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兩人隨即整裝前往聚祿城,路上巧遇要回崆峒城的晁歲真,于是便三人成行。
走了趟戶部尚書府,卻吃了閉門羹,但金秀外仍不氣餒,透過他和晁歲真認識的一些官員,一起進了戶部尚書府,並獻上一對五彩鴛鴦石,那戶部尚書的小妾見狀,立刻使出渾身解數替他美言,而在場闢員更是鼓起三寸不爛之舌當和事佬。
最終,在晁歲真送上一對精美的白玉鳳凰之後,戶部尚書總算眉開眼笑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而金秀外更是誠懇萬分地向季富道歉,化解嫌隙。
一場紛爭到此平和落幕,雖然欠下不少人情債,但卻可以保住金府,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天後回到崆峒城,先是擺宴感謝晁歲真,卻有朋友得知他化險為夷,趕來祝賀,他僅是笑笑,不再如很常那般熱絡。
因為他已經從傅總管那兒得知,當他落難時,那些平常稱兄道弟的朋友一個個袖手旁觀甚至是出口譏諷,這回的事讓他痛定思痛,決定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你那些朋友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沐浴完畢的戴銀兒拭著長發。
「娘子說的是。」金秀外走到她身後,接過布巾擦拭著她的長發。
「好了,你回去吧。」好半晌,頭發已擦得半干,她開始下逐客令,彎腰抱著小豹要上床。
金秀外不滿地抿起嘴。「我今天要在這里睡。」
戴銀兒回頭證他。「你那嘴臉就好像皇帝很驕傲地告訴某個妃子,老子今天要寵幸妳是看得起妳……看起來很討厭。」
「我……跟我在聚祿城的客棧投宿時,妳也是和我同房睡的。」他很思念抱著她入睡的幸福感。
「那是因為晁爺也同行。」總不能讓他的朋友知道她不想跟他同床吧。
「可回程時,他先走一步,咱們那晚還是睡同床。」
「那是因為客棧沒有空房。」
「我不管。」
「誰理你。」戴銀兒哼了聲,徑自抱著小豹床。「小秀要睡床上,沒有空位給你,麻煩你回房睡。」
「不管,小秀能睡,小秀的爹當然也要跟小秀的娘一道睡。」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硬是擠上床。
床上瞬間擁擠起來,讓小秀不滿地嘶叫了聲。
「你叫什麼叫?要是叫兩聲就可以霸住床,我可以叫比你還多聲。」騙人不會叫喔?要不要而已。
戴銀兒抿唇,凌厲地瞪著他。「你躲在我房外偷听我跟小秀說話?」她的眸色是凶悍的,但表情卻極為羞惱,雙頰浮現可疑的紅暈。
「我哪有?我一直都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外頭听。」他笑得很無懶,長臂橫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初听她說什麼小秀的爹時,他還以為她是暗罵他畜生,後來才慢慢察覺她的語氣很輕柔,不像是在罵他,反而是一種昵稱。
「你!」她羞惱地瞪著他,轉過身不想理他。
「銀兒,別不理我,妳知道我最怕妳不理我。」他順勢貼著她。
戴銀兒難以習慣他竟貼得如此近。想移動嘛……小秀在前,大秀在後……她變成三明治夾餡了。
「听你說的,好像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听似的。」她哼了聲,認命地被他摟進懷里。其實她是不討厭的,可也在于不討厭,麻煩才大。
「是這樣沒錯,以後不管妳說什麼,我都听妳的。」他允諾道。
「那如果我要你對礦區的三等奴好一點呢?」她打蛇隨棍上。
「這……」他不禁嘆氣。
「難道你就不能把他們當成你府里的丫鬟小妾去疼?」
金秀外臉上飄下數條黑線。「為什麼我要把那些三等奴當成丫鬟小妾一樣的疼?」他怎麼疼得下去?
可不可以別這麼為難他?
「至少,讓他們吃好一點、穿暖一點,如此一來,他們體力較好後,有力氣工作,就不會讓那些官員給鞭打。」
他這下總算明白她所謂的疼是什麼意思。「我會照辦。」只要不是要他把三等奴請到床上疼,其他小事,他都能妥協。
戴銀兒驀地回頭。「真的?」
金秀外瞅著她發亮的眼,還有唇角微掀的笑意,不禁啞聲道︰「我總覺得妳不像我初識的妳。」
「……人總是會變的。」
「可不是?如果是以前的妳,我根本不想親近,但如果是現在的妳……」他勾笑說︰「我可以允許妳喜歡我。」
戴銀兒突然覺得拳頭很癢。
听听,這是什麼口氣什麼態度?
允許?
我呸!
是可以再狂妄一點,看她不把他踢下床才怪。
「因為我很愛妳。」
正要踹下去的瞬間,她猛地急踩煞車。
俏臉很不爭氣地燒紅,她覺得自己實在太生女敕了,竟會因為這句話而對他生出慈悲心。她應該不客氣地踹下去才對。
她心里罵著,唇角卻勾得好甜蜜,直到她察覺身後有個硬物抵著。
瞬間,她意會到是什麼狀況,垂著長睫,試圖稍稍移動身體,然而身後的人狠狠地將她拽得死緊。
戴銀兒皺起眉,考慮著要不要提醒他,他現在的狀況不是很適合跟她貼得這麼近啊……
「銀兒……」
低啞帶著壓抑的性感沉嗓,帶著熱氣拂過她耳廓,讓她霎時全身緊繃。
她睡著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銀兒。」
熱氣吹拂著,直教她頸間泛起陣陣雞皮疙瘩,橫過腰際的手開始不安分地輕撫她,令她的身體逐漸發熱,甚至竄過陣陣酥麻。
這家伙……真的是個妖孽。
對這方面的事,她的經驗指數是零,而……這家伙可是身經百戰,她哪禁得起他這種高手級的挑誘?
尤其當他的手滑到胸口時--
「金王八,你是真的很想死是不是?」
她是在避免尷尬,才一直假裝死尸,可這家伙感覺毫不介意,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她要是再不出聲,恐怕就要被他給吃干抹淨。
「銀兒……」他低啞喚著。
她皺著眉,回頭正打算狠狠地拒絕他時,豈料正對上他早有預謀的唇。瞬間,她的唇被攫住,堂而皇之地撬開,唇舌緊密地交纏,他的舌掃過她敏感的齒列,如電流般的快意竄上她的腦門。
她渾身酥麻無力,任由他在身上不斷地點火。
濕熱的舌離開她的唇,舌忝吮著她滑膩的頸項,不疾不徐地滑入她的衣衫底下,溫熱的大手從腰線往上,所踫觸的每寸肌膚,就像著火般地燒熱,教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應該要阻止他,可她辦不到,她渾身無力,甚至渴求他更多的踫觸,喜歡他的重量熨貼著她。
可惡,她不想跟他發生關系啊……誰來幫幫她?
「啊!」
正忖著,突然听到金秀外的慘叫聲,她張眼望去,瞧見小秀張口咬住他的手。
「你有沒有搞錯?又咬我!」他瞪著牠,伸出另一只手。「你自己看,你上次咬我的傷還在耶!」
小秀圓溜溜的大眼直瞅著他,好像似懂非懂,嘴巴松了一點,但還是沒放。
金秀外不禁閉了閉眼,再張開眼時,一臉哀怨地看著已經笑到滿臉漲紅的戴銀兒。
「娘子,很好笑嗎?」他酸酸地問。
「還滿好笑的。」她笑不可遏。
這男人剛跟她耳鬢廝磨,下一刻卻被小秀偷襲,還試著跟牠說道理……
「……叫牠放開啦。」
「不要。」
「妳居然說不要?」金秀外難以置信她狠心到這種走步。「妳相公的手被妳養的小豹咬著,妳竟然不打算讓牠松口……」
「小豹又不只是我養的。」她一臉無辜。「而且牠是你帶回來的。」
金秀外攢著眉,一臉痛苦地摀著臉。
「真的那麼痛嗎?」她狐疑地看著他,再看向小秀,發現小秀根本是跟他鬧著玩,又沒真的咬下去。
「我可以把牠丟出去嗎?」他咬牙問。
「不可以。」
「豹成長得很快,妳不能一直將牠養在房里。」
「等牠再大一點。」她也想過這個問題。
雖然她很疼小秀,也認為牠很有靈性,像是听得懂她的話,但也擔心牠體內的野性隨著成長更不易馴服,就怕一個不注意,哪天要是咬人就不好了。
金秀外放下手,惡狠狠地瞪著她。「牠在這里,我要怎麼跟妳……」
戴銀兒怔愣地看著他那一雙微覆月華的眼眸,琉璃般的光痕,流動魔性的吸引力。「你……有那麼痛嗎?」如果她沒看錯,他眸底好像藏著一些些的淚水。
他無力地閉上眼。「是……痛。」這是身為男人最致命的弱點。
「小秀咬這麼大力嗎?」戴銀兒趕緊爬坐起身。「小秀,過來。」
小秀立刻松口,跳進她懷里,舒服地蹭著。
金秀外眼角抽搐,直瞪著可恨的小豹,開始後悔自己當初干麼把牠買回家,如今讓牠成了程咬金,老是破壞他的好事。
「把牠丟出去。」這回他學聰明了,趁小秀不備,大手將牠抱起的瞬間,另一只手立刻套著牠的嘴。
「喂,你把小秀丟出去,我就跟你翻臉。」
「喂,妳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妳相公?」
「是相公又怎樣?」
「我要跟妳生小孩啦!」他火大地吼著。
直到這一刻,戴銀兒才總算明白他為什麼一直要將小豹趕出去。「那小秀當然是非在這里待下不可。」
「妳……」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我告訴你,如果你想要我,你就必須尊重我,而不是一副要寵幸我的高傲姿態。」她開始和他談條約。
這就是她為什麼一直不願意接受他的主要原因,她並不想成為他小後宮中的一員。
「妳是我的妻子,我本來就可以……」
「不可以,你必須尊重我。」這是最基本的,就算是夫妻也必須比照辦理。
「……好,要怎麼尊重?」
「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能突然親我抱我。」瞧他眼楮瞪得極大,知道他霸道慣了,這個要求對他而言,可能太強人所難,所以她又補了一句,「但是,只要你對待伙計和奴隸好一點的話……」
「如何?」他興致缺缺地問著。
「我就由著你處置。」這樣誘之以利是有點卑鄙,但是至少可以讓他產生改變的動力。
「真的?」桃花眼突然亮了起來。
「還有,你要好好工作,然後不準再給我增加小妾和丫鬟的人數……」說到這里,她突然覺得頭有點疼。
他的小後宮那麼多人,而她這個正室是不是要大度地讓他雨露均沾?
可是,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她都無法接受啊,這也是她為什麼要一直抗拒他的原因。
「不可能再增加,之前楚四送來的三個美鬟,我已經還回去了。」
「是喔。」這事她也沒注意,實在是因為一連串的事情讓她無暇去理會那些。
「好了,我們可以睡了吧。」
「不可以踫我。」她從他手中搶回小秀,爬上床躺下。
「知道了,從明天開始,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那些人。」金秀外嘴上這麼說,但卻已經有了計謀。
「我會讓並奇定期跟我回報,他只要撒謊,我一定看得出來。」
嘖!有個太過聰明的妻子,真不是件好事呀。他忍不住撇嘴。
「喂,不要貼太近。」她不想復習他剛剛的熱情。
「偏要。」金秀外從她身後熊抱著,佔有性十足地將她納入懷里。
那灼熱就抵著她,教她臉紅心跳,卻是鐵了心置之不理。
想得到她,至少他要稍稍改變才成……只要他肯改變,最後一定會習慣成自然。
翌日,金秀外便立刻出發前往銅鑼縣,一為巡視玉礦,另一方面,更是為了感謝對方的情義相挺,讓他得以逃過一劫。
而戴銀兒則懶懶地窩在金府里,恢愎了原本慵懶的生活。
看著園中,綠柳傍河,紅杏穿廊,她嘴里嚼著核桃酥餅,配著清潤冬茶,一臉幸福地瞇起眼,順便剝著酥餅喂小秀。
「小姐今日也不到賬房走動走動嗎?」清瑤邊倒著茶,邊看著小秀,以防牠突然撲向自己。
「不。」
誰會傻得有貴婦生活不過,偏要沾染銅臭呢?
當初去賬房,純粹是想要追查砒石中毒一事,不過近來大伙都安然無事,覺得沒必要再追查下去,況且金秀外自個兒會打理產業,她就沒必要擔心其他。
她要繼續當她的宅貴婦,天天在府里吃飽睡足,愜意度日。
「可是老夫人都說了要讓小姐掌帳,小姐要是不去的話,不是挺可惜的?」清瑤倒好茶,特地退了兩步,雙眼直瞪著打哈欠時,嘴巴張得像可以吞人的小秀。
「我不覺得可惜。」她懶懶地窩在貴妃椅上,邊吃邊逗著小秀,極為滿意現階段的生活。
「可是姑爺……」
「他怎麼著?」她懶懶抬眼。
「我覺得姑爺有那麼多小妾和丫鬟……姑爺是個見異思遷的人,天曉得他能待在小姐身邊多久?小姐還是要想辦法多攢一點錢在身邊,而且我也會幫忙小姐一起管帳,不會讓小姐累著。」
她微揚眉,似笑非笑道︰「清瑤,妳不相信愛情。」
她大概猜得出為什麼清瑤會希望她替自己留後路。
可是,她相信金秀外是喜歡自己的,至于會喜歡多久,她也不知道,不過她既是正室,勢必不愁吃穿。
「小姐,說到愛情,妳最後還不是被迫嫁進金府?這愛情不能當飯吃,還是要握有實權才好。」
清瑤的一席話,教戴銀兒心頭跳顫了下。
被迫嫁進金府?還說到愛情,該不是正牌戴銀兒心里早就有人了,卻被逼嫁給金秀外吧?
她想了下,沒放在心上。反正她都已經嫁進來,這事也就不重要了。
「否則要是哪天,姑爺的小妾懷有子嗣,就怕小姐的地位會受到威脅。」清瑤苦口婆心地勸著。
然而,戴銀兒卻是听得心亂如麻。
她煩的不是誰懷有金秀外的孩子,而是她受不了他和其他女人滾床的畫面,偏偏她也沒辦法阻止金秀外……真是的,什麼爛年代嘛,每個男人都能養一大票丫鬟小妾。
「還有,小姐……妳近來是不是吃得比較多?」關于這點,清瑤更是不吐不快了。「我瞧妳似乎福泰不少,多少忌點口,畢竟如今流行的是縴瘦的體態,小姐要是太豐腴的話,我怕姑爺很快就……」
膩了?戴銀兒腦中響起警鈴。
下意識地模了模肚,發現她的小骯似乎長大了……
糟,她貪吃又懶得動,雖然前些日子為了金秀外奔波,但是大多的時間她都是坐著,就連現在也是半躺半坐……真的胖了呀,可誰要金府廚子手藝那麼好,害得她變得這麼能吃?
算了算,她好像一天到晚都待在這里,而且吃飽睡、睡飽吃……簡直跟豬沒兩樣!
看了外頭的天色,她想,也許自己該趁著晚膳之前散散步,順便遛小豹。
忖著,正打算要起身,遠遠的便瞧見傅總管小跑步而來。
「少夫人。」
「發生什麼事了?」戴銀兒趕忙站起身,劈頭就問︰「該不是少爺又出了什麼事吧?」
不能怪她如此緊張,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少夫人,不是的,是少夫人的表哥來了。」傅總管氣喘吁吁道︰「我怕客人久候,所以才跑步過來。」
表哥?
她暗罵了聲。可惡!戴銀兒為什麼有表哥?有表哥就算了,他干麼還特地來找她?!
戴銀兒曾听清瑤提過,戴銀兒的娘家在沛歲城也是極為富裕的糧商,正因為和金府有生意往來,所以金老夫人才會允了這門親事。
但是,她沒听清瑤說過她有表哥呀!
來到主屋大廳,戴銀兒只見一個身穿月牙白錦袍的男子背對著她負手而立,身形消瘦,頗有幾分古代書生的氣息。
似乎是听見腳步聲,男子轉過身。瞧那漾滿笑意的眉眼,果然是個女乃油小生。
沒來由的,她的心顫動了下。
她微皺眉忖著這是為什麼時--
「銀兒。」西門恭情緒激動地喊著。
戴銀兒愣了下,不禁想,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是說,會在出閣後還登門拜訪,這就代表兩人很有交情……听說戴銀兒是獨生女,所以也許和這位表哥情同親兄妹吧。
如此想著,她漾開得體的笑,輕喊著,「表哥。」
但對方卻突然頓住。
她不解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難道說……她表現得不夠激動?
不用吧……總不會要她來個兄妹擁抱,她跟他不熟呀。
「表妹,近來可好?」西門恭略斂笑意,那神情顯得落寞。
戴銀兒皺起眉,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我很好呀,表哥呢?」她勾笑反問。
「是嗎……」
看著他慘淡笑意,戴銀兒心里的狐疑更深了。
她應該再說什麼,可情況很難應對,就怕說錯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只好斂眼保持沉默。
「今天,我剛好送貨到崆峒城,所以就順道來探望妳。」
「喔。」
「妳不問我,我是經營什麼生意嗎?」
她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表哥也開始做生意了?」
「是換了門生意……銀兒,妳……」
她暗嘖了聲,隨即苦惱地皺起眉。「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場,有些事都記不太清楚了。」
真是麻煩呀,無端端的,怎會有麻煩送上門?
她怎會知道他以往是做什麼生意,現在又經營什麼?既然一開始就有經營生意的話,就不要說出那種藏陷阱的話,害她傻傻地跳進去。
傷腦筋,看來她得想個法子,讓他早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