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張燕照常去宮里給上皇請安,她也沒和誰商量就把這封信給上皇和皇上看了。上皇皇上非常震驚,上皇驚的是李輔國太過狠毒,皇上驚的不僅是李輔國的狠毒,更主要的是護國府的神通廣大,幾乎無所不能。這使他想起了當年的大明宮,想到了李建成,甚至隱隱感到一絲威懾之力。
原來李輔國的謙恭乃是以退為進,肅宗竭力定下心來將思緒拉到眼前之上,他覺得愧對李荃。又一想,自古幽州為兵家必爭之地,離安祿山的老巢又不遠,多年來治理不力,諫官們頗有微詞,和江陵一樣同為他的心病。李輔國若不力薦李荃,他也會這樣安置。
御妹,你這嘴撅得可能掛油瓶了。听朕和你講,這幽州自古以來便是兵家的必爭之地,由于治理無方早已成了朕的一塊心病。這麼多年一直沒找合適的人來把幽州管好,李荃大才,前三任刺使都沒能管好的江陵,經他之手寥寥數月便民和境安了。強將手下無弱兵,你也看到了譚別駕以下官員,被李荃教得個個精明強干,幽州不派他去朕還能派誰?此實是朕心中所想。至于李荃所面臨的危險,朕要好好想一想,最好有個護身符才好,如此國之棟梁朕不保他平安誰來保?肅宗和顏悅色語重心長。張燕是個明白人,加上肅宗說得在理,也確有苦衷,再說上皇也曾開導于她,只好長吁一口氣郁悶消了很多。
肅宗見這個難纏的御妹不再說什麼心中稍安,繼續說道︰你整天張口閉囗就是李大哥,可是你對李荃又知道多少?他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還有凡月兌俗之風範,幽州這件在他心中是微不足道的。待朕賜他一道密旨助他一臂之力,不這樣做估計你不會放過朕。張燕喜望外立刻開始磨墨。李大哥有了這個法寶定能化險為夷!她眉飛色舞地說道。朕不這樣看,李荃大才,不用此密旨亦會從容應對談笑破敵。肅宗邊寫邊說道。不等他寫完張燕已將玉璽捧起。肅宗笑道︰怕朕忘了嗎,梁蟬的婚期定下來了嗎?梁姐姐的婚期我也想早些定下來,娘更是著急,可是梁姐姐不著急,我有什麼辦法?張燕說道。肅宗將最後一筆寫完拈著筆端詳著,還有你沒辦法的事?李輔國的機密都落到了你的手里。這話說得有些露骨,肅宗覺得不妥立即調轉話題道,按程限李荃近日應該動身赴任,可是他的夫人身子不便不能隨同前往,不知何時能咳,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皇兄不就是想知道我寧兒嫂何時生小孩兒嗎?張燕心無它顧張口就說,這我可太知道了,還有十九天,我們天天給她算,肯定是個男孩子。這丫頭心地淳厚人不懂,說話來口無遮攔肅宗覺得好笑遂道︰等李荃的孩子一降生,就讓他去赴任,這你該滿意了吧?梁蟬的婚半個月之內辦了,怎麼也得讓李荃喝上喜酒啊。張燕很是興辭別上皇皇上,懷揣密旨蹦蹦跳跳地走了。
今夜不知怎麼回,張燕一合眼就是羅霄,一會兒是他練槍一會兒是他傻笑,剛一迷糊又是他當初受傷中了僵尸幫的毒的樣子,心里一機靈又不睏了。不知過了多久,矇間覺得有一只小手在模自己的額頭。你來模模,也不燙啊。象是秋兒的聲音,又一只小手模了上來,沒兒呀。月兒說道,接著就是她倆離去的聲音。
早晨張燕起得又晚些,見秋兒月兒不在,匆匆穿好衣裳提著槍來到中院。大家早在練功,雖然少了梁虎和羅霄,可是鄔明珠的腳傷已經痊愈,方迎春打坐完畢,將空的地方又給佔上了。
她走了一圈沒人給讓地方,只好朝後花園走去。梁蟬指著她的背影對鄔明珠說道︰現沒有,燕兒丫頭迷上了羅家槍。鄔明珠上下打量著她笑道︰你們漢人有句名言叫什麼來著?老鴰落在豬身上,這怎麼講?只看見人家黑看不見自己黑。梁蟬不加思索地月兌囗而。鄔明珠笑著自顧練功去了。
哎哎!你什麼意思嘛?梁蟬覺得她有些怪。忽听背後風響,急移步扭身手中大刀向上斜撩,正是一招海底撈月,乃是郭猛上陣臨敵敗中求勝的殺招。原來方迎春揮劍偷襲,見大刀撩起帶著風聲,用劍斜著一按正是四兩撥千斤之法。
大刀走空,方迎春一笑飄身而退自顧練劍不再她。今天怎麼啦?梁蟬奇怪地說道。因為老鴰落在豬身上!茶花說道。有道理,燕兒丫頭不對呀?她將大刀向地上一頓嘩啷啷一陣響,忽然她明白了叫道︰原來你們串通一氣來笑我,哪里走,看刀!鄔明珠施展絕妙身法和她遊斗起來,這麼久沒練輕功正好乘機活動一下。兩人一追一逃忽而穿過人群忽而躍上廊頂,真是兔起鳧舉飛樹穿枝,一時蔚為壯觀。
張燕來到後花園想找個寬敞的地方,東邊那座極為古拙的假山石下,是方迎春每天打坐吐納的地方,她雖不在這里,又是山石又是樹的施展不開。其他的地方花草樹木都太多,她想起西邊涼亭傍竹叢後有塊空地,生滿野牛草,毛絨絨的就象舖著又厚又軟的地毯,于是朝那里走去。
穿過竹叢眼前的情景使她一愣,草坪中現了幾個菜畦,條壟筆直方正平整。有兩哇已經長了成排的女敕芽,另兩畦的土很松濕漉漉的,好象剛剛撒下菜籽澆過水。
不用問定是娘和外婆辦的好事兒。這可真是的,家里也不缺錢花,種這點菜能省幾個錢,也不嫌麻煩。歲數大了就是不會享福,真讓人不省心。
如此漂亮的草坪中突然現這些菜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插槍掛劍,蹲來細細地端詳著。這幾行密密麻麻頂著兩片圓葉的東西她認得,那等蘿卜的苗芽,再過兩三天長到一寸多長時便可間一些來,冼淨後蘸點大醬生吃,淡淡的苦澀,微微的辛辣,幽幽的清香很是爽口。
在孤雁嶺時,每到季節娘總會到菜畦里採些回來,說是清火解暑,順氣開胃。留在地里的就不再採了,以後會長成青皮紫心的大蘿卜,吃起來又脆又甜可以保存到開春。
看了許久,她若有所思地信手拈起兩根,略加擦拭放進口里慢慢咀嚼,心中泛起的滋味和口中相似,看來外婆和娘想回老家了。
還有四天就是梁蟬嫁的日子,按規矩她應在家中被花轎抬到婆家,可是她父母雙亡,顛沛流離連個家都沒有。她自己茫然哥哥更不會*辦,反正有叔嬸和外婆在,一切听之任之準差不了。梁蟬雖這樣想心里卻總不踏實,思緒反復時常呆。
這里就是你的娘家,迎親的就從這里把你接走。燕兒娘將買來的被褥面各色衣料拿給她看,誰知道皇上賜婚的時間這麼緊,就是再緊,你也得好好看看,不遂心就趕緊再去買。張燕打開百寶箱,里各種飾不下五六十件,陽光下熠熠生輝奪人雙目。
梁蟬雖是江湖兒女從不看重金很,但姑娘愛美的天性和對自己婚姻的看重,這些飾物還是非常喜愛。她從小孤苦的何曾感受過如此關愛,自己兩手空空,哥哥公務繁忙,如此大全是老張家一手*辦,這份情誼可太大了,一時控制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張燕雖主理著許多大終是孩子心性,整天和姐妹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燕兒娘卻是心急火燎,她也有一套說法,自己的孩子門子,好歹送去沒說的。梁蟬孤苦,若辦得寒酸了,別人說倒是小,也對不起梁蟬。
燕兒你也不小下,你梁姐姐的喜事還有多少沒準備,家里人倒是不少,里里外外張紅掛彩人來客去的淨等我一個人張羅?燕兒娘板著臉點著她們道,你,你還有你,該買東西的買東西,該干活兒的干活兒去,真不如蘭花茶花。蟬丫頭你也別笑,到時候啥也弄不完看你怎麼這個門兒。張燕見娘真的不興了,忙故伎重施摟住娘的脖子陪著笑臉。行了行了,又來這套,紅蓋頭繡花鞋還沒有呢,鋪的蓋的還沒做呢,紅燈喜燭喜果哪樣都沒有。燕兒娘板著臉推開張燕說道,咱們這兒是這樣,姑爺那邊還止不定啥樣兒呢,那幾個,除了吃酒啥都不懂。那是,他們那幾個哪兒懂啊!張燕還是胡攪,抱住娘的脖子不放手,哎呀!娘,你有白頭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早有了,還不是為你*心*的。不光是為我*心,還有我姐呢。張燕強詞奪理。你一個就頂她十個讓人*心!燕兒娘說著去了。
張燕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說道︰區區小何足道哉,待本姑娘親自馬不費吹灰之力全部擺平!燕兒娘走好遠見她們還沒來,嘟囔著又回來叫她們,剛要話卻見屋內空空如也,姑娘們蹤跡皆無。
過了足有半個時辰,燕兒娘還在抓瞎忽听張燕在院子里呼喚,她急忙走了來說道︰著火啦?大呼小叫的,真有你們這樣的?一听說有活兒全跑了她奇怪地止住話頭,張燕正帶著一群人走來。
娘,這位是*辦喜的頂尖手,早已功入化境,東市王婆喜鋪的老板娘王婆是也!張燕得意地說道,從現在起,咱家的喜全由她一人主持。王婆年愈四旬渾身上下干淨利索,一看就是精明人,她未語先笑上前施禮道︰奴家王婆見過護國夫人。燕兒娘听不慣這個名號還以為在和別人講話,愣了一下急忙還禮。
王婆道︰護國夫人,公主已經都講過了,府里給這位梁姑娘辦喜,這可是修好積德的事兒。我這麼多年在京師*辦喜事,不管是男婚女嫁,還是弄幛弄瓦升官喬遷金榜高中聚會祝壽,我都是輕車熟路辦得周周到到熱熱鬧鬧高興興誰也挑不了禮去。听說還有三天時間按說是有點緊,可是我是誰呀?有名的王婆,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一會兒,夫人先把家里的規矩和想法和我說說,按說呢這個喜事應該男女雙方商量著辦行了,行了,停,停,停!張燕好不容易才止住王婆的話頭,我說你是不是先歇會兒?王婆道︰我不累。我老娘可听得累了,好傢伙,你這張嘴象炒豆的鍋。張燕說道。王婆是見過場面的,臉皮也厚說道︰我這還摟著呢,若是沒人攔著,這一天就是它了。你先摟著點吧。張燕將四名穿灰衣的婦人拉過來說道,娘,這四位是少府監的能工巧匠,這幾天就在咱家幫忙。我已派人去請郭大哥了,有王婆主持大局這回可沒我的兒了吧?有,你可惦著沒有呢。燕兒娘的心立刻就放下了,高高興興地將她們請到屋里熱情招待。我娘不會當這個護國夫人。張燕笑著說道,你們到這里象到自己家一樣別拘束,就應該象王婆那樣才好。王婆已是盤膝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氣地抓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有王婆的英明指揮,能工巧匠日夜趕工,男女雙方的準備全部提前完畢。盡管如此燕兒娘還是累得要命,按張燕的說法是瞎*心。
梁虎全部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坎坎坷坷,妹妹總算長大成*人了,現在失散的未婚夫也找到了,本以為可以松囗氣。沒想到這*辦喜和上陣殺敵大不一樣,加上新上任公務繁忙,兩夾一工搞得他頭昏腦漲,想找郭猛商量,誰知他早已焦頭爛額。
正無奈之時,護國府將這樁喜全部承辦起來,他感激萬分,帶著弟弟妹妹齊向張遠夫婦拜謝。
郭猛這匹沒籠頭的野馬,每月薪奉本不少,因心灰意冷常借酒澆愁,有時還要和弟兄們賭上幾把,所以身居位卻是兩手空空。護國府連嫁帶娶,兩邊的花費一包在內全不用他們掏一兩銀子。
王婆指揮若定滴水不漏,護國府的五個家丁,加上陳雙齊鐵漢等人還忙不過來,又加上方迎春張鳳蘭花五女才勉強把情準備完畢。
喜終于辦完了,王婆的喜又開了張,她逢人便講喜辦得如何風光如何體,護國府的人如何親切如何大方。最讓她得意的是公主送的一對玉鐲,和護夫人酬謝她的五十兩銀子。那叫五十兩啊,兩年也掙不來!最讓她自豪的是,認識了許多大人物,甚至親手模了太上皇送的綢緞,和皇上送的碧玉麒麟,她每天侃侃而談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