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和別的樹林最大的不同是冬季不落葉,月光被密密的枝葉遮擋,里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張芝藏在暗處冷眼觀瞧,他們則是大呼小叫地互相壯著膽進到林中。
他們的馬留在松林外,留下一個人看護。張芝見他們都已進到松林的深處,便大搖大擺地向馬群走去。
那個看馬的畏寒懼冷,正揣著袖縮著頭來回跺腳御寒,如此良機必須利用,張芝悄無聲息地快速接近,在還有五丈多遠時她縱身上前,揮劍點刺他後背大椎穴和後頸的啞門穴。出手之快認穴之準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這個看馬的就是攔截時被她刺傷的那位,見他倒在地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完全是一副可憐相,便不再為難他了。
出奇制勝主客立易,她從馬群中將秦莊主的棗紅馬拉過來,得意地向林中抱拳道︰失陪了!就要上馬,卻見倒在地上的那住正在看著自己,她眼珠一轉忍不住露出笑容說道︰干什麼,想看清我的去向好去追趕嗎?那多累呀,還是由我來斷了你們的念頭吧。說著她抽出了寶劍。
終于秦莊主等人從林中出來了,其結果自然是空手而歸,忽見看馬的弟兄倒在雪地上他們全都大吃一驚。
好不容易解開穴道,再三追問才得知,張芝在他們剛進入松林時就出來了,向南走了已有一柱香的時間。
秦莊主氣得發瘋,但也衷心地佩服她的應變之能。快快上馬,她就是跑到天邊也要把她抓到!他吼叫著心里則在想,你雖機敏詭變,怎奈百密一疏,若是將看馬之人殺死,這里亂糟糟的有這許多蹄印我到那里去找你?還有你自己走了這些馬尚在,這不是助我追趕嗎?看來運籌謀劃,女人終是棋遜一招。
哎呀!我的馬鞍怎麼不見啦?我的馬鐙,還有馬鞍也不見了。我的韁繩斷了,馬蹬剩一只了,這是怎麼回事?人們都發現了奇怪的事情,紛紛叫嚷起來。
秦莊主心里只覺轟的一聲,冷汗甚至冒了出來,完了,這個女已經想在了自己的前面,看來今日之事將不會有好結果。
經過查看,全部坐騎的鞍鐙均被損壞得不能用,韁繩也差不多全被割斷帶走。最令秦莊主無語的是,張芝故技重施,將他心愛的坐騎盜走了。
老謀深算的秦莊主三運奇謀,兩次使張芝中計。張芝機變百出,兩次都在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巧為運籌,尋瑕抵隙最終反敗為勝。
他們無法繼續追趕了只好悻悻而回,秦莊主你說我是不是老了?秦莊主問道。婁幫主本就心恢意冷,見他又說出這種令人傷感的話,哪里還有心思說什麼。
沒想到三番兩次栽在這個女人手里,唉,真是讓人心有不甘啊。秦莊主感慨地說道。通過眼前之事,回想起韓掌門那久治不愈的傷和小老頭的失蹤,他終于有所領悟。
如此看來,韓掌門的傷不但遲遲不愈,而且越來越壞,我估計也是這個女人搗的鬼,咱們的許多事情都被她所察覺,看來她一直在咱們身邊。秦莊主說道。
我看也是,這個女人扮作男人,很不顯眼的。婁幫主慣于隨聲附和。一位弟兄搭話道︰莊主,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咱們追的這個人好象和咱們同在那個客棧住過。看身量差不多,還有那頂狐皮帽,和那個販藥材的客商一模一樣。他說話細聲細語的,常和我打招呼。另一位弟兄也想了起來說道︰對,肯定是那個客商,他常轉彎抹角地詢問韓掌門的傷情。他身上還有一股香氣,我還笑他象個女人,他說那是藥材中的香氣,還有,從未見過他吃酒。秦莊主象只斗敗了的公雞,低垂著頭說道︰算了吧,咱們都被他耍了。沒想到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奇女子,一邊尋找丈夫.女兒,一邊和咱們周旋,而咱們卻奈何她不得,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咱們的臉可就丟盡了。他嘴里這樣說著心里則在想,這個女子若是為我所用,抵得過幾十個婁幫主這樣的高手。真若是能夠將她收伏,讓她當副莊主並主持大局,我來參研秘笈上的絕世武功,天下武林便唯我獨尊了。
只是這種女人極難駕馭,她若是練成絕世神功,武功無敵智計無雙,天下可就唯她獨尊了。凡不能為我所用者,必須盡早除去以絕後患,只是這秘笈之事實在令人頭痛。
思來想去心里亂糟糟的,銳氣一失,往下何去何從全無半點主張,見眾人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更是煩惱。
婁莊主見他沒了往日的神氣料知秘笈無望,後悔輕信手他來到這個苦寒之地,他想埋怨一番又覺沒用,只好獨自唉聲嘆氣。
他們走遠了,張芝又回來了。她以為,為躲開他們而遠遁並非上策,要作到敵明我暗,始終將其納于自己的監視之下才能始終把握先機,才能求得平安。
她來到松林邊發出一聲呼哨,青鬃馬從林中走了出來。馬上有她的隨身物品,還有從黃府取來的許多金銀這次遭遇,前後歷經一個半時辰,現在總算是風平浪靜了。張芝將東西都放在棗紅馬上,跨上青鬃馬,一人二騎向北而去。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鄭婆在草棚中坐立不安,她盼著干女兒能平安回來過年,一天得出去張望幾十次。
自從臘月二十三小年祭灶的那天開始,每到晚上她都將女兒的被褥鋪好,每天都等到很晚,年越來越近她的心就越來越緊。
鄭婆常自嘆命苦,可女兒的命比她還要苦。現在還不知她在哪里孤苦零丁地落淚呢,每想到此她總是心如刀攪。
她走了半天的路,買了些過年用的東西,又換了些新的銅錢,留著給女兒壓歲用。女兒愛吃大魚頭,為了新鮮她沒提前去抓,今天是時候了,她起了個大早,模著黑在冰上鑿出個大洞,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直等到午時還真的釣到一條十幾斤重的大鯉魚。
夜己經深了,她還在泥爐上炖著這條大魚,草棚里蒸氣彌漫,小油燈顯得更暗了。朦朧中有馬蹄聲從泥沼的方向傳來,她機靈一下打起精神辨別著,這馬蹄聲似乎又消失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接著又听有女兒呼喚娘的聲音,她來到門邊掀起草簾子向外張望,耳邊是呼嘯的北風,眼前是飛舞的雪花,哪里有女兒的影子?她看了看鍋添了些木炭,坐下來繼續發愣。
忽然當作門的草簾子掀了起來,一個頭戴狐皮帽的人探著身子向著她笑,鄭婆吃了一驚立刻抓起寶劍。
娘,是我呀!來人摘下皮帽滿頭長發垂落下來,立時變成了個大美人。鄭婆驚喜萬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悲喜交集,熱淚止不住地流淌。
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你可把娘想死了。這兩天也不知怎麼回事,耳朵總是發驚,總听見你在叫我。我一回回的不知白跑了多少趟,誰知這次是真的。鄭婆將女兒攬在懷里不舍放開。
鄭婆給女兒拭去淚水,見她眼楮里流露出憂郁,估計事情沒有著落便不再細問,心里一難過兩行老淚又流了下來,反倒是張芝對她進行安慰。
你還沒吃飯吧?咱們邊吃邊說,這個大魚頭正好炖熟了。鄭婆說著去準備晚飯,母女二人相對而坐,說不盡思念之情。
張芝將帶來的東西一樣樣的取來,草棚中堆得幾乎沒有落腳之地。這些東西中不但有白米白面.豬牛羊肉.還有核桃.紅棗.花生.果脯.蜜餞,直把鄭婆看得眼花潦亂。
好東西在這里呢!張芝又拎進兩個大口袋說道。她解開繩結從里面取出幾塊布料,一件上好的麥穗仔羔背子她將娘的破舊背子強月兌下來,換上緞面團花萬壽仔羔背子,又將價值不斐的狐裘給娘披上。鄭婆喜得合不攏嘴,只覺前後心暖暖的,心里一酸眼淚又要落下。
這可不象是我穿的,這是人家有身份的闊太太老夫人穿的,我穿上這個也沒法干活呀?鄭婆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些名貴的衣物會與自己有關,這都是女兒的一片孝心,可要珍藏好了不可隨意穿的。
什麼叫有身份呀?我娘戰勝兩位武林高手只是舉手之勞,這才叫直正的有身份呢。張芝不讓她月兌下笑道,以後娘就是名副其實的闊太太,永遠穿這種貴重衣裳。又象變戲法似的口中念念有詞︰沒點心可不象拜年的。話音剛落兩包一品香的細點放到義母手里,接著又變出兩只蒲包。
馬家燒雞?哎呀,這個是脆皮鴨?鄭婆欣喜地說道,這可是我最愛吃的,上次吃還是十年以前的事呢。哎喲,這又是什麼?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呀,可夠你帶的。我這次回來有兩匹馬,這些東西還不滿載呢。張芝說完又出去了,這回她從馬上取來許多熟食和一壇酒。
鄭婆一包包的解開,不時地發出贊嘆的嘖嘖聲。這些都是張芝從一家大的酒樓中買的熟菜,有板筋.套腸.醬肉.鴨翅.鹵蛋等物。
你說你,回來就行了,買二斤果子就夠破費的了。好家伙買這麼多東西,你哪兒來這麼多銀子呀?掙錢不容易,過日子就得象細水長流,該省就得省。鄭婆過日子很會節省,見她如此鋪張忍不住要叮囑一番。
娘教訓的是,我記下了。不過娘這輩子不容易,我在這里是頭一次趕上過年,多花點兒就多花點兒吧。不過銀子你老可不用擔心,這回我讓你當個老財主。張芝又從馬上拎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放倒在地板上,抓住袋底用力一提,只所嘩拉拉一陣亂響,百十只大大小小的金銀元寶滾了一地。
望著娘那驚疑的目光張芝說道︰這些金銀,娘你就放心地用吧,這都是從那些害我的壞人那里順手牽羊取來的。有了這些,娘以後的日子我就不擔心了。鄭婆的目光緩和了,但又緊張起來急道︰壞人?你又踫見壞人啦?張芝扶她坐下,慢慢的將這段經歷相告,只听得鄭婆陣陣心驚膽戰,同時也佩服女兒智勇雙全,勝過那些凶惡的壞人。
講著講著她咦?哪兒來的羊肉味兒?張芝一覺醒來,還以為是在客店里。這時天早已亮了,泥爐燒得正旺鐵鍋咕嘟嘟地開著,羊排快炖好了,棚里暖暖的。
不用著急起來,今兒是年三十,讓你睡個夠。鄭婆就守在她身邊,慈愛的目光一刻也不舍得離開她的臉兒,豬肉.牛肉都炖好了,鍋里的羊排也差不多了,待會你走來正好喝羊湯。娘,你一宿沒睡呀?炖三鍋肉挺費時間的,張芝關切地說道,剩下的活兒由我來做,娘你睡會吧,我把三天的覺都睡完了。她伸了個懶腰開始穿衣。
鄭婆說道︰今天不知咋回事,一夜未合眼也不困,你睡得可香了,咱們娘兒倆的覺讓你一個人給睡了。哎呀!張芝突然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