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組的密報稱日前有人拿著一張圖紙在金陵的機巧閣出現,看樣式疑似暴雨梨花釘。百度搜索讀看看更新最快最穩定唐門的人也已得到消息正往金陵全力趕去。
機巧閣近年來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專門承接機關、暗器設計、制造的買賣。它有幾個妙處,承接生意從不過問圖紙來處,還能像現代一樣做反向研究,也就是把要復制的成品拆開,研究構造,然後依樣畫葫蘆做出來。敢如此行事,背後老板一定不是小角色,只是幾年來連風組都查不到蛛絲馬跡。把這樣一間鋪子開在秦淮這片煙花之地,也算是匠心獨具。
據說有幸得到暴雨梨花釘而想讓機巧閣復制的人至今已有四個,只是機巧閣也因此折損了六名有著三十多年手藝的老師傅。都是在拆卸的時候觸動機關,被爆射而出的鋼釘近距離刺中要害對穿而死。
暗器之王絕非浪得虛名。
攸蘭正好按兵不動以逸待勞,一心一意地練起劍來。她深知武學一道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過了十來天,日日風平浪靜。攸蘭的流霜劍已經進益不少,但還遠遠達不到一出手就極盡凌厲的程度。刺客對武功追求到極致便是希望能在一瞬間爆發出最強的潛力,以求一擊必中,全身而退。至于江湖上各門各派,尤其是名門世家所傳授的那些名字好听,一味追求使出來姿態美妙,卻毫無殺傷力的花架子,攸蘭是不屑一顧的。追求姿勢美妙有兩大弊端,一是臨敵的時候下意識地局限于招式,不夠隨機應變,二是如此一來不免增加多余動作,從速度上和力度上都會大打折扣。
不得不說吳昊是一名劍術天才,他在劍譜上注解的練劍心得常常讓攸蘭覺得豁然開朗。古人對于人體器官、穴位的熟知程度不亞于現代人,劍譜上的劍招可說是招招奪人要害,狠辣之極。百度搜索讀看看
金陵分堂又傳來消息︰三日後午時烏衣巷取貨。不過一十三天,這麼快就造出來了!
攸蘭早早作了男裝打扮,一路青衫落拓,慢慢步行至繁華喧鬧的夫子廟,穿過秦淮河上的文德橋,經過媚香樓再往西南行數十米,烏衣巷的題字和詩碑已近在眼前。青磚鋪就的路面,沾了晨霧中的濕氣,因天氣陰沉,近午時竟仍是濕漉漉的。穿過一截子窄巷,便是燕子樓,在二樓佔了一個臨街靠窗的絕佳位置,點了泉水魚、三黃雞、一品藕圓、梅子年糕,外加一壺鐵觀音。
燕子樓就在機巧閣的對街。如果估計得沒錯,黃昏之前,烏衣巷必有一場廝殺。而攸蘭今日只做看客。
燕子樓的名字自然是由劉禹錫的詩而來。這家館子的特色就是能把尋常菜色做得特別精致,盛菜的器皿也特別好看,確實做到了舊時王謝和尋常百姓的融合。
攸蘭不知得到消息的有多少人。但是明顯操著各地口音點菜的江湖人士著實不少。不過大家都怕太露痕跡驚走了這一場好戲,再加上很多人像攸蘭一樣只身前來,所以一時倒無人議論。
大概吃得七分飽的時候,便有一個書童打扮的人出現在巷子口,大概十二三歲的年紀,從走路的樣子看有一些微薄的武功底子,來到機巧閣的朱漆門面前一閃便進去了,攸蘭明顯感覺到周圍空氣一滯,顯然大家都屏息以待。
過了大概有兩柱香的功夫,那書童模養的人便出來了,才走了十步就被八個穿著勁裝的人圍住。那八人首尾相應,面色肅然,應是平素便配合默契,想來是有所顧忌,圈子並沒有收得太緊。
「是少爺讓我這麼做的,你們不能……」小書童話還未來得及說完,那八人就已經發動攻勢,顯然他們顧慮的是書童手中緊緊扣住的一只紫檀木盒,搶先發難就是為了在發動機關前奪取匣子。
小書童見勢便有些慌了,腿有些抖,幾乎是下意識地手指動了動,一瞬間36枚烏色鋼釘齊發,如流星爆射,那八人頃刻間統統倒地,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鮮血漫過青磚長街,鋪就一地鮮紅。空氣里的水汽夾雜著血腥氣,更添一分黏膩。
攸蘭記得古龍筆下《楚留香傳奇》里的暴雨梨花釘是「銀制的機簧匣子,長七寸,厚三寸。上用小篆字體雕刻︰‘出必見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使用時二十七枚銀釘勢急力猛,可稱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見血,昔日縱橫南荒的一塵道長,都是死在這暗器下的。此暗器系南湖雙劍子周世明制造,當時找來天下最著名的巧匠,費時三年而成。」
而眼前的暴雨梨花釘耗時多久不清楚,外觀卻是一個紫檀木的匣子,靜穆沉古,大小倒是跟書里差不多,略薄了一寸,里頭裝的是36枚烏色鋼釘。只是匣子除了用料珍貴外看上去很普通,什麼標識也沒有。本來麼,暗器就是要出其不意,抱著一個這麼大的匣子已經夠顯眼了,還大張旗鼓地刻上幾個字,生怕敵人不防範?而且銀釘跟鋼釘比,硬度和銳度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殺傷力也減弱很多。至于選取紫檀木為匣身,應該是取其木質堅硬。攸蘭雖然不知它的機械構造,但原理應該就是用彈簧一類制動發射,如此迅猛而出,後座力必然強勁,匣身須異常堅固才能吃住力。
但是攸蘭還是很喜歡古龍對暴雨梨花釘的描寫,能把殺人利器寫得如此有浪漫主義色彩,實在是對她職業的一種美化。
那八人穿著、氣質都很一致,應該就是唐門派來的,也許是武堂。而其他人跟她一樣只是來瞧熱鬧的。是以暴雨梨花釘雖然讓人眼紅,尤其剛才人人都見識了它暗器之王的威力,卻沒有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趁此機會上前搶奪。為了它,惹上唐門就不值了。何況這個匣子是最後保命的底牌,用一次便需要重新裝回釘子,這個間隙即使再快,對一個一流高手而言也足夠了,如果對方拼著犧牲第一撥人,然後抓住reload的一瞬發難,就算有此暗器之王護身,最後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
攸蘭將剛才的情形暗自回想了一下,如果她在暴雨梨花釘的射程之內,大概也極難躲過全部36枚釘子,最多能做到保護住要害,受傷之後還能在一個時辰內保證平時七成的輕功逃命,但是如果釘上淬毒,她一分機會都沒有。
唐四公子是根極難啃的硬骨頭啊。
小書童可能是頭一次殺人,居然楞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要逃,只緊緊抱著匣子,立在長街上,周圍橫七豎八的尸體躺了一地。他殺了別人,自己卻表情如喪考妣。這時,一條長鞭忽然從跟烏衣巷交叉的一條暗巷里掠出,卷起小書童,剎時沒了蹤影。不知是哪路人馬的手筆。
大家見再無好戲可看,便紛紛結賬散去。攸蘭卻坐著沒有動。仍是拿起哪壺已冷掉多時的鐵觀音,倒上一杯,慢慢喝著。
這事從頭到尾透著一股子古怪。倒像是一場排練好的大戲,演員到場,觀眾到齊。卻是哪里出了岔子?
攸蘭跟著燕子樓的最後一批中午的食客下了樓。
暮色黃昏的時候,攸蘭又折回烏衣巷,混在收攤的貨郎里頭,特地察看了青石板被鋼釘打磨的痕跡。尸體已被挪走,連血跡也被洗刷干淨。青石板其實是沉積岩里面的砂岩,硬度中等,但饒是如此,被鑿出大約有一寸來長的洞,絕非尋常暗器可以做到。若是打在肉身上,那效果可想而知。她的視線掃過三遍,36枚鋼釘竟已全部被收走。怕唐門的人暗中盯著機巧閣,也不敢多作停留,向租船的碼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