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麼人?似將此行之事已經了然于胸,莫非她是潘府的人?羅霄霍地站了起來剛要問張鳳將他攔住道︰"老板娘果然好眼力.好心計.好口才,果然都被你猜中了。我也不瞞你,我們就要去軍營辦一件事情。你開的是店精于商旅之道,可以說是閱人有術加以層層推論,從衣著外表舉止言談斷出人的身份其實這並非難事。若是僅憑只言片語便道出一個人的秘密,是不是比你這個要難得多呀?"老板娘愣住了,滿心疑慮地望著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張鳳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在她听來已是語出驚人了。"你開的是店還身懷武功,在江湖上雖不入流卻足以防身護家。"張鳳輕言慢語娓娓道來,"做生意關心的是銀子,可你對我們的品評卻已出這一層。由此可見不是有目的便是以往的慣習在無意間的流露,我說得可對?"這恐怕就是見微而知著吧?羅霄佩服地想道。老板娘尷尬地一笑吱唔兩句借故要走,事未弄清張鳳怎肯放她去便道︰"老板娘再打一壺酒取一付杯箸來。"老板娘知要盤問于她有些自怨自艾,硬著頭皮取來,決心弄清這兩個人的來歷再做道理。
張鳳見她還端了一大盤醬牛肉過來暗自佩服她的聰明笑道︰"既然知道我的想法就不要客氣坐下一起吃吧。"老板娘將酒依次斟滿後坐下說道︰"謝二位厚意我先干為敬。"此時她和張鳳都在盤算如何弄清對方的底細。張鳳說道︰"你想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麼人去軍中干什麼嗎?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去洞庭軍中索要被他們無理扣壓的東西。"說是告訴和沒說差不多。老板娘笑道︰"都怨我嘴欠愛賣弄,看來姑娘誤會我了。我確實是開店的本份人,只不過原來在金州後來搬到這里。洞庭軍中倒有三兩個將官曾來過我這里吃酒,但不知他們扣了姑娘的什麼東西?"她講話象是不經意實際上很有分寸,轉彎抹角地還是問張鳳的事情。
"糧食,一千多擔糧食被官兵們扣下了,我家討過幾次都沒還。"張鳳說道。老板娘睜大雙眼神色又驚訝又緊張,她將門關上低聲道︰"那些糧食是你家的?"張鳳點頭道︰"不錯。""你是姓王還是姓趙?"張鳳知她在盤問自己但對她如此舉動有些不解說道︰"我家姓張,那些糧食是我爹爹買來捐給災民的,被他們扣壓了一個多月了。"老板娘道︰"你說你是張家的人,也就是說你是張大俠的女兒了,有何為憑?"當她說到張大俠三個字時,眼楮中流露出崇敬之意,羅霄並沒有察覺,心中仍存有敵意,見她如此追問更覺不恭遂道︰"我們說得已經夠多的了,你如此盤問沒覺得話有些多嗎,我們為什麼要告訴你?""不是我話多,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受了張家的恩惠,所以我不忍心看著有人要不利于張家。"老板娘對羅霄的指責並不以為忤,說出話來很是誠懇,"看起來我不自報家門你們是不相信我的。張姑娘果然精細,些許微小破綻便能斷定另有隱情。不錯我慣于察顏觀色判斷猜測客人的來歷,打探底細。那是因為我曾是江湖中人,以開客店為名做山寨的眼線。以後我的丈夫在一次打斗中死了,我心恢意冷便退出江湖。在金州重*舊業開了個客店,以後又得罪了一幫人,日夜提防所以探測的慣習一直沒能改掉。有時會不由自主地注意客人的一切,就和今天一樣都是無意的。"听她這樣一講倒也合情合理,"你是如何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張家的恩惠?"張鳳問道。老板娘道︰"我不在江湖了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但是好管閑事的毛病卻改不了。前年秋後也就是我的店剛開沒幾天,有三個人住了進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平平常常的三個小生意人的樣子。到了晚間有人給他們送東西來,用布袋裝著扛到了屋里,也不知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他們忽然吵了起來,我是店主不能不勸解,到了門前听他們講什麼男孩子女孩子的覺得奇怪,便從門縫中看去。這一看卻嚇了我一跳,原來那幾只口袋里裝的都是孩子。"張鳳和羅霄已經料到,經她嘴里說出還是有些心驚。"後來呢?"羅霄關切地問道。"我要去報官,我雇的伙計還不錯,他是本地人知道金州的好多事,說什麼他也不讓我去。他說送貨的人販子里面有一個是縣令的小舅子,縣令是個貪官誰告誰倒霉。"羅霄對此深有同感問道︰"那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們。"老板娘道︰"你說得對,當時我就這樣想。等那三個送貨的走後,我便悄悄地跟上他們,走到無人之處我也不說話,從後面追上就是一陣暴打。還不錯這三個人全都不會武功,這通打真叫過癮全都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最後沒偏沒向每人加賞一棒子,你說怎麼著?結果每人只剩一條好腿了。"羅霄興奮得給她斟滿酒兩人一飲而盡。
"你說怎的?打完後我心里這個痛快呀,幾年的悶氣仿佛一下子全都放沒了。回到店里我就盤算怎麼才能把這三個再打一頓呢?總不能人家在屋里我進去就打吧?再說了這幾個孩子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被拐走吧。"老板娘說起自己過去的壯舉非常得意,毫不客氣地酒到杯干,"這時我想起一個高招,誰們家丟了孩子都要著急肯定要到處尋找,于是我就命伙計趕快去找失主。
這個伙計真能干,時間不大就帶著幾個人悄悄地來到我的房間。我將情況詳細一說,他們就想去要孩子,我將他們攔住,要他們留下兩人監視別的回去叫人,來的越多越好,最好帶著趕面杖淘灰耙什麼的,往下的事就不用我管了。這一宿那叫熱鬧,這些百姓也真心齊一下子來了上百人,把那三個人販子從被窩里掏出來,幾乎一絲不掛地拉到街上,直打得呼爹叫娘,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最後把他們綁在一起,有個文才好的在他們身上臉上多處寫上&#o39;人販子&#o39;這三個字。直到天光大亮縣令派衙役來,驅散了看熱鬧的人們,這三個人販子才被松了綁。
三個人販子就這樣走了,我的麻煩卻來了。被拐來的孩子里有一個沒人認領,估計是從別的地方拐來的,這可怎麼辦?這個孩子可就給我留下了。還有就是那些找到孩子的父母和親友們,66續續來店里向我道謝,我一看就壞了,泄底了。
從此那些地痞無賴們就恨上了我,幾次尋事砸我的店並揚言要殺掉我,他們中間有武功比我強的,幸虧他們不知那三個人是我打的要不可真麻煩了。真是強龍難壓地頭蛇,我忍了些日子實在忍不下去了,便將伙計辭退帶著那個沒主的小丫頭連夜離開了金州。
可是走到哪兒他們都能找到我,于是我一路向西走過兩個縣,然後又坐船返回東行。幾經輾轉意外地在這里我到了小丫頭的父母,他們舍不得我走才在這里落了腳,總算躲開了那些壞人。""現在你可以回金州了,那個蘆縣令決心洗心革面,三個罪大惡極的人販子已經被處死,那些地痞無賴再也不敢為非做歹了。"羅霄說道。"這件事我最近剛剛听說。"老板娘說道,"我還听說是張大俠的兩位千金帶人干的,最凶惡的賴皮三被砍了頭。還有的說縣令看見他們都點頭哈腰的,以後再也不敢欺壓百姓了。你們說我是不是等于受了張大俠的恩惠?"羅霄點頭稱是,他對老板娘的遭遇深感同情。張鳳則想到老板娘久慣市井,乃是圓滑之人,初次見面就將自己的秘事和盤托出,毫不顧及交淺言深之嫌,看來她是心中有事便說道︰"如何才能讓你相信我呢?"這倒是個難事,老板娘細細地思索著。
"你也曾是江湖中人,這個東西你可見過?"張鳳說著取出了一只暗器。"鳳尾鏢!你是張大小姐?"老板娘激動得叫了起來。"我是張鳳,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老板娘不錯眼地瞧著她高興極了說道︰"你就是張大小姐這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我有一件與你們張家有關的事,這件事我覺得很重要不敢隨意去講,這才找借口試探,真是菩薩保佑正愁無法相告,你們卻來到眼前。"原來潘府的管家潘福前天就住在這里,曾兩次去軍營。昨天晚上還有兩位將官來客店和潘福會面,老板娘听他們幾次提到張遠這才引起注意,結果探听到潘府買通官兵以張遠通匪,糧食是強盜的糧草為名繼續扣壓。
"張大俠義薄雲天,甘霖普惠黃準千里,百姓們有口皆碑。"老板娘氣憤地說道,"潘府為什麼和官兵勾結?這不是在害張大俠,在害老百姓嗎!"張鳳此時還不知6經天已到潘府,但從這件事上可以斷定,他們已將賑災之糧列為目標。而且動作如此之快,看來確有高人主持大局。
張燕向老板娘道謝後說道︰"你說的這件事非常重要,潘府從中插手,索糧之肯定大費周折。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得了的,糧食是災民的救命糧,誰扣壓誰就自討苦吃。"老板娘听她這樣講心中稍安可還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卻也無話可說。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張大小姐,還有這麼一件事忘了說,那個姓潘的不知有什麼事出去了,臨走時和我說有個苖族的姑娘這兩天要來,要我好好招待。說來還就來了,是個和你歲數差不多的姑娘,細條的身材個比你高些,穿著打扮稀奇古怪,長得倒是滿俊的,就是說話不易听懂。看樣子她武功不錯,還帶著一把樣子奇特的帶刀,她說吃不慣我這里的飯去外邊吃了。更讓人奇怪的是她還帶著一條小蛇,我給她送茶時嚇了一跳。"張鳳向羅霄說道︰"看來是他們請的黑道高手。"羅霄道︰"他們不是要請陰風鬼母嗎?看來他們千方百計能請的全請到,真是鐵了心了。"張鳳道︰"看來我要會會這位苗族姑娘,看她到底什麼來歷有多大本事。""羅霄,吃完飯後你抓緊休息。"張鳳說道,"這些糧食是江陵災民的命,也是燕兒的命,不管多難咱們必須討回。軍中的事你熟悉,你正面交涉,不可軟弱。我相機行事去那個胡攪的。"羅霄笑道︰"這就叫奇正並出吧?"二人相視一笑。
洞庭湖畔軍營外,張鳳.羅霄飛馳而至。羅霄細細觀看,這里地勢平緩無險可依。軍營結成一方形塹柵,這種塹柵乃是塹營和柵營的結合。塹營就是在營地的四周挖出塹壕,將挖出的土堆向內側用以據守阻敵。柵營則是在營地四周結以木柵。兩種方法結合更利于防衛,多用于長駐。
守營門的校尉見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若天仙令他暗暗稱奇。來到近前二人下馬,校尉大睜雙眼仔細朝羅霄打量起來,原來他現了羅霄腰間的綬帶和銀魚袋。
魚袋內盛魚符,魚符是一種憑信之物,魚袋有等級之分。三品以上的官員佩金魚袋;五品以上佩銀魚袋。羅霄不到二十歲時便有了銀魚袋,這在朝中.軍中都是極為少見的。為了辦事方便張鳳要他佩帶上,平時他是從不帶在身上的,校尉見後,神態立即從前倨而變為後恭。
羅霄呈上名帖,校尉接過見上寫道︰
霄謹訪董將軍尊兄
明威將軍燕山羅手狀
他立即抱拳道︰"原來是羅將軍,失敬,失敬。待末將前去通稟,請稍候。"說罷快步進去了。
很快營里走來幾位將官,當先一位年約四旬全身甲冑。校尉上前引見,羅霄見他身著革鎧頭戴熟銅盔,方臉圓目粗眉毛頦下略有些胡須,中等身材很是健壯,舉手抬足皆顯威儀知是久在軍伍之人便直言道︰"董將軍,羅霄唐突造訪即為私也為公,但願于營中軍務無礙。"董將軍單名一個泉字,乃是正五品歸德郎將。軍中等級分明,他自知品秩比這位少年將軍低,雖不在同一軍旅亦是謙恭有加。"羅將軍光臨末將深感榮寵。"董泉抱拳道,他見張鳳秀美無比大為驚奇,"請問羅將軍,這位是——""這是我的朋友張鳳,一同前來拜訪。"羅霄道。張鳳面帶微笑抱拳道︰"張鳳見過各位將軍。"還禮的多了許多。
張鳳見營內層層片片都是營帳,便留心各處路徑。羅霄于安營扎寨之事了然于胸,從營寨的外形便知營內的布署所以不必再加注意。
這是個六花營的營式,他略加觀看已知董泉治軍有欠嚴整。營地中央戌己土位是主將的大帳,有幾個營帳頂端不太順直,還有幾個士兵在探頭觀望。左右虞候帳幕全是嶄新的,而其它的帳幕陳舊破損有人正在縫補,見他們走來被趕了進去。羅霄看罷暗暗搖頭。
來到大帳分別落座,董泉道︰"請問羅將從何而來,有何事需末將效勞?"羅霄道︰"董將軍太客氣,我們從荊門而來。"說到荊門他們立即想到張遠,接著想到的是那些糧食,這位姑娘也姓張莫非她是張遠的女兒嗎?神色立刻凝重起來,有的甚至現出了敵意。
羅霄對此佯做不知,又見董泉的目光不時地掃向張鳳心中不快。堂堂的一軍主將坐要端正目不斜視,如此心不能專情不能己,怎能帶得好兵打得勝仗?只因有事求他,無關之事多說無益,也就不再去想說道︰"我們此來拜訪確是有事相求,還望董將軍和各位弟兄鼎力相助。"董泉勉強笑了笑說道︰"能為羅將軍和張姑娘效勞實末將之榮幸,只要能做到的定當盡力。"羅霄道︰"在下先行謝過,董將軍講話爽快我也不喜歡兜圈子。一個多月前,董將扣下了荊門張遠的一千多擔米,今日我二人專為此事而來。這位張姑娘就是這些米的主人張遠張老先生的長女,現代父前來商談此事,個中誤會還請當面講清,盡早將米還。"听到這里董泉將臉一沉冷冷地說道︰"原來兩位是為此事而來,恕末將愛莫能助。""卻是為何?"羅霄問道。"那批糧食可不一般,末將懷疑是山賊草寇的糧草,否則豈能無端扣壓?"董泉說著語氣嚴勵起來。
張鳳道︰"董將軍懷疑那些糧食是強盜的糧草,有何為憑?""要憑據嗎?有!當時運糧的全是孤雁嶺的嘍兵這算不算?"董泉得意地反問道。羅霄有些擔心,若是張燕來了就好了,這個姐姐太過規矩不知她往下如何應對。
"當時來運糧的,都是從荊門那里雇來的百姓,更無什麼山寨的嘍兵,這里恐怕有些誤會。"張鳳平緩地說道。"誤會?以後有幾個嘍兵更是大膽,竟然到軍營來尋事。"董泉非常威嚴地說道,"軍營是什麼地方,豈容這等草寇胡來。本將軍要將他們拘禁他們無視天威竟敢拒捕,如此狂妄豈能容忍,這些嘍兵全被本將軍拿下,此事張姑娘不會不知吧?""那好哇,董將軍既有人證,就請將嘍兵們押上來讓我見上一見,也好心服口服。"張鳳依舊聲色不動輕聲慢語。"你明知那幾個嘍兵已被贖回還要來見,這讓本將軍如何"他忽覺失言立即住口。張鳳見他上鉤立即說道︰"董將軍,你也算朝廷命官身負大任,怎能抓到強盜索到贖金就放人呢?這件事我可不明白了,莫不是交不出證人隨口杜撰吧,不然你怎麼解釋呢?"張鳳既抓住他的要害又截斷他的退路,董泉進退維谷尷尬之極。
相陪的一員付將見狀叫道︰"解釋什麼?我告訴你們,米是我們從山賊手中奪下的,事兒是老子干的,老子就是證據!那些米就是山賊草寇的糧草,那些嘍兵是我們抓的也是我們放的,有法兒你們想去。想從這里把米要走,得問問我孫吉的寶刀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