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寡婦有了甘露的滿足,生活的寄托,便似春草生猛,極是精神。圓臀款扭,才從山上下到村口,就听見村長對喇叭喊起來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我代表領導發布一則懸賞。廣大村民誰能告知潘小憲的下落,一旦采用,可得現金一千元!我重復一遍——」
今天是周末,山村人多熱鬧。更有一等厭倦了都市的城里人,呼朋引友降到花西村來,或采果子,或于塘邊垂釣。柳寡婦趕到村委大樓 眼一瞅,只見院內早擠滿了黑壓壓一堆人。上面高掛橫幅︰熱烈歡迎領導蒞臨花西村。下面台階上擺著一長溜會議桌,桌上放著話筒。中間端坐著一個三十來歲女的,明亮的丹鳳眼,尖尖的下巴,穿著一身得體的收腰小西裝,白色襯衫下面露出一段細細長長的脖子,生得細皮女敕肉,梳著馬尾辮,看去精干利落,風姿撩人。
柳寡婦見了直咂嘴道︰「吃皇糧的女人,派頭都不一樣。一眼就看出官威。」她瞅著面熟,卻不認得是誰。只見潘富貴和村主任潘三保左右陪坐著,她猜這便是上面來的領導了。
那潘三保道貌岸然,一副惺惺作態,柳寡婦直恨不得沖上去掐死他!可她卻堆下笑來道︰「潘村長,俺每要是把潘小憲叫來,當真得獎金?」
台上那女的一听驚喜道︰「這是真的,我擔保!這位大姐,煩你去叫他一下!」人群嗡的一聲炸開了鍋。五六個婦女神情激動,嗖的包圍了柳寡婦,你一言我一語的嚷嚷道要找潘瘋子算帳!那個謝大根的媳婦嚷得最響︰「潘瘋子抓了我的女乃,姓柳的,你把人藏哪里了?快叫他出來!老娘吐口唾沫羞死他!」
柳寡婦見來者不善,矛頭指向了自家小情人,馬上跳腳反攻︰「大根家的,你嚎個屁呀!你說抓了就抓了,誰見來著?你瞅你都下垂成這樣了,誰稀罕抓你?死一邊去,老娘懶得鳥你!」
那媳婦嗓門沒柳寡婦大,吃柳寡婦一逼,還倒退幾步,氣急敗壞地叫道︰「好你臭寡婦,克夫貨,喪門星,你說誰下垂?你乃大不了起呀?又沒啥子用場。你有謝美蘭的大麼?謝大根,你個烏龜王八蛋,人罵你老婆,你還不滾出來撕爛她的嘴?!」
沒啥子用場?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蠢得沒救了?
柳寡婦冷笑一聲,一伸手戳入大根家的嘴里,撕得變了形,嘎嘎大笑道︰「黃臉婆,老掉牙的比貨!瞎了你的狗眼,謝美蘭有我一半大啊?你說撕,老娘就撕給你看!撕,撕作七條八條!」架不住柳寡婦力氣大,大根家的當即敗下了陣,嘴角出血,哭著家去了。
謝美蘭是潘主任老婆,前天還找過柳寡婦晦氣,干了一架,不分勝負。兩個成仇敵無疑了。那婆子也不是甚麼省油的燈,听見柳寡婦都不把她這村主任家的放在眼里。氣得臉都綠了,跳前來指著柳月眉的鼻子罵︰「好個克夫貨,你罵老娘作甚麼!老娘搶了你男人還是欠你錢了?大伙快來看哪,柳寡婦這門替潘瘋子作張作勢!這說明甚麼,老牛吃女敕草啊哈哈!」大伙听了這句,哄地怪笑起來。
前天謝美蘭嘴皮子上吃了大虧,一直尋思著找回場子。這下逮著了機會,開始上竄下跳。
柳月眉吃她戳中痛處,勃然大怒,一蹦三尺高地反攻道︰「謝美蘭,你這舌忝人眼的騷蹄子,看你人模狗樣的,背地里不曉得做下幾多丑事!鄉親們,我向大家爆猛料。前幾天,我親眼撞見謝美蘭被個男人按倒在菜地里偷吃!不信你們問她老公,前天晚上這騷蹄子干甚去了?」
小騷蹄子,你捕我的風捉我的影。我就抽你的筋,揭你的皮!
柳月眉話一出口,人群騷動。原本眉飛色舞的謝美蘭做夢也想不到仇敵會來這一出,就懵了。當她意識到幾乎所有的村民都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立刻瘋了一般撲向柳月眉。柳月眉也不甘示弱,三馬奔槽,惡斗不止。兩個女人互相揪住了對方的頭發,腦門對腦門,扭打作一團。
潘富貴這才察覺領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馬上厲聲喝道︰「兩個老娘們,還不快住手!領導在這里,輪得到你們撒野?想造反?」便見民兵上前,把兩個死對頭分開了。
台上潘三保這下子臉丟大了,只是礙著領導面子,不敢聲張,只是咬牙切齒。謝美蘭眼見台上老公臉綠了,哭喊道︰「三保,這是反間計。你千萬別信柳寡婦的鬼話嗚嗚。前天晚上我在菜地種菜,可沒有偷吃誰!各位鄉親父老,我謝美蘭身正不怕影子斜,求求你們相信我!」
潘三保這才厲聲道︰「美蘭,領導在這,你回去!」謝美蘭瞪了柳月眉一眼,灰溜溜地走了。台上那把甜美的女聲再次傳來︰「柳月眉是吧?你說你知道潘小憲的下落,那快去叫來罷!就說邊雪蓮找。他會來的!」
柳月眉輪番跟倆女人干仗,嘴角破了一塊,模到一手的血,竟然神色自若。吭哧來家,正想躲去洗澡間洗干淨了,誰想那潘小閑耳尖,一蹦蹦了出來。發現柳嬸狼狽相,大吃一驚道︰「嬸你咋了?出血了!」
柳月眉不想他壞了心情,圓謊罵道︰「你個小賊囚,知道關心人了。嬸沒事,路上摔了一跤!上面來了領導叫邊雪蓮。她說你知道,叫你去!看情形潘富貴不像是使詐,要不去一趟?」
潘小閑一听喜道︰「去,怎麼不去?!」雖然說對方是鄉里的權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去受她一聲謝,那也是天經地義。
「小祖宗,那領導找你,不單單是還車罷?你們之間,一定有事瞞著我!快老實講來,你和她是甚麼關系?」
吃醋了。
潘小閑活了這麼久,頭一次見到女人為自己吃醋。肚內甚是得意。在棚戶區的那些年,這只在夢里才會發生。
他在橋頭下救了人,估計村里都沒人知道。柳嬸吃醋,她若知道憑添煩惱。便隱瞞不說,打岔道︰「好嬸子,我是小屁孩,人家是堂堂鄉長。你說,能有甚麼事?這可能嘛?」
你說啥?那個女人是鄉長!
眼前一黑,感覺到了威脅。這賊囚根是我的人,他只能經營我的地。別的女人,管你是鄉長還是縣長。敢來搶人就一棍子打出去。
柳寡婦的臉瞬間五顏六色,肚內轉過了七八個念頭。終于強作歡顏,一掐耳朵,笑罵︰「賊囚根子,你自認了小屁孩,那你不是把我的地犁了嘛?這話怎麼講?」
「無講!總之,我和鄉長是清白的!」柳寡婦听不到實話,氣了個立睜。此婦拖起潘小閑,鑽入一片胭脂粉色的薔薇架下,認命道︰「你是有身份的人,遲早會離我的老巢而去。趁著你還能寵我,便叫你寵個夠罷!」花下嘿咻了足有半小時,才雲收雨散。婦人雲鬢散亂,頰間霞飛,蕩起了甜蜜之意。一面整容道︰「小蠻牛,你也特生猛了!這地被你翻了個底朝天!」
二人說些風話,大步向辦公大樓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