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該怎麼辦?姑娘現我給她療傷,若是怪我乘人之危輕薄于她如何是好?她若是起怒來,我鬼見愁便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賠的。也許她對我心存感激,但男女肌膚之親可不是兒戲。他偷眼觀瞧見她眉目倒也清秀,若要委身下嫁于我有此絕世高手為妻他胡思亂想了一陣覺得大有可能。不由自主地走到床前細細打量起來。
燭光之下,朦朦朧朧,見她生得雖和張燕姐妹無法相比,倒也是眉清目秀膚白如玉的好姑娘,只是這遮面之布將口擋住難窺全貌。他又現遮布口邊的毒血未干,若不盡快除去定會有害于她。于是輕輕移開她的手,取過剪刀一點點地從下往上剪開。
這種帷帽乃是一種連頭帶頸全都罩住,只將前面五官露出的出行防風之物。而她這只帷帽卻是連口都遮住,吃飯用茶將下部輕拉至頦下既可。陳雙非常小心地將沾有毒血的地方剪掉,然後慢慢掀起,突然現她的臉頰之上有大塊傷疤,這使他大吃一驚。急忙將布放好不料卻將方迎春驚醒。
她下意識地用手按住腮邊,覺有異立即慌亂起來。"哦,那個地方有毒血,我將它剪了下來,要不很危險的。"陳雙一貫巧舌如簧機變百出,此時卻語無倫次,手里捏著剪下的小布片極力表白,"哦,嘿嘿,你醒了沒事兒吧?我想起有事要辦。"說完匆匆而去。
時間不長,陳雙帶著一位滿臉淚痕的姑娘回來了。他本想讓這位姑娘照顧方迎春,可是她哭哭啼啼沒完沒了,要她干什麼就象沒听到一樣,嘴里只不住地念叼回家。耐著性子勸解了一陣還是不管用,陳雙一怒之下將她趕了出去。
方迎春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陳雙一見心說壞了,自己不慎再一次將事情辦錯,看來她己知曉。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床前,口中訥訥象個犯錯的孩子。方迎春知他毛手毛腳地做了些事,雖屬無心之過,但自已一個姑娘如何能坦然相對?終究對他還是心存感激,見他這個慌亂樣子心中過意不去,"撲哧"一笑手指床邊要他坐下。見她能夠原諒自己陳雙高興起來,立刻東扯西扯地逗她開心。
姑娘的心事最是難猜。當時方迎春中毒已深,周身上下如同一灘爛泥,想動不能動想說不能說。心中正難受之時陳雙動手剪衣裳,她又急又怕又害羞,只好裝作人事不省。她後悔沒將自己的真情相告,以至陳雙毫無顧忌地毛手毛腳而彼此尷尬。
陳雙剪帷帽時她真的在昏睡,被驚醒時尚不知自己的容貌已被他看到。直到他將那位姑娘接來命其扶侍,才確信疤痕被他現而心生退意。
她相信陳雙是個好人,義救難女,如此萬金難求的天門劍不取,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只是自己一個姑娘在一個男人面前身體,而且胸部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唯晨暮相伴以侍箕帚別無他途。她容貌被毀一直自視為丑女,人若嫌棄該怎麼辦?為此她大是躊躇。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方迎春的傷勢大有好轉,她將陳雙叫到床前。"陳大哥我覺得好了許多,能自己換藥.吃藥了。就不再拖累你了大恩不言謝,有生之年定要報答。"方迎春說著咽喉哽噎起來,她竭力控制住說道,"大哥你也有事在身,你,你走吧。"她狠下心終于說出這句最不情願的話,兩顆淚珠滴在被子之上。
陳雙知道她在試探自己,心里很是為難。她的傷雖有好轉卻遠未痊愈,稍有不慎仍很危險。此時按她之言抬腿離去倒也省事,可是這樣做于理不合。自己一時大意與她有了肌膚之親,雖說情有可原,一個大姑娘坦懷于陌生男人面前自尊有傷。倘自己走後她一時想不開他不敢往下再想,果真這樣我鬼見愁可就是有罪之人。
這位姑娘俠肝義膽令人敬佩,只是這容貌實在不敢恭維。天下姑娘甚多,張家姐妹可算是萬里挑一,這位姑娘的尊容嗎,嘿嘿也是萬中選一也。自己雖非人才一表也算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比別人也差不到哪兒去。李荃娶了寧兒,白松石娶了張鳳皆是美若天仙的嬌妻。而我卻娶了這無鹽謨母豈不被人恥笑。
走不能走留不能留,陳雙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姑娘,你的傷雖有好轉卻還未痊愈。眼下你唯一的一件事就是養好傷,我唯一的一件事是照顧你養傷。所以其他的全都不要想你看可好?"方迎春听他說的有理便順從地點點頭。
又過了兩天,方迎春的傷大見好轉,已經能下床慢慢走動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兩人熟悉了很多,說說笑笑象是多年的朋友一般,但是一談到以後的事,陳雙不是躲躲閃閃就是轉移話題。方迎春也只好暗中嘆息心泛酸楚。
到了中午,陳雙從裁縫鋪取來他給方迎春定制的上衣和帷帽,又買了許多好酒好菜拿到方迎春的房間。見到衣帽方迎春非常高興,在身上比著笑道︰"沒有量就這樣合適,可真是不易。活計也好,花了多少錢?"陳雙道︰"其實也沒什麼,昨天我把這件剪壞了的衣帽拿去給師付量了尺寸。至于錢嗎,我己付過了。""這己經夠麻煩你的了,怎能還讓你破費。"別看方迎春武功不凡,手里卻從沒有過幾兩銀子窮得很,說著要去包里找錢給他。陳雙見她只有那麼點銅錢,加在一起不過自己兩頓酒錢,便從自己房間取來一個包袱扔在床上說道︰"送給你啦。"方迎春疑惑地看著他,將包解開後大吃一驚。
包里有金釵金鐲,銀杯銀箸和金銀元寶總有十幾斤重。"這是你的東西?我看不象。"方迎春面色一整說道,"你收回去吧,我不能要。"陳雙見她不為錢財所動心中佩服說道︰"我若有這些不就是財主了?但是你正需要應該收下。""陳大哥,別人的東西不能取,你最好去還給人家。"方迎春將包系好交給他。
"還不回去了。"陳雙故意不說破反問道,"你知為什麼嗎?"方迎春想了想搖頭道︰"你辦的事我怎會知道?""因為他們已經死了。"陳雙說道。方迎春睜大眼道︰"你把他們殺啦?""是把他們殺啦,不過殺他們的不是我。""那是誰?"方迎春松了一口氣問道。
"這還用問嗎?就是你呀。"陳雙得意地笑道。"你怎能這樣亂講!"方迎春急了轉臉現他那雙不大的眼楮閃著狡黠的光,立刻明白過來笑道,"你這人,就說是萬勝山莊的不義之財不就行啦?好話也讓你說壞了,以後你在東邊說話我得到西邊去听。"陳雙見她不再推辭很是高興,便將酒菜搬上來。方迎春見他買了這麼多,莫非他要走嗎?見她又面泛疑雲陳雙暗想,女人的心眼就是多遂道︰"方姑娘,這些天來我照顧不周。你傷雖見好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多吃些好的來補一補。"方迎春現出難得的笑意。
方迎春跪在師父師妹的牌位面前虔心禱告︰"師父.師妹,你們的大仇已報,秦家父子和另兩個凶手都命喪于師父所授的紅砂掌下"接著又默默地將陳雙施救,及終身之事求師父保佑。等她祭拜完後,陳雙也燃起三柱香進行祭拜,方迎春襝衽謝過二人落坐。
今天方迎春的心情似乎不錯,飯菜也吃了不少。陳雙故做從容地大談什麼江湖豪杰風土人情之類的閑話,她則面帶微笑頗有興至地听著。飯快用完了,陳雙卻再也找不出話題來。
方迎春正色道︰"陳大哥,我這次來報師仇能結識你很是高興。也許是天意該著吧,咱們的處境彼此心照不宣。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臉面,我就要你一句話,對你來說我算什麼?"早知她會有此一問,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陳雙的頭立刻大起來。
方迎春繼續說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不管你怎樣說我都接受。你也不要為難,不用急著回答我。先好好想一想明天告訴我。"方迎春強抑漏*點從容不迫地說道。
第二天,已經過了早飯時間陳雙還設過來,這在以往是沒有過的。問小二,推說不知,莫非出了什麼事兒?方迎春有些不放心,來到陳雙的房間敲門,好一會兒門才開了,出來一位睡眼惺忪的胖漢。小二只好說陳雙天沒亮就走了,但不許我往外講。
方迎春只覺一陣暈眩,回到房里立即收拾東西算了店錢就開始追趕。她中的毒已經全部解清,經過夜里的調息,紅砂掌功已恢復到了六重。她在集市上買了一匹馬,雖不太好代步還行。逢人就問也沒打听到陳雙的下落,兩人就這樣分手了。
方迎春人雖忠厚老實卻有個倔脾氣,她下定決心就是走遍天下,也要找到陳雙要他回答那句話。現在還要加上一句,為何不辭而別?她到底經驗少,有幾次反被陳雙現,而她卻在那里茫然四顧。
陳雙回到孤雁嶺恰好李有正欲返往長安,一人路上不便樂得一同前往,先躲上些日子再說。就這樣他來到京師,卻被張燕現神情有異,因事情太多沒顧得審他,時間一長也就淡忘了。
方迎春尋他不到心里很是失望,同時也惦記著靜心,再說大仇得報也應該到師父墳前祭奠。她只好取道返回河陽老家,見到師妹後兩人自有一番悲喜。
普真庵化為灰燼,師父靜因都不在只剩靜心一人,而且她還是個孩子日子可怎麼過?方迎春要她還俗,靜心懷念師父一心向佛堅持不肯,也只好作罷。在靜心的堅持下,兩人在庵中搭了一間小草屋,看守被焚毀的普真庵。
一個月後方迎春來到了江陵。陳雙和她閑談時曾提到過他常去的地方,當時也沒在意,後來回憶出有荊門.江陵.孤雁嶺等幾個地名。听口氣似乎還和江陵府有些往來,于是她到府衙詢問。
幾經周折終于打听出陳雙去了京師,她並不氣餒,再去荊門想盡可能多地知道有關他的事。她出門在外從不願在人多的地方逗留,這也是自慚形穢落下的習慣。她信馬由韁地走了半天,看看時間不早,覺得有些饑渴,便尋了個背人之處取出干糧慢慢地吃起來。
這時有輛驢車走來,她上前問道︰"老丈我是個趕路之人,請問此處是什麼地方,離荊門還有多遠?"趕車的正是唐府的老管家,見她謙和知禮遂將車停下。"前面不遠向南的那片村子叫十里鋪,荊門離這里還有五六十里路,姑娘的馬快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可趕到。"管家面帶喜色,見她吃的簡單便從車上取來一包點心道,"姑娘太過簡樸,吃兩塊果子吧。"方迎春怎肯連連謝過問道︰"老丈春風滿面,車上拉著這麼多好酒好菜,莫不是家中辦喜事嗎?"她一路寂寞見這位老人家和氣健談便願多說幾句。管家見問立即眉飛色舞地說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家可有了天大的喜事呀。""敢是姑娘出閣嗎?""比嫁娶之喜還要大著許多!"方迎春覺得奇怪又猜道︰"哦,一定是夫人添了小公子。""比這還要大!"管家極有興致地說道。方迎春兩猜不中便不想再猜,老管意猶未盡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他從吳家坨吳氏兄弟搶走唐小姐開始,一直講到張大俠父女派人來保護。方迎春很受感動"保護我們的這五個人都是江湖中的好漢,個個武藝高強。自他們來後我們十里鋪就平安無事了,他們有時住在我們唐府,有時住在吳家坨。昨天晚上又來了個好漢,他是剛從京師回來的,帶來了許多新鮮事,听起真是人心大快!"一听是從京師來的,方迎春立刻注意起來問道︰"這個新來的叫什麼名字?"老管家一時沒想起來說道︰"今天早晨又來了八個人,這八個人那叫棒,領頭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是宮中羽林軍的頭兒,他和這個新來的好漢非常熟悉稱他為陳大俠,並說他們剛從京師分手又到這里相聚,哦,想起來了,這位新來的叫陳雙"方迎春心里一震,果然是這個冤家!她又激動又緊張說道︰"老丈,陳雙是我的朋友,我正在找他他卻在你們府上。"老管家更是高興他們立即上路,老管家繼續講他們的喜事方迎春一句也沒听進去。
到了唐府方迎春不好意思進去,老管家自告奮勇傳話給陳雙。方迎春心正慌亂卻听里面有人高聲叫著沖出了大門,她抬頭一看原來是個粗豪漢子,手中揮著一柄鋼刀。接著又出來三位,全都橫眉立目刀劍出鞘。
原來老管家進去一通稟使陳雙大吃一驚,這家伙怎麼找到這兒來了,都這麼長時間怎麼還不死心?這便如何是好,出來相見他是不敢,實言相告定會被齊鐵漢等人恥笑。他靈機一動對齊鐵漢道︰"外邊來的那位婆娘和兄弟有點誤會,說又說不通打又打不過。三哥,咱們這麼多的弟兄中是不是咱哥兒倆最好,最投緣?常言道有事哥哥服其勞"短尾虎齊鐵漢本是個渾人,自從追隨張燕後多少有些長進。見陳雙這個樣子笑道︰"陳老弟,哥哥我早就和你說過,這個女人千萬粘不得。什麼有點誤會,肯定是你小子不老實想討人家便宜,結果惹不起人家。如今人家找上門來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別的事咱管這女人之事嘛,嘿嘿咱是不管的!"另外的三虎也跟著起哄。
陳雙不住地向外探頭心說今天要麻煩,而且還同著這些弟兄,真要鬧將起來顏面何存。為今之計只有如此這般遂道︰"我說諸位兄弟,別興災樂禍好不好,真不夠哥們兒。你們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找到這里嗎?就因我說過漠北五虎是我的朋友,個個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漢,她卻是大大的瞧諸位不起,故爾"誰都看得出陳雙在使激將法,盡管如此齊鐵漢等人仍是大為生氣。
方迎春見出來幾個人里面卻沒有陳雙,想必是他不敢出來,派這幾位蠢漢來把自己打走。難道你真的這樣絕情嗎?她心里難過眼噙淚水冷泠地說道︰"你們是誰?我的事與你們無關,叫陳雙出來。""什麼叫與我們無關?陳雙是我們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還瞧我們漠北五虎不起,不要走,吃我一刀!"齊鐵漢的頭腦到底簡單,加上性子急躁揮刀砍來。方迎春心里本煩,見他們蠻不講理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奪下他的兵器隨手向地上一插只剩刀柄。
如此神力可把他們嚇呆了,齊鐵漢懵頭懵腦,聲喊揮拳打來。方迎春一聲輕嘆閃身躲過,他卻不識好歹反身又撲上來。見他如此不知進退方迎春只好出手懲戒,又因是陳雙的朋友不好使他受傷,便點到為止令其知難而退。
方迎春突然出手刁住他的手腕順式一帶,他那碩大的身軀飛了出去。事也湊巧,前面正有一棵大樹,齊鐵漢碩大的腦袋直撞過去。在大家的驚叫聲中方迎春縱身掠過,在他肩頭輕輕一按,使他穩穩地站在地上,面對大樹僅有尺余。大家愣了許久才喝起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