他小聲地問︰「出了什麼事?」
唐小山低低地解釋︰「良箴姐住進我們家後,爹因她孤苦,又要向鄰里解釋為何家中多了一人,于是便作主將她許配給你。」
咳,竟有這事?難怪在路上,舅舅和婉如表姐看到徐麗蓉,都有些怪怪的。唐小峰心想,老爹還真是幫我作媒幫上癮了,不過他的眼光還真不錯,書里幫我找的是二妹,現在幫我找的是宋良箴,都是又漂亮又好看的才女。
林氏自然萬事都幫兒子著想,道︰「我看麗蓉端莊,良箴孝順,都是好姑娘,不如就將她們都配給小峰……」
唐小峰使勁點頭,心想這個好,這個好。唐敖氣道︰「胡鬧,胡鬧,良箴是龍鳳之資,麗蓉是忠良之後,怎可糟蹋了她們任何一人?真是胡鬧。」
唉,我這老爹有的時候就是死腦袋,一點都不知變通。
二十一世紀的人總以為中國古代可以三妻四妾,卻不知這種看法其實是錯的。從古到今,古時候的中國,在律法和風俗上都只規定了一夫一妻。妻若不孕,可以取妾,但不管有多少個藤妾,妻子卻只能有一個。明清時雖然也有「一個正妻,兩個平妻」的說法,但也只有一些鄉下土財主這樣子做,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唐家本就是書香世家,對這種大忠大義和傳統禮儀看得較重,唐敖雖有薄產,但林氏已經替他生了子女,便從來沒有想過再娶妾室。宋良箴雖然改作宋姓,其實卻是忠勇王李貞之女,唐太宗李世民的孫女,徐麗蓉亦是名將之後,不管是哪一個給唐小峰作妾,顯然都是委屈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就連唐敖也沒有太多辦法。唐小峰與徐麗蓉的婚事既沒有父母之命,亦沒有媒妁之言,但哪怕是看在徐敬業的份上,唐敖也不能讓兒子把她休了。宋良箴本就是流落民間的郡主,再加上周圍鄰里也都知道她是唐小峰未過門的妻子,又柔媚體貼,這兩年里對唐敖夫婦諸多孝順,唐敖與林氏也不忍讓她受委曲,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從父母房中離開後,唐小山推著弟弟,讓他去見見宋良箴,與她說說話也好,自己則看書去了。
唐小峰在後園里找到宋良箴,見她坐在池邊發怔。
宋良箴雖是皇族,卻是從小落難,為了逃避武?追殺,常年跟著師父末空尼在山中修行,寂寞孤苦。後來來到唐府,由師父與唐敖作主,許配給唐家公子,覺得自己已是有了個家,心中安定許多,這兩年來亦是以唐家兒媳自居,百事孝順,也盼著唐小峰日後回來,會疼她愛她。
誰知道唐小峰回到家中,卻又帶回來一個天仙般的妻子,僅僅是看著徐麗蓉那逼人的光艷,她便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其實宋良箴長得亦是漂亮,但她從小藏于深山老林,也沒有多少自信,更不知該如何處理這般局面,只是這兩年來的殷切期盼與現在的尷尬處境形成了太過強烈的落差,讓她實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在心中想著︰「就算有公婆替我作主,他心中既已有了她人,又如何還會愛我?若是將他逼得急了,說不定他帶上徐姑娘再次離家,我反倒成了讓人恥笑的怨婦,我卻又是何苦?倒不如回到山中去尋師父,就此出家,雖說是深燈古佛,卻也是從小過慣了的日子。」
想到這里,她咬了咬牙,拔下發釵,弄亂秀發,拾起旁邊縫衣刺繡的剪刀,便往秀發剪去。
縴指方一用力,卻是按了個空,她錯愕地看著玉手……剪刀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想莫非是有鬼不成?扭著身子左尋右看,都沒有找著,又往後一看,卻看到一張嘻嘻笑的臉擺在自己面前。她嚇得跳了起來,立足不穩,失了平衡,一頭便要往池里栽去。
身後一緊,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她心如小鹿般地亂跳。
唐小峰將她按得坐下,又將奪在手中的剪刀搓啊搓,竟搓成了一個梳子,他立在宋良箴身後,替她梳著秀發,道︰「箴姐姐,這麼好看的頭發,你去剪它做什麼?」
宋良箴有些緊張︰「唐公子……」
唐小峰腦袋歪在她的粉頸旁,側臉看她,嘿笑道︰「要叫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