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刻意隱瞞的家里人,林茜受傷的事很快就傳開了。(請記住的網址.)整個10月關心慰問她的高層領導、兄弟小區同事、還有匯貿的商戶,業主就沒斷過,匯貿管理處如果有門坎,估計得踩塌了。林茜欣慰自己能有這樣的好人緣,想來工作生活這些年總算不是混的,心里暖乎乎的。
陳會會三天兩頭帶著湯來看林茜,今天補血,明天補腦,後來居然補起骨來。林茜打趣說補的營養能用到八十歲,陳會會不以為然,說都是相親廚師男給做的,真材實料,鮮甜可口,不喝光對不起人一番心意更對不起足本湯料那點錢。人還沒見上面,湯已經喝得又香又暢,這要辜負了人家會不會天打雷劈呀。林茜琢磨不清楚,淨瞧見頭頂鴨梨愈大愈畸型了。
醫院一別後,潘安果然沒再跟林茜打照面,也就時不時有安居集團的員工拿些水果零食來管理處,說是慰問管理處全體工作人員。
這天林茜準備下班,安居的員工又拿水果來,是一小箱櫻桃。可把特地來護送林茜回家的陳會會給八卦壞了。
「變著法子獻殷勤呢。」陳會會笑得很有內容。
「你還能笑得再賤點嗎,」林茜扔陳會會一打衛生眼,「是安居孝敬管理處的。怎麼著,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不敢打盹給他們的寶貴財物站崗放哨,就不該孝敬孝敬?」
「名目找得夠正帽子扣得夠大,潘安招數使得是夠可以。」陳會會繼續笑繼續吃櫻桃。
「櫻桃當瓜子吃都堵不上你那張嘴。」林茜把櫻桃挪回跟前封好,「聚會七點開始,明天再分了。」
晚上七點金悅酒家,五年一度的美術系設計8班聚會準時開始。自從參加了第一次8班聚會後,林茜就徹底領悟了聚會宗旨--炫耀。炫富,炫福,炫車,炫房,炫寵物,炫老公老婆,炫兒子女兒,炫一切可以炫。同學情誼,最不值一提,于是林茜沒參加過第二次。這次硬被陳會會拖上的重要原因是--秦藝回國了。
「緊張什麼?」林茜問陳會會,感覺到對方手心在冒汗。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藝和吳城的關系,我能不緊張嗎。」陳會會說得理所當然。
「前男女朋友關系,並且是大學時期的,距今已六年,你至于嗎?」林茜說。
「初戀千金不換。」陳會會說。
「前度狗屁不值。」林茜說。
「你說項南呢?」陳會會說。
林茜差點沒讓口水噎死,她立馬想剖開陳會會腦袋看看里面怎樣一番奇景。
「你水喝腦子里去了?」林茜沒好氣地說。
「項南跟那小姑娘……分啦!」陳會會聲音提高八度。
林茜一愣。這年頭,分手率和房價上漲率你追我趕的,牽不上手買不起房的在邊上干著急,人家樂呵呵一個個的甩,一套套的買啊。
「那,項南挺難過的。」林茜問。
「你以為呢,是項南甩了人小姑娘。」陳會會說。
「那,小姑娘挺難過的。」林茜又問。
「林茜,別裝傻呀,」陳會會說,「項南那還不是放不下你嗎。」
「我突然覺得形象非常高大。」林茜說。
「為什麼?」陳會會問。
「原來我是項南的偶像。」林茜一捋額前劉海。
「發燒呢你。」
「不然你覺得一男人對一根本都不是他前度,甚至都沒上暖昧那檔次的女人憑什麼痴心情長。」
「憑……憑你人美聲甜唄。」
「這話中肯。」
「你還來勁了。」
「必須正面客觀事實的存在。」
倆姑娘嘻笑到達聚會地點「斗室」的時侯,項南和秦藝正在外面聊天。以四年前最後一次見秦藝為對比點,林茜眼前的秦藝還要年輕幾分,英倫氣質的薄呢短外套,修身灰藍仔褲,長發隨意卷曲在胸前,耳垂手腕同款簡約的飾物若隱若現,辨不清樣貌和材質,但覺好看而獨特。如同她的風情,捉模不透,卻忍不住欣賞。
陳會會握著林茜胳膊的手明顯緊了緊,林茜擱在陳會會背後的手輕拍了拍她。
「林茜,陳會會!」秦藝的聲音一如從前爽朗,她迎上倆人,笑若春風。
「巴黎這水土養人啊,瞧你都逆生長了。」林茜笑著打趣。
「是自己SOHO還是在設計公司上班?該是首席了?」秦藝問。
林茜啞然。物業公司管理員,她說不出口。大學時,林茜和秦藝的交情不錯,屬于志同道合的伙伴。不同于和陳會會一聚便是胡吃海喝,吹牛打屁,林茜秦藝坐在一起愛討論某個大師設計的精彩之處,分享自己某天某刻的靈光一閃。曾經,她們都對未來充滿希望,也有清晰的目標。只是彩雲的開局,雜草的發展,把林茜至今仍然清晰的目標埋在了泥土里。
「你呢,這次回來是長待嗎?」陳會會明白林茜的困窘,引開話題。
「嗯,還是自己的地盤舒服。」秦藝意會,順話說道,「打算開一個工作室,前期工作籌備得差不多了。」
「哦。」陳會會應和,林茜點頭。三人的對話陷入奇妙的安靜。有時,和朋友的距離並不是心的距離,而是生活狀態的迥異把大家放在了不同的層面上。
「林茜,好久不見。」項南適時出現。
也不是很久,半年而已。林茜心想,忽而一驚。自己居然清楚記得項南放棄她有多長時間了。
「挺好的。」林茜說。
「不太好。」項南說。
原本一句客套話便可粉飾太平,這不找事嗎。林茜苦笑。又一段對話卡在路上,半死不活。明明是來給陳會會壯膽的,毫不猶豫把自己繞進去了。
「進去,來不少同學了。」林茜說。
「是啊晾在外面干嗎,走走。」陳會會附和說。
四人先後走進「斗室」,笑中各有含義。
聚會很熱鬧,太熱鬧。主題如林茜想像,主角也不出她意料,其實秦藝席間言語不多,但她就那麼隨意坐著,喝杯酒,吃口菜,輕笑兩聲,林茜都覺得光芒萬丈。陳會會喝了很多,活躍到過份,為了證明她豪氣干雲千杯不醉。林茜知道,陳會會不想輸掉陣勢。不過結果如童話故事的走向,真正的公主還是公主。
她們是俗人,所以偶爾的嫉妒不是十惡不赦的。林茜開解自己。
聚會散場,陳會會酩酊大醉,吳城任由她半個人掛在肩上,臉上盡是無奈的笑容。明明已經裝得這麼滿,陳會會危機個什麼勁。林茜不解,轉而想,或許就是太快樂,真實感越來越模糊,擔心幸福正準備揮一揮衣袖。人主要就是愛犯賤唄。
比如項南和林茜並肩走著,猝不及防就抓住了她的手。林茜百分之兩萬覺得自己在做夢。
「茜茜,」項南說,「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項南抓得很緊,不是做夢。另一個人的溫度,一個喜歡她的男人的手心的溫度,原來是這種感覺。林茜的心率到底還是亂了,即便她清楚知道不喜歡項南。
「項南,我……」
「試著想一想,別躲。」
躲?不。林茜當下思索的是吃回頭草的到底是不是好馬這個歷史難題。好馬不吃回頭草這是一句俗語,還是一個真理。她答應了項南,是項南真情感動頑石有談資,還是她好馬回頭更具話題。計較計較,計算比較,是市場買菜,哪是感情。
「不然,就試一試。」
「嗯?」
「男女朋友。」
「林茜……」
別說項南反應不過來,林茜也是蒙的。怎樣解釋明確的內心決定和狗屁的外在表達出自一人遵循的是什麼邏輯。也許,救命稻草抓到一根先喘口氣總是好的。
反正,她林茜終于在三十這一年月兌光了,普天同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