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和康欣離開了,我的心也似乎跟著他們離開了。我在大廈門口徘徊著,遲遲不想回到辦公室去。想有一輛車的願望,突然變得非常強烈起來。如果我現在有一輛車,我會一直開車跑出這城市,一直開到大海邊,我不管它是南海北海東海西海還是地中海,只要是大海,只有有蔚藍色的浪,只要有望不到邊際的遼闊,只要有生生不息的潮聲,只要有能在上面留下腳印但是很快就會被涌上岸邊的潮水抹去填平的金色的沙灘,只要有可以讓我懷著對自然最敬愛的心情俯身去拾撿的彩色的石子與繽紛的貝殼……。無論那樣的海邊有多遠,如果我有車,而且我也會開的話,我發誓我一定會一直開到那樣的地方去的。
此刻我身側林立著高聳入雲的廣廈,對于那樣的高度,我也有敬仰,但是更多的卻是沉重和莫名的壓抑,不知為何,就在剛剛听了康欣講了那樣的一段故事之後,我是那麼強烈地渴望著眼前可以出現一片大海,而我的目光可以盡情地毫無遮擋地平鋪向遠方,然後在天與水的際會處,或與朝霞纏繞,或與夕陽觸踫。這是一種我從未體會過的心情,異常的平靜也異常的喧囂,我迫切地想要以一種更高遠更寬廣更通達的眼光去看看這個世界,因此我厭惡眼前和周遭的一切遮擋︰高樓大廈,人群……。我只是想可以看得遠些,再遠些……
在這個傍晚時分,在我工作的大廈門前,在我生活的這個城市的街頭,我不由自主地強烈地憧憬著向往著,希望此刻在我眼前的不是這些阻斷了我目光的樓宇,不是這些讓我忘記了自然的人群,而是一片海,一片蔚藍色的無邊無際的海。然而就在我沉浸在這樣的向往和憧憬中的時候,空氣中的某些粒子突然擊中了我,讓我周身的神經都不自在起來。開始,我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漸漸地我感覺到了,似乎有人正在我的身後注視我,因為我覺得我的脊背在火辣辣地發熱,我不禁轉過頭,往身後看去,果然有人在看著我,和我感覺的一樣。不過我的感覺還是有一些誤差,準確地說,那個人不是在注視我,而是在怒視我。怒視著我的人不是別人,是杜成剛。
看見杜成剛的那一個剎那,我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站在那兒不動,只顧對著我怒目而視。我想我最好還是主動走過去,我當然知道,走過去必然會遭受指責,但是我了解他的心情,甚而有些同情他,畢竟對于愛人的背叛,我有過太深切的體會。何況總要有人為于帆背叛他的後果負責,當然最應該負責的是于帆本人,但是顯然,他想找一個替代品,找一個出氣筒,這樣他才可以把愛留給于帆,而把恨和怨撒給出氣筒。我非常清楚,他認定了我,我想逃也逃不掉,既如此,就得坦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