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潘府中人已是月復背受敵,谷百練心里一急立現破綻。張鳳何等精細,綿密的劍法尋瑕抵隙已然突入杖幕,寒星一點直襲要穴。僅此一招是傷不了這位武學大師的,但卻足以迫他全神自保無暇號施令。
行兵布陣攻殺戰守,第一重要的是指揮號令。主帥不能號施令,將士無章可循,定會進退無序左右失衡而陷于混亂。其實力大打折扣,結果是必敗無疑。
張鳳和谷百練戰了百合難分高下,谷百練見局面于己不利,而自己又分身乏術心正焦急,有一人著地滾來,追魂鉤和鎖魂鏈舞動如風直取張鳳。這突然的變化迫使張鳳變招換式,再看谷百練己乘機月兌出。
她本想將谷百練纏住以使敵群龍無,見其逃月兌便將怒氣都向這位地趟高手撒去。這位地趟高手乃是僵尸幫的一位護法,人稱地里鬼,極善地趟功夫。他的內功深厚,一鉤一鏈使得極為純熟詭異,在諸護法中最是難纏。
張鳳還是第一次和地趟功夫的高手較量。見他爬竄翻滾滑游騰繞身法奇特,點刺纏鎖拖攪掃劈招術精妙,使她興趣大長。戰了幾合後張鳳已悟出制敵之法,于是她縱越騰挪不時起在空中,居高臨下飛身擊撲。這種攻法果然奏效,數合過後先機盡握。
她心里只想和谷百練較量,此時制敵有術不想糾纏。地里鬼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身經百,戰,卻從未遇見過如此神奇的對手,想用什麼招術什麼身法甚至心里在想什麼似乎她都提前知道。而她所用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自己招術的克星,他越戰心里越怵,後悔逞強相助幫主。現在人家月兌身而去,自己身陷困境卻無人來搭救。心正怨懟間忽覺手上一緊,鎖魂鏈的一端已落人手,接著一道銀光掠過,四尺長鑌鐵打造的鎖魂鏈,只剩一尺有余。
張鳳削斷鐵鏈劍尖輕點又起空中,揮手將鐵鏈打下,正中地里鬼的肚月復,痛得他捂著肚子大聲呼痛。梁豹最看不起這種軟骨頭,趕上前來飛起一腳將他踢起,人們只見一只大肉球嚎叫著飛進敵群。
此時敵人的已是陣腳大亂,梁虎等人從正面攻入銳不可擋,方迎春等從後面殺來所向披靡。梁豹遠遠望見羅霄非常高興,挺搶突刺殺出一條血路,兩人會合後並肩沖殺,兩條槍如兩條出水的蛟龍狂掃群敵。
谷百練月兌得身來,揮動幽冥鬼杖解救手下弟兄,並令其緊隨成隊。奔走一遭後倒也聚得二十余名高手和一幫莊丁。見散落的弟兄們還在苦苦掙扎他心中大急,向著張燕高聲叫道︰"公主殿下,請暫罷手,在下有話要說!"張燕次面臨如此大規模的血戰,心里很是緊張,此時正惦記著負傷的弟兄們。見敵方主帥出面搭話便傳令停戰,並命人抓緊救治。她走上前向谷百練說道︰"你有什麼話趕快講,遲了可就沒機會了。"張鳳.梁蟬急忙上前護衛。
谷百練走上前說道︰"今日之戰到了此時,不論從謀略上還是戰陣上在下承認輸了。人生就是一場賭博,以輸羸決生死,什麼正派邪派黑道白道之分,全系無嵇之談。今日潘府被除了名,實因其懸岸自高而招禍。"張燕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听著有些煩便說道︰"有話你就直說,別這麼羅里羅索的。"谷百練一招手,後面涌出二十多人抬著十個長方形的木匣,另有五人舉著火把跟在後面。他們分列兩邊,在一個紅衣人的指揮下開始架設。"請問公主殿下,你們可知此為何物,能否破解?"谷百練得意地問道。
張鳳心里一驚,這分明是一種極厲害的火器,急忙說道︰"燕兒,這里危險你退下。"張燕也料知有異,要她退下自是不肯。李荃在後面指揮救治傷者,見狀大驚正要上前保護張燕忽听有人朗聲叫道︰"流火飛箭,引火噴射。其勢之威,無人可敵。傷人于三百步內,貫甲于二百步外。雄冠三軍威震天下,乃不世之利器,為太宗時李畋所制。"眾人順著聲音望去,見一人個子不高衣衫襤縷周身骯髒烏黑,邊說邊向陣中走來。听聲音很熟,可長相似是而非令人難下決斷。在他身後有六個嘍兵抬著三只類似的用破布纏裹的長匣子,另有三個嘍兵和對方一樣跟在後面手舉火把。
方迎春早听出是陳雙,見他煙薰火燎的慘相依舊,帶著幾個嘍兵抬著些破爛東西,又有什麼鬼主意?兩軍陣前生死悠關豈容兒戲,可是他雖愛戲謔卻也知輕重,定有什麼奇招怪法要出人意表。
她不知什麼叫做流火飛箭,只知陳雙在履危涉險心中大是不安,可又不知如何去做,于是向李荃來討教。李荃已看出陳雙竟然也帶著流火飛箭很是奇怪,他來不及講解立即命呼延世龍調鐵牌兵居中排列;命梁虎.梁豹.辛然子.胖廚子率五十嘍兵居右;羅霄.呼延世龍.蘇半月率五十名嘍兵居左;準備從兩翼攻擊。他親率方迎春.鄭三姑居中,準備接應張燕三人。
身處險境張鳳格外冷靜,飛快地計算起來。她們距谷百練二十余步,距流火飛箭三十余步,他們若是點火,還有引線燃燒的少許時間箭才能射出。解救妹妹的最好時機就在這梢縱即逝的瞬間,向左向右後退都不行,唯有拼全力撲向敵群進行混戰,才有生還的可能。只是這三十余步還是遠了些,張燕猜透了姐姐的心思向前走了幾步。
忽听有人道破玄機,谷百練心中一震,見一個黑叫化帶著幾個嘍兵,抬著三只破破爛爛的東西走來很覺奇怪。"你是什麼人?膽敢胡言亂語,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谷百練喝道。
"在下鬼見愁死,特來湊湊熱鬧!"陳雙說著來到近前,指揮著嘍兵擺弄破布爛麻纏裹的箭匣。張燕她們見陳雙似從炕洞里鑽出的,又在擺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覺奇怪,不等他忙活完了便追問究竟。陳雙故弄玄虛,滿口都是什麼天機不可泄露,泄露天機五雷轟頂之類的胡話。並拿出酒來要她們喝,氣得張燕直瞪眼。
"是陳雙那廝!"潘府中有認識陳雙的過來辨認後回報給谷百練。在潘府那些人的眼里陳雙是個大事辦不了小事辦不成,誰都看不上眼的滾刀肉。他能干出什麼事來,兩軍交戰也敢來湊熱鬧,想必是失心瘋了?捎帶著將他一勺燴了,堂堂的燕屏公主多一個陪葬也不枉了,谷百練任其忙活並不理會。
"燕兒你們姐仨現在起一切听我的,他們有流火飛箭,我這里有流火母飛箭。今天我管保你們平安無事,若是掉個頭絲就唯我是問。"陳雙一切安頓好後,取出那包酒肉來放到嘍兵後面說道,"到現在你們早飯都沒吃,我這里酒肉管夠。""陳雙你搞什麼鬼名堂!公主的性命你也敢拿來開玩笑?"梁蟬怒道。"我現你這人當不了元帥。"陳雙裝模作樣地說道,"兩軍陣前指揮若定,談笑運疇,杯酒破敵方顯英雄本色。也就是我給你這個機會擢升你為元帥,可是你卻是狗咬呂洞賓,錯過良機當不上元帥可別怨我。"這一通胡言亂語,竟把梁蟬這個愣頭青唬了個滿頭霧水。
張燕對陳雙最是了解,知他這樣做定有道理。見梁蟬還要爭吵便攔住她,和姐姐略一點頭轉向谷百練說道︰"谷幫主,咱們打了這麼久想必是餓了,請過來飲兩杯如何?"谷百練哼了一聲心道︰陳雙的話你也听,這不是成心找死嗎,不過做個飽死鬼倒也不錯。他抱拳道︰"謝了。"自顧催促火鴉幫快些就位。
那位紅衣老者就是火鴉幫的幫主,他武功平平火器倒還有一套,在潘府無人重視他,現在可有良機一心要立下大功。因李荃.方迎春來回走動,他們不得不隨時調整火器的方位陳雙見他們磨蹭了許久還在瞎擺活,不耐煩地叫道︰"干什麼哪?就是下狗也用不了這麼久啊!你們不就是想用這個破玩藝,來取燕屏公主.刺史李荃和天下第一神掌方迎春的性命嗎?我還想用我的寶貝取你們的性命呢,再不快點我先祭寶啦!""大言不慚!"紅衣老者極為自信地說道,"本幫的流火飛箭所向無敵,豈容你胡亂評說!"陳雙笑道︰"既如此咱們就較量較量,是你先射還是我先射?"都說陳雙是個活寶整天胡言亂語,這種事哪有商量的忙道︰"當然是我們先射!我們射完了你再射。"陳雙裝模作樣口中念念有詞說道︰"好吧我已給你們施了法術,就讓你們先射。燕屏公主乃是天女下凡,就憑你們這些東西怎能傷得了她?"李荃見張燕三人,竟然在這刀光血影的兩軍陣前席地而坐,並大吃大喝起來很是奇怪,又見陳雙和敵人頭領比比劃劃的不知在說什麼。心雖不安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全神注視著。
谷百練退到後面,紅衣老者神態威嚴將手中的紅旗用力向下一揮,十位手持火把的莊丁一齊向引線點去。陳雙和兩個嘍兵昂擋在那里,他心中也在打鼓,怕萬一有個意外而傷了張燕。李荃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地注視著場上的一切。
不知是陳雙的法術靈驗還是天女真的有神通,敵人忙來忙去箭竟未能射出,這可真是奇上加奇。
莊丁們按號令同時用火把去點燃引線,卻現有的引線怎麼點也不著,有的燒到根部就熄滅了。只听"哧哧"地響了一陣後,隨著幾小股輕煙的升起引線全部熄滅。
"這是怎麼回事?"谷百練又急又怒,抬腳踢翻一個莊丁搶過火把親自來點。任憑火苗燎燒流火飛箭就是無動于衷。紅衣老者也急壞了,不管怎麼努力就是點不著。
這時陳雙出一陣大笑"兩位幫主的狗還沒下完麼?待在下教你們個乖,你們的十具流火飛箭是雄的,在下這三具是雌的"陳雙剛說到這里梁蟬低聲說道︰"咦?他在說咱們仨。""胡說。"張鳳又好氣又好笑,拿這位愣姐姐沒法。
陳雙向她們一笑繼續說道︰"因為這十具箭匣的心性隨主人,懼內,故爾遇見雌的一點火氣也沒有了。"這類話張燕最是愛听問道︰"那你這些雌的見了雄的可有火氣?""當然有!"陳雙沒有旗子,將自己的破上衣月兌下用力一揮叫道,"各位上眼吧!"嘍兵將火把向下伸去,引線遇到火苗立刻飛快地燃燒起來。先是木匣的尾端噴出火舌,隨後一枝枝長長的利箭拖著一溜火星和黑煙,呼嘯著向敵陣飛去。
這種箭威力極大射程極遠,不論是射中人的還是插在地的,上面的火藥都沒燒完而繼續噴。頓時敵陣全被煙塵籠罩,人群大亂己無法躲避火箭的突襲。
敵人大是驚悚,而張燕.李荃等人大是驚奇。陳雙怎麼會有這種火器,又為何斷定敵之火器不能射?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自李荃和方迎春走後,陳雙也呆不住了。他帶上東西,八步一口酒十步一口肉地奮力追趕。等他趕到時,李荃.方迎春和羅霄已殺入陣中和敢人混戰在一起,場上已是殺聲震天血肉橫飛。
"一茶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他舍不得將酒肉丟掉想先藏好再殺上前去,口中嘟囔著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剛剛放好,卻現草叢中有物露出。誰把東西丟在這里?他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一種極為厲害被稱作"流火飛箭"的火器。
這種火器外形是個長有四尺的方木匣,前端半露箭矢尾端有引線。點燃後火藥向後噴利箭向前射出,連連射威力極大。他早听辛然子講過此物,也知道火鴉幫最近投靠了潘府,但實物還是次見到。
他數了數共有十二具每具裝有三十只利箭,乖乖不得了這可是三.四百只威力巨大的利箭,若是臨陣射出定會有百十位弟兄死傷。他想將其砸毀又一想不可輕舉妄動,這附近定有火鴉幫的人。
這個地方很是隱密,旁邊是一塊高有丈余的巨大岩石,到處都是矮樹叢.荒草和荊蔓。他仔細地觀看後,料定敵人就藏在巨石的另一側,果然那里有人干咳了一聲說道︰"幫主,那個穿白衣戴竹笠紗巾蒙面的姑娘,就是人稱天下第一神掌的方迎春嗎?""不錯,從身手上看就是她。"幫主的聲音略顯蒼老沙啞,"咱們第一要殺的是燕屏公主,就是和谷幫主對話的那個姑娘。第二要殺的是江陵刺史李荃,就是那個儒生模樣的正在揮動寶劍的那位。第三要殺的就是這個方迎春。你們一定要對得準瞄得正,也給咱爺們露一手,省得他們總給咱們臉色看!"你們不對呀,要殺的第一個應該是天下第一神掌我們春兒啊,卻怎麼把她排到第三名?甚至在李荃之後?這使陳雙很覺面子有失,心中大為不平起來。
真是老天有眼,教我鬼見愁死現了這個狠毒的陰謀,既然撞到區區在下的手里可就對不住了。應對這類事情只要他眉頭一皺,一百個損招也會有的。應該用最便捷之法做出令敵最疑惑之事,主意拿定,解開褲子對準匣尾的引線部位就是一陣狂掃。
正掃得酣暢淋灕又想起了他們春兒。"我說春兒呀,你總追問我這個隨他大小是怎麼回事?大者,出實恭而非虛恭也。小者,如此小解之便尿也。這等粗俗不雅之辭,教我如何能向你這位端莊嫻靜之淑女啟齒乎?"他暗中自語地這一走神,結果計劃失周灑掃不勻,尿水不夠用了。
他懊喪地數了數有十個濕透了,兩個沒灑上尿。總不能給他們留下兩個完好無損的吧,若是硬性損壞定被察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將這兩個好的帶走,也讓他們嘗嘗流火飛箭的滋味,倘若他們現丟失,那是他們的事也管不了那許多。酒肉放在這里易被現,決不能便宜了他們。于是他帶著酒肉挾起兩只箭匣溜之乎也。
陳雙盜得兩具流火飛箭此時即刻使用,恐被他們認出而有所防備。于是找來幾個嘍兵臨時弄了個假的,再用破衣爛布纏裹得面目全非,兩個變三個樣子又不相同。這樣敵方不但不會懷疑而且還看不上眼,根本未加防備而遭滅頂之災。
李荃見狀立既下令攻擊,左右兩隊飛一般地沖了過去。最快的還是方迎春,李荃的令一下,她縱身躍起只兩個起落已到張燕身邊。見大家都沒事便放下心來,又見陳雙滿頭大汗偷偷將汗巾塞給他。陳雙欣喜異常舉著汗巾顯示又聞了聞笑道︰"真香!"方迎春大窘氣得直跺腳,在大家的哄笑聲中她和梁蟬齊向敵撲去。
硝煙稍散,人們現谷百練身中兩箭倒在地上,其中一枝從右肋插入左肋穿出,已經氣絕身亡。紅衣老者前胸有個血洞,想是飛箭透胸而過也一命嗚呼了。
這六十枝流火飛箭驟然襲到,潘府中人真是禍從天降。眨眼間就死傷了二十來人,見主帥副帥先後陣亡,又听說潘府被剿潘瑋被捕,大家早就慌了神。此時見眾英雄沖殺過來哪里還有心思抵抗,全部繳械投降了。
大家還以為要繼續血戰,沒想到形勢急轉之下大戰突然結束,倒都有些意外。李荃奉張燕之命處理善後之事,這時候張遠帶長史司馬及眾公差趕到了。
潘府被剿,所俘邪惡之人甚多。張遠見譚別駕難以鎮控這些凶頑,只好自己留下命梁虎等人馳援孤雁嶺。幫譚別駕將所有事項安置妥後,他才帶眾公差趕了過來。
眾公差見李大人在此齊來參拜,長史將抓獲潘瑋和清剿潘府的經過詳加稟報,李荃更是高興。這一仗剿滅了潘府,重創李輔國得以借用的黑道梟雄邪派惡和響馬巨盜。真正拔除了李輔國隱在民間的爪牙,也為江陵除去一害。
眾人正忙著救治傷者打掃戰場,忽有一陣撕心裂肺的悲號之聲傳來,是張燕的聲音。李荃循聲望去見有許多人圍在那里,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長嘆一聲眼楮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