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想到了,卻忘了給馬買料,一夜未喂它們準餓壞了。原來張芝想起了這件事。你嚇死我,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又出啥事了。夜里我喂了兩遍,幸虧家里還有點玉黍和豆子,吃不了幾頓的,還真得去買些來。咱們過年吃好的,不會說話的牲口也得吃得好些。鄭婆說著找出一條口袋,我去買,你好好歇著。哎呀!她身子一歪也叫了起來。
張芝眼急手快一把扶住,急切地問道︰怎麼啦?怎麼啦,還來問我,都是你辦的好事。鄭婆彎腰從腳下拿起一物。
娘可真是老財主,走路都踩著元寶。張芝笑道。哎喲喲喲,硌著我了。唉,元寶多了也麻煩。鄭婆將那些元寶一個個撿起來堆在一旁說道,挺沉的也沒地方擱,每天這樣撿來撿倒也不錯,可以把我的腰疼治好。還是我去買,你若是去買也拿不動,半天也回不來。還有別的要買嗎?張芝抓起寶劍就要走。
你毛毛古古的也不拿銀子咋買呀?鄭婆塞給她一小塊銀子說道,再買些盤子碗兒啥的,東西這麼多都沒家伙兒盛了。就給這麼點兒銀子?真小氣!張芝故意說道。這點銀子你都花不出去,今天是年三十沒賣東西的了。你到殺豬的那家去,讓他們幫你去買,買不來借也行。鄭婆叮囑道。
張芝頑皮地一笑說道︰我知道,只要一提娘的大名沒有辦不了的事!她騎上青鬃馬去了,鄭婆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去了很久才回來,邊往棚里拿東西邊說道︰我擔心咱們在這里住不長。鄭婆睜大眼楮不安地問道︰你怎麼會這樣說,莫非遇見麻煩事了?張芝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娘就是了不起,能掐會算一猜就中。不過眼下還算不上是麻煩,我剛買完東西就看見十幾個江湖中人,他們是來找死了的龐青岩和韓掌門的。鄭婆憂心忡忡地說道︰龐青岩死在咱們的家里,他們若是知道了還真是麻煩。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姓龐的死尸怎麼不見了,莫非是姓韓的弄走了?姓韓的和他反目成仇,殺了他怎會管埋。還是我走的時候給埋的,他人雖壞,但也要入土為安那個姓韓的不是好人,一想起這個挨千刀的我就想起可憐的英子,要不是他你也不會我這個嘴,怎麼又說這些。鄭婆怕她難過便停住口。
張芝不在乎地說道︰娘,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那個姓韓的已經被我打死了。鄭婆又驚又喜說道︰真的?這可太好了,真是菩薩保佑啊,快跟我說說他是怎麼死的?有空再。張芝說道。可我現在就想听。鄭婆放下手里的活兒說道。可我卻沒空兒。張芝嬉笑著拿起冰 和水桶朝河邊跑去。
多年的孤苦和淒慘的經歷,使她們非常珍惜這溫馨甜蜜的年。棚子不大,睡覺的地方就佔了一多半,空余的地方除了放置一些必備的物品外,正中還放著那只離不開的小泥爐,顯得很窄。
菜板面板相並為桌,酒已滾燙菜已擺滿,她們席炕而坐相對守歲。張芝將酒杯斟滿說道︰按我們家鄉的規矩,我得給娘拜年。她跪倒後祝道︰祝我娘多福多壽,來年的日子紅紅火火福星高照。說罷一個頭恭恭敬敬地磕了下去。歡喜的淚光蒙花了鄭婆的雙眼,忙不迭地上前將寶貝女心扶起。
張芝雙手將酒奉上,鄭婆接過抿了一口,萍水相逢卻又患難與共,最終生死相依勝過親眷的兩個人,過起了相識以來的第一個,也是最後的一個團圓年。
娘你嘗這個酒怎麼樣?張芝不懂酒,買的時候請酒掌櫃給推薦的,唯恐酒不好才有此一問。辣.香.醇.有勁,這才是正宗的高梁。鄭婆十分滿意,酒確實是不錯,但更主要的是女兒辛辛苦苦買來的。
張芝也抿了一小口,只覺得苦澀辛辣,她深知義母已將苦澀深深埋在心里,為了她而強顏歡笑,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她心中泛起酸楚,丈夫和女兒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不爭氣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干咳一聲遮掩道︰這酒好辣,差點嗆嘍。這那能瞞得過鄭婆,她忙夾起一箸菜遞過去︰快吃口菜壓壓。張芝張開嘴等著吃了這口菜,見義母也是淚在眼中打轉強笑道︰是我差點嗆了又不是你,怎麼也跟著流淚?她們同時笑了起來,都在想,過去的事已經如此,該做的事還要去做,難道還能被壓垮?母女二直到這時張芝才將如何遇見韓掌門,雙方如何斗智斗勇,直至中計應變,調虎離山反敗為勝,最終報了仇的經過相告。
只听得鄭婆陣陣驚悚,雖然女兒安然無恙地坐在面前,但還是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當听到韓掌門中計被暗器所傷時,她又好笑又解恨連贊女兒高明,仇人伏誅實為大快人心之事,她們高興極了連連舉杯相慶。
滿桌的美味冷了就到泥爐上去熱,熱了又冷,往復如是數遍還沒吃完。娘兒倆難得如此高興,越嘮話越多,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今天怎麼啦?晌午飯和晚飯連在一起吃了,該煮餃子啦!鄭婆笑著說道。真是的天都黑了,好嘛,咱們喝了半天酒。張芝搖了搖酒壇覺得還有很多,用筷子探了探說道,這是個寶壇,娘你可得留著,咱們喝了半天,壇里差不多還是滿的。她們雖也喝酒,也象模象樣地頻頻舉杯,但和男人喝酒可不很一樣。男人豪飲起來酒到杯干,而她們只是酒到唇沾。
小泥爐的火很旺,一會兒半鍋水就燒開了,鄭婆開始下餃子,張芝找出帶來的紅蠟燭點燃了三支,棚里立刻明亮起來。
三十晚上除夕夜,餃子是必須有的。鄭婆孤身一人時,到了這個時候也包餃子,買不起肉就用干魚干蝦,再剁上些干菜就算是過年了。
今天的餃子可不一般,是她這輩子最好的一次。不但有精白面,牛肉羊肉豬肉敞開用,各種佐料也都齊全,再加上她抓來的青蝦,味道鮮美得難以言表。
我這里還有個好物件呢。鄭婆找出一只小紙燈籠,點著後紅光四溢,棚內立刻充滿喜慶。
太好啦,這才象過年的樣子。張芝將燈籠懸掛起來,鄭婆開始撈餃子,遠方隱隱傳來鞭炮聲。
吃完餃子鄭婆將碗筷堆到一旁說道︰不刷了,今天是年三十,看誰守夜守得晚。張芝將花生.棗子.瓜子.桔子瓣糖等物拿上來,準備和娘嘮一宿。
你先吃著。鄭婆關照一聲出去了,好一會她才抱著些干柴草干豆秸回來。張芝見她滿身的雪忙拿條帚過來掃。
外面下雪了?張芝將草簾掀個縫向外望去,寒風卷著雪花立刻吹了進來,喲,好大的風雪呀,娘你拿這個干什麼用?鄭婆將柴草豆秸鋪在門口要張芝站在上面,張芝不明所以依言而作。用力踩幾下,把它見張芝踩得好鄭婆滿懷喜悅地說道︰這叫踩歲,應該弄些干芝麻秸來踩,這里沒有種芝麻的只好用這些代替了。你這一踩就長了一歲,過去的事情就全0過去了,一切都會從頭再來,一切都會隨心如意的。只為給自己找個吉利,老人家模著黑頂著雪,冒著刺骨的寒風取來這些東西,張芝感動極了,看著娘那飽經風霜的臉,只覺咽喉哽噎,靈巧的嘴說不出話來,心里只在想,有娘真好。
過了破五張芝開始閑不住了,洗衣做飯收拾棚子,忙里忙外手腳不閑,看看沒啥活兒了,又用馬馱來許多米面和木炭。鄭婆知她要走,默默地為她打點行囊。
臨行時鄭婆送她到河邊,給她理了理散在額前的碎發,心里難過,準備好的許多話沒能說出口,最後互道珍重,母女二人揮淚而別。
北風的呼嘯之聲時而淒厲時而嗚咽,張芝走出好遠,回頭望去見娘還站在那里,衣襟和蒼發不住地隨風而動。她心里難過,跪倒磕了個頭然後上馬奔馳而去,誰知這一走竟成永訣。
張芝此次出行非常謹慎,因為她料定,那位奸滑無比的秦莊主雖然接連失利,但他的姜桂之性使他不會善罷干休,肯定廣布眼線,竭盡全力尋找她的蹤跡。
所幸的是幾次和他們交手,自己的真貌從未被他們見到,唯一能認出自己的韓掌門已經死去,但秦莊主的這匹馬可是個大麻煩,應盡快賣掉,賣得越遠越好。
張芝剛作出這個決定又覺欠妥,我能想到的事秦莊主一定也能想到,這回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在這里賣掉,來個聲東擊西的誘敵之計,他們發現後定會向遠方去搜尋,而自己則正好在此地查找親人的下落。
附近有個很大的牲口市,每逢集市都有上百頭大牲畜在這里交易。秦莊主因心愛的坐騎被盜而悶悶不樂,他派幾名得力弟兄去趕圈集,為的是通過棗紅馬來尋找張芝的下落。
一個馬販子正在為自己低價買了這匹神駿的棗紅馬而得意時,秦莊主的手下弟兄們到了,立刻開始盤問。
馬販子亦非善類如何會好言相對,話不投機發生了爭執,馬販子挨了頓暴打被帶到秦莊主面前。
經過簡短的審問,秦莊主已然有了主張,他留下自己心愛的坐騎將馬販子趕走,然後將弟兄們三人一伙派出到二十幾里以外的地方進行查找。
秦兄,棗紅馬就在此地出現,說明那個女人就在這里,卻為何到遠處去尋找?婁幫主對他的作法大惑不解。
秦莊主自以為高明,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說道︰&qu張芝一直在暗中監視著,見他們的人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騎馬離去心中大喜,放心地尋找丈夫和女兒。三天後這里已經查遍,親人的音信仍是渺茫。
她心里焦急卻毫不恢心,準備換個地方到鄰縣去查訪。正準備離開時,又有許多江湖中人走進了客店。
怎有這麼多人覬覦秘笈?張芝決定暫不離去先模清他們的情況再說。探听的結果使她有些吃驚,因為這次來的有很多中原的名門大派,甚至少林寺也有意染指。
這些人雖然剛到,但他們對曹陌及發生的事全都清楚,而且勢在必得。張芝覺得他們很不一般,突然她心里一震,這些江湖中人決心一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們一定會在撕殺之地進行搜尋,現在倒沒什麼,到了開春冰雪消融,曹陌的墳頭就會顯露出來,在荒無人煙之地突見很不規整的新墳,誰都會起疑心的。
埋在里面的墓碑和鑌鐵劈風板刀就會被發現,從而證實墓的主人就是曹陌。接著就是徹底搜尋,曹陌定會暴尸荒野,秘笈也難保全。
如果真是這樣,不但對不住曹陌,秘笈落入這些貪心之人的手里,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就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自己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張芝恨自己辦事草率,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尋找親人之事放一放,趁他們還沒去那里,自己應搶先將曹陌的墳偽裝好,再將秘笈轉移到他們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事情危急刻不容緩,她立刻結清店錢朝那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