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屏公主喬遷新居護國府,這在京師算得上頭等大,已經是第三天了,前來賀喜之人仍是絡繹不絕。有的手持拜貼,有的挑著箱子甚至還有幾輛馬車,半趟街熙熙攘攘好象趕集般地熱鬧。只是這些人一個個紅光滿面衣著光鮮,其中還有許多穿著官服的官員,和集市上的百姓大不一樣。
寬大的門洞里擺著幾張八仙桌,桌上蒙著紅布,後面坐著兩位賬房先生。一位是學究模樣的枯瘦老者,正一筆一劃地書寫,也不知是蘇大管家從哪里請來的。另一位年輕俊美,書寫流利字跡娟秀,乃是蘇大管家在本府內現的人才茶花姑娘,也忙得不可開交。
象這樣有地位的府第收禮很簡單,記下來客姓名及府上名稱,收下禮單驗看無誤即可。護國府可不這樣,凡送的字畫名貴的不收,普通些的只收一兩幅。送金銀的,每份只限二十兩多者退回。其它物品一概市價估算,其值二十兩者一概謝絕。
京師高官雲集,每年紅白喜很多,送禮己成一般官員的負擔,送少了不好看,多了送不起。既使送了,由于份數太多,人家也不一定知道你的心意。不送吧,真若是被人家知道了,前程堪憂。
護國府的這種作法使那些中低官員大為稱道,只是苦了蘇半月這位剛剛上任的大管家,挨著個兒地勸說解釋把嗓子都喊啞了。
張燕從早晨就獨自去直到這時才回來,她背著大包袱挎著小包袱,哪等象個公主倒象是個走親戚的。見門前還有這許多人圍著,蘇大管家啞著嗓子疲于應付心中好笑。按說蘇叔是極聰明的人,卻被這些瑣碎俗務難住了,乘人們不注意她悄悄地溜了進去。
不一會兒,陳雙和羅霄拿著紅紙和漿糊來,三下兩下貼在牆上。人們立刻圍著觀看,只見上面寫道︰
尊客悉知︰凡來本府賀喜者,禮金限二十兩紋銀以下,禮品其值二十兩以上者謝絕,以賬房評估為準。
僅此致謝
護國府
人們爭相傳告,無不稱贊公主體恤下情,聯想起李輔國那里,送銀千兩連個家奴的好臉色都得不到,相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別。
蘇半月正口干舌燥頭腦昏漲難以支撐時,忽然下邊的全不用他再費話。所送的東西幾乎全都和府中所定的相差無己,還就沒他的兒了,這使他百思不得其解,大呼怪哉!
鄔明珠剛換完藥,見張燕背著大包袱進來奇怪地問道︰放著公主不當怎麼做起了小買賣?真是路遠無輕載,東市的東西我看不上眼,一不做二不休,我跑到少府監給他來個故技重施,狠狠地撈了一把,氣得那個糟老頭子干瞪眼。張燕解開包袱,里花花綠綠全是姑娘穿的衣裳。
鄔明珠翻弄著比劃著很是喜愛問道︰給我的?你個兒,我的衣裳你穿著不合身,全是你的。別看她們都是叱 江湖的武林手,都還是女兒心性,對這些好看的衣裳.飾總是情有獨鐘。
把你這身兒月兌下來,讓少府監照著去做幾身兒。還有你這些銀飾件小鈴鐺小鏈子什麼的,我也讓他們給打造些來。張燕說著動手解她的衣裳。
鄔明珠穿慣了自家的衣裙還真不想換,按著胸口說道︰我們苗家的衣衫有很多講究,等我傷好了自去向師傅們講清楚,要不他們也做不對。偏你這麼多的講究。張燕說完提著小包袱急匆匆地去了。
午飯時張燕宣布了一件,使大家吃了一驚。從現在起,前院的書房不經我允許誰都不要進去,今天我要在那里審案。吃完飯後羅大哥去請王太醫.齊太醫,再加上一位管內科的太醫。姐姐去請白老伯父,最好把姐夫也請來。陳雙剛要問張燕說道︰不要問為什麼,只管去辦就是。秋兒月兒你們倆去盛些飯菜給蘭花送去,她在書房呢,注意隔著窗戶遞進去回來再吃飯。大家不知又了什麼,還在等她說下去,她卻大口大口地扒了起來,等大家拿起筷子要吃時,她放下碗筷用手一抹嘴走了。
在書房里,張燕全都安置好了。她身穿公主的服飾端然而坐,蘭花四女站在她兩側。王太醫.齊太醫和一位年過花甲的唐太醫坐在左面,白老先生父子坐在右邊。房門緊閉,門外由梁蟬.陳雙帶兩各家丁把守,從里到外莊重森嚴。
這時羅霄帶著一人到來,向梁蟬低低地說了一句,梁蟬進書房稟報。來人衣冠楚楚肥肥胖胖的,臉上帶汗神色緊張。跟我來。梁蟬招呼他進去。
你是尚藥局的御奉董大年?張燕問道。是,是,卑職參見公主殿下。董大年惶恐不安跪行大禮。張燕說道︰起來吧,請坐。這時他才現三位太醫和白老太醫父子早到了。平時的威風全沒了,一一點頭示意。
張燕說道︰都到齊了,各位都是大唐數得著的名醫,有件事想和你們討教。上皇病了有二十多天,听說只是一時急怒攻心,為何如此簡單的病到現在還沒冶好?齊太醫,上皇的病是你看的,原因是什麼你說說吧。齊太醫非常緊張急忙站了起來,張燕道︰請不要拘禮,坐下講。蘭花將藥方給他看。他看了看方子說道︰公主,這兩個方子正是我開的,從脈象上看,上皇的病是急怒攻心,至使濕熱淤積中焦阻塞。我行醫三十多年,治這樣的病少說也有幾百例,我敢保證診斷準確無誤,藥方對癥。吃下這個藥幾天能好?張燕問道。服下此藥後,應該是次日見輕,上皇年歲大些最多七付藥就可痊愈,再經食療調養兩日即可康復如初。齊太醫極為肯定地說道。
你將上皇的脈象向他們講講,再讓他們驗看方子。張燕說道。齊太醫依旨講述後將方子傳看,驗看後都認為是個良方。
張燕道︰董御奉,本宮想听听你的看法。董大年道︰按齊太醫所講的脈象來看,這個方子確是個好方子,其中嘛,這個君臣左使嘛哦,是個良方,好方子他見公主目光犀利不知為何竟會心慌。
本宮雖不懂醫道,但也知道上皇的病情,該愈不愈,這里面定有文章。所以本宮停了上皇的藥,請各位來此探討。既然方子沒錯再看看抓的藥吧。張燕說道。
蘭花將條案上面蓋著的布輕輕揭掉,現二十多張白紙,張紙上都有一小堆藥材,多少不一形態各異。
這是我將上皇服用的一包藥分檢開來,這里還有五包沒動的。請你們將藥的名稱寫在紙上。蘭花說完茶花立刻將筆墨取過來。你們看吧,我去歇息一會兒。張燕說著進了里屋。
他們看一樣寫一樣,王太醫端著茶站在一旁不上前,只是冷冷笑。這不對呀,我的方子里沒有這種藥!齊太醫驚異地叫了起來,這是怎麼回!董大人這是怎麼回?你,你問我干什麼?我怎麼會知道,這與我無關。董大年很是慌恐,推脫地說道,也許是,後來有,有人,做過手腳你說什麼?蘭花眉毛豎起問道。僕隨主貴,別看是他就是朝中官員,公主的貼身侍女也是輕易不敢惹的,他自覺語失喏喏連聲不敢再講。你是尚藥局的,他不問你應該去問誰?茶花坐在那里職司書錄,見公主不在也進行質問。
全部核驗完畢,二十二味藥中差了七味。上皇本就體弱氣虛若是再這樣吃下去齊太醫不敢再往下想,他惶恐之極兩腿軟,一坐在椅子上,汗珠順著顫抖的山羊胡子不住地落下。幸虧燕屏公主給剖辨明白,否則自己百口難辯,謀殺太上皇是要滅九族的。
原因查到了,蘭花請張燕來茶花呈上筆錄。張燕看罷命眾人傳看,無誤後後畫押。又命董大年將涉案之人寫,派羅霄會同趙一龍進行密捕。
張燕見齊太醫魂不附體的樣子很覺可憐,安慰道︰齊太醫,事情已經清楚,所幸未釀成大禍,乃是不幸中的大幸。從明天起,上皇用藥全部從濟仁堂去取,查驗.取藥.煎藥.端藥全由你一人辦理,絕不許任何人插手。若有意外立即報與本宮,上皇康復後本宮定有賞賜。齊太醫大為激動,公主對自己如此信任,賞賜是不敢想的,唯有竭盡全力克盡職守以謝其恩。
上皇因力士被無端遣走,明知枉卻無力保護,一時急怒攻心病倒了。齊太醫盡心醫治,二十天了不但沒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重。張燕因此想到王太醫城給鄔明珠療傷時,所講的宮中現假藥的事,感到情嚴重了。于是和上皇一商量決定將藥停下,並將剩下的藥連同方子一起帶走,先請王太醫和白老先生鑒別,現問題後便將此當作一件大案來審。
張燕牢記李荃講的謀成于密,敗于疏。所以她沒和任何人講,獨自謀劃辦理此案。家中人不少,除了羅霄都無官職,為減少麻煩盡量不讓他們參與。
堂堂的太上皇所用之藥竟被以假抵真,這可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甚至可以說是大唐第一案。張燕有御賜金牌和尚方寶劍在手,無職有權,生殺予奪。她全不在乎對方是什麼人,決定突然手以最快的度破掉此案。
護國府賓客如雲,賀喜送禮的進進很是熱鬧,誰也不會想到里面卻是劍拔弩張,公主親審大案,這樣倒給辦案抓人進行了掩護。羅霄和趙一龍將尚藥局的一名司藥私兩名掌藥抓來,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除了蘇半月拱手寒喧外誰也沒在意。
見人犯已到張燕立刻開始審問。他們哪見過這種陣式,門外兵將守衛,里面戒備森嚴。更令人膽寒的是燕屏公主面沉似水,條案上供著尚方寶劍,就連他們的頂頭上司董大人,都面如死灰周身顫。
知道為何抓你們嗎?張燕沉聲問道。不,不知道。他們神魂不定地答道。張燕一擺手,蘭花將藥方拿給他們看,原來跪著的三人全都癱倒在地。
這一招供可把各位太醫嚇呆了,張燕雖有預料亦是心驚。一時房內靜得奇,就連一根針掉下都能听得凊楚,忽听撲 一聲響,董大年也癱倒了。
這三人均被皇上身邊的李公公所驅使,剛開始他們不肯,只因盜賣宮中藥材之曾被李公公抓到過,並以家人的安危來要挾,他們只好收下李公公的銀子而犯下了滔天大罪。
按李公公的要求,他們先在幾個低層人的藥方中做了手腳,其中就有那位中風的老太監的方子。見無人察覺銀子又來得容易,于是膽子逐漸大了起來。力士事後上皇患病,李公公又帶著銀子來了。他們認為此非同小可不敢胡來,在李公公再三威*之下,最終只答應以次代好以假充真,而拒改醫方和偷施反藥。李公公也不敢做得太過,以免將他們*反,也只好如此。
茶花從小隨父親習得一手好字,今天成了書記官,她將口供筆錄給司藥掌藥看過畫押後收起。張燕命人將這三名人犯押到後院嚴加看管,趙一龍道︰公主下令吧,卑職料想捉拿謀害上皇的李公公皇上不會阻攔,兵貴神,遲則生變。張燕說道︰趙護軍說得對,但是這件還有它復雜難辦之處。人們都以為大內頂尖手是6經天和雷野夫,卻不知這位看上去年邁體弱的老公公的武功,並不在他二人之下。趙一龍大是驚奇,自己在宮中這麼多年,卻不知皇上身邊還有位深藏不露的武學高手。羅霄倒是早己知曉,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且不說皇上身邊為何會隱藏武學高手,僅就此人來講,他的武功不在姐姐之下,而且工于心計經驗老到,決不是易與之輩。就算他的武功再高,拿下他亦非難,可是他整天在皇上身邊,而且正在辦著加害上皇之事,定然倍加警覺。總不能到宮里去捉他吧,稍有不慎被他驚了駕咱們可吃罪不起。可是遲則生變,看來此有些難了。張燕緩緩地來回走著慢聲道,這件事我不能去,你們倆也不能去,方姐姐和梁姐姐她搖了頭,最後目光停在秋兒身上。
張燕又復常態回坐到椅子上說道︰現在事情全都清楚了,與你們幾位太醫無關。我家後院有個很不錯的花園,林陰濃密池水清徹花兒開得正盛,石亭中涼爽宜人,家父已在那里恭候各位前去品茶吟詩,若能對上一局亦顯雅趣。羅將軍趙護軍,送諸位客人去後花園。王太醫當先站起拉著白老先生就走,悄聲說道︰你看這丫頭可象判官?白老先生遇認真,听他這樣一講不禁回頭看去。誰家若是討得這樣的媳婦,嘿嘿!兩人偷偷一笑往外便走。
張燕見他二人嘀嘀咕咕料無好話,你們在說什麼?她問道。他們不便回應急忙溜之乎也,張燕隱隱听到了一點心中暗道︰有王太醫這個老傢伙搗鬼,忠厚的白老伯父都有些為老不尊起來。
董大年心神不安地邊走邊想︰去後花園有個丫環引路即可,何用兩位將軍帶路,看來這是被軟禁了起來。雖然自己沒參與此案,但失察之責是免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