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霄心里一陣緊,他的性情雖不如張燕那樣開朗,也是愛說愛笑的。和陳雙等人胡侃起來也會忘忽所以。只是心上人的身份尊貴無比,年輕輕的就握有生殺大權,人品眾,武功強,真正是奇功屢建的巾幗英雄。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只能和她的差距越來越大。
想當年羅霄也曾馳騁沙場,率領鐵騎縱橫千里,是一位威震敵膽的少年英雄,那是何等的氣概,但是和張燕相比卻是自慚形穢。張燕有時耍些孩子脾氣,卻從不恃權而驕,更無半點公主的架子,就是對蘭花五女和府中家丁也是如此。盡管這樣,對她既愛且敬的羅霄仍是心中郁郁。
霄哥哥,現在我有時會無緣無故地害怕起來,細細一想就是怕你變了。變得象個兄長,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你若是變得唯唯喏喏,當真無味得緊。張燕努力不使淚水流下,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輕松,這都是因為我成了公主的緣故。難道兩個人在一起就必須男的比女的強嗎?若是這樣,我寧可不當這個所謂的公主。我以為應該是我強了你興,你強了我興才對。在羅霄的眼里,張燕總是一付無憂無慮的樣子,艱難不懼生死無畏。以前只見她流過一次淚,那是孤雁嶺血戰為陣亡的弟兄們流的。今天她落淚了,卻是因自己過份自尊之故。
她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如同這清涼的泉水當頭淋下,使羅霄清醒了許多。他本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愛極張燕,卻因重重顧慮不敢表白。若非張燕那次主動相送,他還深陷痛苦之中。
對張燕他又加深了認識,覺得她太好了,同時也覺得自己無端地使她傷了心,真是追悔莫及。想到此他不由的在自己頭上捶了一下,立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他踏上一塊石頭拉起她的手說道︰這里有一群小魚!張燕仰起臉來,淚花晶晶閃亮。見她的霄哥哥臉上又綻歡快的笑容,心中一喜順勢一推,羅霄腳下一滑向後倒去。張燕急忙去拉,結果兩人全落入水中。
一場水仗打完了,兩人都成了落湯雞。鬧得盡興,又挖了個小坑引進水,抓幾尾小魚養在里面。密密的茅草柔柔的軟軟的,就象宮里那厚的波斯地毯,他們趴在上面歇息愜意極了。
你說,天上為什麼會有彩虹?張燕問道。那是飄浮的水汽被太陽光照來的。羅霄答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可不許笑。張燕認真地說道。可是還沒說自己先笑了起來。
張燕說道︰我小的時候就不明白天上為什麼會有彩虹,有一次爹爹請幾位叔叔吃酒,因為屋里熱,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樹下。有個叔叔非要我唱歌謠給他听,我從小就不認生這你是知道的。我唱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唱的是小三寶去趕集,讓他買鴨他買雞,讓他買肉他買魚,你說希奇不希奇。本來這是誰都知道的歌謠,也沒人教我是听會的,詞也弄不清楚張嘴便唱︰小酸去找姨剛唱了這一句,把那位叔叔逗得一囗酒全噴了來。當時太陽正當頭,我就看到了非常好看的彩虹。到了晚上他們還要吃酒,卻現酒壇幾乎空了。爹爹很是納悶,明明剩了多半壇怎麼會不見了?他們哪知道那些酒都被我噴了。就為了看彩虹?羅霄驚奇地問道。對呀!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過了兩天我的嘴里還燒得慌,我一進屋,娘就以為酒灑了到處查看。羅霄笑得幾乎岔了氣點著她說道︰你從小淘氣淘得沒邊兒!此話我認同張燕露了頑皮相,二人又是一陣大笑。
天氣炎熱,張燕的衣衫很薄,被水浸濕後都貼在身上,更顯得身材玲瓏縴巧,使得羅霄不敢正眼直視。她心中好笑,這個傻哥哥,我早晚是你的人,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把彩虹給我摘下來。羅霄仰起頭望了望說道︰沒梯子。這三個字大對張燕的脾胃,你可真笨!張燕翻了個身仰朝天說道,這樣不就行了嗎!他們曬干了背面再曬正面。
找回了原來的霄哥哥張燕非常興,她一聲忽哨將金硯雪喚來,取下美酒美食一一擺好,羅霄也取來自己帶來的東西,又去拾些枯枝準備烤那幾尾小魚。張燕于心不忍,趁他不注意將坑扒開任小魚游走,回頭卻催他快些烤來。
羅霄去取魚自是空手而歸,見張燕得意的笑臉知是她搞的鬼。張燕取一只臘鴨架在火上烤,不一會兒散誘人的香氣。
張燕人本頑皮,這一高興更是花樣百。她見羅霄帶來的香酥豆油潤可愛,吃在嘴里又香又脆,便拈起一粒向上拋去,待落下時櫻口微張接得奇準,于是故意嚼得脆響。羅霄也學著拋接,結果不是落在唇上就是擊在腮邊,最後一顆接得準些,卻答地一聲擊在門牙上彈落到一旁。
見他幾接不中張燕更是開心,不斷地拋接起來。忽然她慢慢地將仰起的頭低回,疑惑地望著羅霄,櫻口尚在微張,拋起的豆子沒落下來,在空中消失了。羅霄也覺奇怪,他親眼見張燕拋上去卻沒見落下來。
張燕又拋起一粒,張口朝天等了一會兒仍是如此。這是怎麼回?她有些緊張了。她選了個兩粒粘在一起的又拋向空中,這次她故意拋得些,四只眼楮死死地盯著,只見落到一半時便忽然不見了。這里不能再呆下去,肯定有鬼。張燕緊張地說道。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小時候吃過飯常去鄰家或前面寨中听人們講故,尤其愛听鬼的故。听完後不敢回家,還得大人們將她送回來。
沒想到這大白天真的踫到了鬼,羅霄若是不在她早就逃之夭夭了。羅霄安慰她道︰哪里有什麼鬼,就是有鬼也怕人的。你這麼說還是有鬼,咱們走吧。張燕連東西都不想要了只想快走。
羅霄示意她噤聲悄聲道︰你仔細听。鬼有什好听的,但她還是摒住氣息搜听起來。四五丈遠處有一片矮樹叢,那里隱隱傳來咀嚼之聲。鬼藏在那里,偷咱們的東西吃。張燕在他耳邊說道。
羅霄比她鎮定得多,不但听到了咀嚼聲,還听到了冗長的呼吸之聲。有人欺得如此之近竟未現,可見來人很不一般,不但有隔空攝物的本領,輕功也屬上乘,他悄悄穿上鞋子抓劍在手。
張燕則暗道︰好你個餓鬼饞鬼,你偷豆子吃待本姑娘再賞你幾粒。隨手逐個拋起。
啊也!這是什麼東西?鬼竟然說起話來,哎呀呀,你這個小妮子,不就是吃了你幾粒破豆子嗎,貧僧還想等只雞腿呢,卻等來一粒小石子!說音未落從樹叢後走一人,捂著腮連連呼痛。
多杰叔叔!張燕一聲歡叫赤著腳跑上前去,可把我嚇壞了,還以為白天踫到了鬼!她抱著多杰上人的手臂走了回來,嘴可就停不下來了,嘰嘰喳喳象只麻雀。
羅霄早听她講過這位來自西域大雪山的高人,秘宗大手印的絕頂大師,他為人剛正不阿,和張叔父.李荃相交莫逆,也曾助張燕在潘府擺平了僵尸邦。這意外的相見便他更是興,忙迎上前躬身施禮。
多杰看看羅霄又看看張燕笑道︰好,好,行.行。沒頭沒腦地說什麼哪?張燕嗔道。多杰故做神秘地說道︰說什麼哪?這里面可大有玄機,要不要貧僧講明白些?啊,這個已經夠明白的了,我看就不必了吧?多杰叔叔,不知尊齒可還牢固?張燕唯恐再被打趣忙轉移話題。
一肚子壞水兒,貧僧差點兒著了你的道兒,和你在一起睡覺都得睜著一只眼。多杰將那粒小石子拋還給她對羅霄說道,一看就知道你這小伙子是個老實人,娶燕兒這個鬼丫頭當媳婦可不是好玩的,也要學得鬼些,否則大有苦頭可吃。哎哎哎,多杰叔叔,快來快來,我這里不僅有豆子還有許多好吃的。張燕將他拉到火堆旁坐下,多杰正要開口張燕將臘鴨腳擰下塞進他口里。說你鬼你真鬼,只想堵住我的嘴。不過看在這只雞腿的面子上咱們不說這個了。張燕笑道︰那是鴨子腿,是我從御廚那里要來的,宮中的美味在處邊輕易吃不到的。味道怎樣?不好不好不好!多杰邊吃邊搖頭。張燕奇道︰你是不是舌頭有毛病,這可是正宗的臘鴨。多杰說道︰鴨子不錯,味道也好,只是這要來的不如偷來的吃著有趣。住到我家去,我天天給你偷來吃。張燕了邀請。那可不行,听說護國府美女如雲,貧僧這個狼亢的樣子豈不有礙觀瞻,還是住在外面方便些。哎呀,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僅有幾粒小豆子下肚,貧僧實是餓壞了。說罷他雙手齊下大快朵頤起來。
還有一粒小石子。張燕說著將酒壇在身後開啟,多杰立刻停下咀嚼兩眼直。你們有酒!他說完又奇怪地轉動眼楮道,哎呀,這是什麼酒?如此之香,好酒!快快拿來。羅霄倒了一碗,多杰端起來聞了聞眼楮笑成一條縫,然後小小地呷了一囗,那條縫幾乎沒了。忽然他睜開眼皺起眉頭,煞有介事地搖頭道︰不好不好,這個酒不好,年少之人不能喝,尤其是你們倆不能喝。這可是御酒皇上喝的怎會不好?她奇怪地問道︰為什麼?多杰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為你們若是喝了我就不夠啦!他說完抓起酒壇對著口,咚咚咚地猛灌。張燕大樂和他對搶起來。
和心上人一起遊,帶的自是上乘美味,應該細酌慢品才是。誰知來了個餓鬼.一只烤臘鴨一只香酥雞傾刻間變成一堆碎骨。多杰抓著一只豬蹄,不待啃完那小壇足有三斤的御酒已經告罄。
羅霄見他意猶未盡,將自己帶來的小壇花雕取來,多杰拍開泥封灌了一口,臉上的笑容消失現了苦相。宮中許多物貧僧都看不上眼,唯有這酒倒是稀罕之物。多杰放下花彫又拿起了御酒空壇控了幾滴,意猶未盡地說道。
燕兒啊,這分手才多長時間,想不到變化這麼大。多杰感慨道。多杰叔叔,你這是怎麼回事?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張燕關切地問道。說來話長,自那次與李荃在江邊會過一次後,貧僧便去了平州,那里是北疆來中原的必經之路,在那里等一個特殊的人到來。多杰說道。
黑水洞洞主索騰蛟?張燕驚問道。不錯,就是去等他,听說他武功奇高,智計過人,應李輔國之邀去潘府主持大局。多杰說道。見到他了嗎?張燕急切地問道。老天不負有心人,就在貧僧等得不耐煩時,他們現身了在平州他守了半個多月沒見他們的影子,這天傍晚多杰正在客店外的棚里吃酒,令他窘的是銀兩無多,只好要了盤煮黃豆和一碟咸菜條慢慢打時光。若不是怕錯過對頭,他早上山抓些野味了。正無聊間他隱隱听到奔跑的馬蹄聲,仔細看去,遠處騰起煙塵。
煙塵由北向南急而來,有幾個人策馬飛馳。方園百里只有這里是個落腳的地方,此時天色已晚,不管是南來還是北往的客人都要在這里過夜,多杰就是因此而選中這里。
一色的黑衣黑馬,這幫人定是黑水洞的,多杰故意背外朝里而坐以示無他。這些人來得極快,忽地一陣旋風撲來馬蹄聲戛然而止。其中一人跳下馬朝店里走去,經過多杰身邊時,略一停留眼中射陰冷的光。
他們共有五個人,都是索騰蛟的屬下,領頭的是總護法羅振北,在黑水洞不論是地位還是武功,都僅次于索騰蛟。他雖佩有寶劍,十年內沒過鞘,臨敵只憑一雙肉掌,從無敗績。他不僅是總護法,還是索騰蛟的軍師。
這次李輔國送上重金,並許以開國元勛的至尊地位為酬,使索騰蛟心動。經過一番計議後,決定由羅振北南下赴約,探察詳情再作定奪。羅振北選了左護法秦開,右護法古英和常懷星.常懷月兩大手,一行五人期中原而來。
他們在此住了一夜,次日又上路了。奔走了一天,到了傍晚到了一個小鎮,照例是常懷星安置食宿。
羅振北等人牽馬正要進去,常懷星神色不定地走了來低聲說了幾句。會有這樣的?羅振北說道︰不管他,咱們先住下再說。客店院內樹下的一塊破蓆子上擺著薰雞肉,一位大和尚懷里抱著酒壇正在啃狗腿,羅振北一看,果然是昨晚在平州見到的那位窮和尚,但今天他似乎有錢了。離開平州時他還沒動身,策馬奔馳了一天他怎麼會到前面呢?看來他身負絕學,乃是有為而來,看來要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