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家族,阿古麗從小就知道,那是一個掌管祭祀的世襲貴族,地位甚至不遜于王室,而伍丁既然出身在這麼好的家族,又怎麼會淪落街頭了,阿古麗實在想不通。
為了打消阿古麗等人的疑慮,伍丁繼續訴說著自己的身世。
「路易家族從來都是只誕生一個繼承人,但是,這一次,卻降生了一對雙生子。」伍丁說這話的神情有些淒涼。很顯然,既然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大概就是從小被拋棄了。甚至不會長大成人,那麼伍丁是哪一呢?難道是被拋棄了?
「什麼?!」哈梅內伊和內賈德一聲驚呼,路易族降生了雙生子,可是王室卻並不知情,這意味著什麼?難道?哈梅內伊也不敢想,這種事,是上層人物要考慮的,但是他身為公主的近身侍衛居然不知道,就連阿古麗似乎也不知道,太奇怪了。
「伍丁,你認為你現在說出來沒有問題嗎?路易家族降生雙生子的事情是真的嗎?」阿古麗看著伍丁的眼楮問。
伍丁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阿古麗的面對,驀地跪在她的腳下,「小姐,您的眼楮告訴我,您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請允許伍丁可跟在您身邊。伍丁一無所求,只求小姐可以帶伍丁回到德黑蘭再見一面父親。」
「你先起來。」阿古麗道。
「小姐不答應。伍丁就不起來。」沒想到這個女人也是一個倔強地家伙。在她心里,回到德黑蘭面見自己的父親大概是她這一生最後的願望了。
阿古麗有點猶豫,嘆口氣。「你起來再說吧。」
「多謝小姐成全。」朱顯波起身親自扶起伍丁。換來的確實她的一陣驚恐。「伍丁怎敢勞煩公子相扶。伍丁該死!」這個女人看來被社會森嚴的等級制度壓榨得不輕,而阿古麗和朱顯波一看就是高貴之人,伍丁自然十分惶恐。
「伍丁,你先坐下。繼續為我們說說你的事情,然後我才能考慮要不要帶你走。」阿古麗強調了一下考慮兩個字,而沒有說直接答應。畢竟自己離開波斯也有段時間了,這港口又是荷蘭人控制的。萬一招惹什麼麻煩連累朱顯波就不好了。
「是。」這個女人很聰明。從剛才地驚恐慌張之後,已經慢慢地恢復到平靜淡然地模樣,一副精致地面孔。一張細瘦地身板。一臉地無欲無求中帶著淡淡地憂傷。一雙水汪汪地大眼楮下面隱藏著一絲驚弓之鳥地膽怯和戒備。阿古麗看在眼里,暗暗記下。
其實朱顯波也很好奇,為什麼祭祀師家族中雙生子中的一個如此落魄。遇到這樣的事情,朱顯波不可能置身世外,處理好了說不定對大明和波斯的外交關系很有幫助。
「伍丁和姐姐露西亞一起出生,這是路易家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在波斯帝國,很少有雙生子出生。而且,大家都認為雙生子一起出生,會養不活,是不祥的預兆。因此總會送走一個,給別人養。在路易家族,雙生子更是禁忌。因為祭祀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如果同時出現兩個繼承人的人,會為祭祀家族甚至帝國帶來災難。
所以,從伍丁出生的那一天開始,父親就給我取了個男孩的名字,並且被送走。伍丁跟著養母長大,一直到養母臨死時,伍丁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想去看看自己的母親和爹親,但是……」伍丁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但是她沒有停,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著頭,開始繼續說。
「伍丁的父親不認伍丁,還把我轟出了家門。母親可憐我,送給了我一些銀幣,讓我找個女人嫁了吧。伍丁那個時候覺得心里好冷,沒有人要伍丁,沒有人喜歡伍丁,覺得萬念俱灰,于是想到了死。」
伍丁可用她特有的細柔聲音講著自己的身世故事的時候,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冰冷死寂的表情。她的聲音還是那樣的細柔,但是卻透著絲絲寒意,冷漠的表情更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這讓在場的人都有點難過,一個原本可以享受公主一樣待遇的女孩,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造化弄人。
「但是伍丁沒死成,伍丁被人救了。如果有可能,寧願不被那個人救。」伍丁嘆口氣,繼續說︰「那個人救了伍丁,卻把卡可送進了另一個火坑,她把卡可賣到了五里管。」听到這個名字,哈梅內伊和內賈德的臉上閃過一絲別扭的情緒,朱顯波等人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伍丁隨後就為他們解釋了。
「五里管是小官館,伍丁在那里挨了一年,幸好因為年紀尚小,不用接客,做些粗役的工作,偶爾也接受訓練。後來我逃了,但是被抓了回去。後來伍丁死心了,以為自己終將會和這里的小官一樣,生不如死的活著。伍丁不願意過那樣的生活,伍丁是路易家族的人啊。
雖然父親不承認,但是,伍丁的身上流著路易家族的血,我不能讓路易家族蒙羞。于是又想到了死。這一回兒,又被人給救了。救了伍丁的人,將伍丁從五里管帶走了。他是一個官員,看伍丁還干淨,打算把伍丁送去賄賂上級的官員。伍丁都沒有機會為自己的命運感到嘆息,就要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被打了很多次,終于還是被送上了轎子。」
阿古麗的小手緊握成一個拳頭,心里都要把那些惡人罵死了。在朱顯波的面前,阿古麗更加難為情,他們那些混蛋,真為波斯人丟臉。可憐的伍丁,到底經受了多大的災難啊。
「應該值得慶幸的是,伍丁新的主人是個老男人,我至少可以為保全清白之身感到慶幸。但是,新主人有虐待別人習慣。他不喜歡手下動他的人,所以他都是親自動手打罵或者對伍丁行刑。那一年非人的日子,怎麼過來的,卡可自己都不知道,好像做夢似的。」伍丁的臉上最然表情已經冷漠,但是身體卻顫抖的驚人。
這麼狗血的故事,朱顯波有點听不下去了,可伍丁的表情告訴他這不像是編出來的,不然也不會有他們剛才遇到的故事。
阿古麗悄悄示意哈梅內伊拿一件長袍給伍丁披上。哈梅內伊輕輕的給這個女人披上長袍,她卻好像沒有發覺一樣,依然顫抖。這是怎樣一段辛酸的往事啊,朱顯波甚至听不下去了。示意阿古麗別再追問了,怕這個女人堅持不住。
可伍丁不以為然,繼續哭訴。
「伍丁在折磨結束之後,經常沒有力氣照顧自己,有一個男人對卡可很好,他總是不厭其煩的為伍丁收拾殘局,但是她只是一個奴才,沒有什麼權勢。他不能拯救伍丁,卻還是被新主人給發現了。為了避免我再遭遇更嚴酷的打罵,那一天他好像瘋了,充滿了勇氣,帶著我逃亡。我們逃了很多地方,最後來到了這個最偏遠的地方住了下來。
他待我很好,像親人一般。我一直想報答他,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我想到了最笨最直接的方法,我所擁有的也只有這一副還算得上清白的身子。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抱著我,跟我說了一晚的話。
從那以後他就把我當親妹妹了。日子雖然很清貧,但是卻很舒心。原本伍丁以為總算月兌離了苦海,上天開始眷顧我了。可是,命運似乎還是不肯放過我,阿巴斯三兄弟看上了我,哥哥為了保護我,被他們打成重傷,最後病死了。我什麼都沒有,只想好好地葬了她,除了賣身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你這個傻孩子……」阿古麗走過去,抱著她的肩膀,撫她他的頭,心中很不是滋味。這是她一個任性的波斯公主無法體會和承受的辛酸,雖然是別人的故事,但是小丫頭也早已哭成了淚人,朱顯波連連安慰她還是一直不停的抽泣。
伍丁抬頭望了一眼阿古麗,咬著嘴唇,好像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將自己的頭靠在阿古麗的身上。那一刻,緊繃的身體慢慢得到舒緩,溫暖的氣息包圍著他,淡雅的香味刺激著她的鼻端,她眷戀這種溫暖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在養母的懷里一樣。
朱顯波朝幾個男人無奈的攤攤手,幾個人也無奈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讓兩個女人在盡情的擁抱,盡情的哭泣。
一直過了很久,阿古麗才算回過神來,朝著朱顯波略帶歉意的笑了一下,她幾乎把朱顯波都給忘記了,太投入了。接著又朝著伍丁說道。
「阿古麗,命運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你的人生,唯有你自己才可以做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掌握自己的未來的。」阿古麗拍拍她的肩膀,給她鼓勵,「你要早點振作起來哦,我們這些人都很願意幫助你。好了,現在坐下來乖乖吃飯吧。」
「謝謝您,小姐。」伍丁只是憑直覺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當然最重要的是很善良。自己遇上貴人了。
「伍丁,你多大了?」阿古麗又開始問正事了。
「十七歲,再過半年十八歲。」伍丁小聲說道。
阿古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點點頭,「哦,等你十八歲的時候,我們大家一起為你慶祝。」
「我……」伍丁的眼楮濕潤了。望著君竹的目光,充滿了感激,還有感激以外的情緒。慶祝,這個女孩從懂事起就沒想過。如今一群陌生人要為自己將來的十八歲慶祝,自己是何等的慶幸啊。
「好了,哈梅內伊,趕快叫人上菜啊,餓死了。」阿古麗突然反應鍋,夸張的說著,想要讓氣氛變得活躍一點。
哈梅內伊笑笑,似乎能明白阿古麗的用心,「小姐,菜早就做好了,酒肆老板已經送過來一次了,那都是您因為小姐您在忙,所以又拿回去了。」哈梅內伊倒是沒有說謊,就在剛才酒肆老板來過好幾回了,但都沒哈梅內伊攔回去了。
阿古麗和伍丁兩人正投入呢。
「快點!快點讓他們送上來。可不要餓壞了大家地肚子。」阿古麗笑道,然後看著一直微笑著地朱顯波。靠近了他。偎在他地懷里。道︰「龍文哥哥,餓壞了吧。對不起啊,都是阿古麗不好,下次我注意哈。」
朱顯波微微一笑「小傻瓜,又在說傻話。你也是在忙正事啊。好了,注意自己地身份。這麼多人,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體統。」
阿古麗用眼楮飛快的掃了下在場的幾個男人,然後咯咯的笑道︰「這是在外面玩哦。還要什麼體統啊。只要我高興。龍文哥哥也高興不就行了。你們誰不服氣的站出來!」
「你這個小丫頭。」朱顯波又好笑又好氣地刮一下阿古麗的小鼻子。惹來她的抗議之聲。旗語四個男人也跟著傻笑起來。是啊,就算在波斯王宮,阿古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里除了伍丁,其他的都是僕人,隨從,那個敢有意見,敢惹這位大小姐哦。
伍丁在一旁看著,眼楮里充滿了濃郁地羨慕之色。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出來了。多麼般配的一對情侶啊,能不讓人羨慕嗎?
這麼美麗地的女人,身份高貴氣質典雅。她身邊的男子俊美無邪,氣勢凜然。在這波斯帝國。她竟然能放下架子。如同小女孩一般地在男人地身邊撒嬌。多少波斯女人都做不出來地事情。在她做起來卻是那樣地輕松自然。似乎還樂在其中一般。她真是個特別的女人。
阿古麗和朱顯波那種鶼鰈情深,鐫刻相愛,如影相隨,濃情蜜意的愛戀,羨煞了伍丁這個這個旁人。朱顯波的英俊瀟灑自不用說,沉穩中透著柔情。相比,其他的波斯女人看了,一定會和她一樣的嫉妒,為什麼那個女人不是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