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背山離去之後,鄭潛走到一處臨窗的地方。00ks隨手推開了窗戶。
窗外是一片很廣的深潭。
深潭里一片片的荷葉緊密相連著,一朵朵純白色的荷花從荷葉之中伸了出來,有蓓蕾狀的,有半張著的,還有完全盛開著的。正好一派生機景象。
繞著深潭,栽植著一些繞岸垂柳。越過荷群,能看到垂柳倒映在水面的身姿。
「這個吉祥茶莊真是好大的氣魄,在鬧區里,竟然能開闢出這樣的一方人間仙境。」鄭潛不自主的嘆了一聲。
「是呢。吉祥茶莊,听父王……」公主說道國王的時候,停了一停,臉色有點黯然,但隨即又恢復,接著說道︰「听父王說,這個段落雖然是旁系子弟,但是他的能量非常大,和格林帝國那邊都有著不淺的交情。」
「難怪,能在這王室的地盤之內,弄的這麼奢華。」
「這塊地,是格林帝國那邊有人打了招呼,父王才批給段落的。好像有什麼必須要批的理由。」
「哦?這話怎麼說?」
「段落只是段氏的一個旁系。常理上來說是沒有這個權限在玉蘭街佔這麼大地方的。但是他不知怎麼的和格林帝國套上了關系,為了這塊地,帝國中心似乎還專程派人來和父王說情。後來,你就看到了,就有了現在的吉祥茶莊。」
鄭潛看著深潭的景色,默默的點了點頭。在深潭之外的隱約處,他能看到了那個完全由木質構成的茶莊中心的小樓。
小樓大約三層的模樣,第一層完全的沒于一片花卉之中,看不清具體的入口。二三層卻是清晰可辨。幾排房門緊密,透著一股怪異。
鄭潛正在想著什麼的時候,廳間的門外卻響起一陣低柔而甜美的聲音。
「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誰?」公主對女人的聲音,反應比鄭潛更快。
「我是段大人吩咐,來為大人彈奏一曲的。這是‘天籟’廳的習俗。」
「彈唱的啊。那就進來吧。」鄭潛沒等公主開口,搶先說道。
廳門被一只細手緩緩的拉開。門外是一個彎著腰的女子。女子的面容因為彎著腰的緣故,看的不十分真切,鄭潛只是從整體上感覺,這個女人也是極美的。
「抬起頭。」鄭潛不由自主。這名話是無心說出來的。
公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時,他才驚覺自己的這句話竟然是當著公主的面說出來的。
女人緩緩抬頭,向鄭潛和公主各看了一眼。他的頭發被挽成一個發髻,面容有些清瘦,並且透著一層非正常的蒼白。清瘦的面容之間,隱隱有著一份說不出的憂郁。那雙手鄭潛看著卻很舒服。這雙手細而長,仿佛是透明的一樣,青色的血管從半透明的皮膚底層若隱若現。純淨的讓人都懷疑這是不是人的手。
鄭潛的眼光從女子的臉上轉移到她的手上,呆呆的看著,似乎在想著什麼心思。
公主對于鄭潛這樣的反應大為不滿。
「你看哪兒呢?」
「哦哦。我覺得這雙手似乎很熟悉。」
「恐怕不是對手很熟悉,而是對人很熟悉吧?」公主看著鄭潛的視線已經是橫向的了。聲音也幾乎是從鼻孔里哼出來的。
鄭潛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
「你是要彈曲吧。那就彈吧。」
「是的。大人。」女子又彎下了腰,蓮步輕移,來到了放在壁角的古琴旁。
掀開古琴的罩子,女子小心的將罩子疊成了一個小四方形,放到古琴的旁邊。再伸手在古琴的絲弦上拔了一下。古琴發出了一陣雄渾的嗡嗡之聲。
女子似乎滿意的點點頭。盤腿坐到古琴的琴架前,一雙素手開始在古琴上緩緩的撥弄起來。
隨著女子的手的撥弄,古琴發了連串的雄渾而令人心顫的嗡嗡聲。
鄭潛從這簡單的連在一起的幾個單音里,思緒似乎于一瞬間就被拉入到一些自己深埋的記憶里。
每一聲琴弦的顫音在鄭潛的腦子里都是一陣轟鳴,每一陣轟鳴都能拉出一些記憶的片斷。
殺手生涯、鄭家被滅族、趙小曼、虎妞、蛇族……所以被他深刻記著的景象都像是被這琴聲催了出來一樣,在鄭潛的眼前連成一片。唯一沒有出現在這些片段里的,是有關于和霸神錘在一起的日子。
琴聲裊裊,如檀香爐里的煙氣一樣蕩在廳間里。
不單是鄭潛已經如痴如醒,就連公主也似乎陷于自己的某些心結里,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忽然,琴聲里傳出如裂帛一樣的高音。
先前只是平靜的依次流轉在鄭潛眼前的景象忽然快速成的轉動了起來,鄭家被屠的景象和趙小曼的景象重合,蛇族的景象與虎妞的景象重合,于是殺伐之氣大起,每一個景象之間都充斥著鮮紅的血,所有記憶里的人都似乎在這漫眼的血泊之中掙扎,呼叫。
「不要!」鄭潛看到王後正拿著自己的虎骨匕,站在虎妞的身前,帶著殘忍的笑意,將虎妞的大胸割了一只下來。鮮血頓時染紅了鄭潛的雙眼。
琴聲繼續,景象繼續……
公主那邊也發出了一聲慘呼︰「父王……」
女人的手在古琴上越彈越快,這雙透明的手上已經閃現了妖異的光澤,淡紅色的光暈隨著她的雙手在古琴上不斷的跳躍著。因為速度過快的原因,像極了一束盛開在古琴之上的妖艷的罌粟花。
這些景象的交疊變幻,讓鄭潛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冷汗聚到一起,大顆大顆的順著鄭潛的傷疤拖到了下巴上,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實木的地板上。
一層紫金色的霸氣已經凝在了他的周身,緩緩的流轉著,霸氣之中的鄭潛的眼中,流露出少有的痛苦和怨毒之色。而霸氣卻像是並沒有受到鄭潛的心志所使,只是平靜的在他的周身守護著。
鄭潛周身的血管卻在這琴聲里,從他黝黑的皮膚里顯現出來。這些血管爬滿了他的周身,像樹葉的睫。他的眼中一片血紅。這些血管跟隨著琴聲的高低起伏而一隱一現,仿佛隨時要破體而出一樣。
鄭潛忽然朝著木質的天花板發出了一聲狂吼。霸氣呈嗽叭花的形狀沖擊到天頂之上,卻並沒有破壞天頂,回流到他的身邊。
一道紫金色的新月,從鄭潛的手中飛了出來,劃斷了古琴的琴弦,斬擊在女子的身上。
琴聲戛然而止。
女子似乎沒有修練過。她甚至都不懂如何避讓新月形的紫金色霸氣。身體被劈的高高的飛了起來,撞到側壁上。
琴聲停了之聲,鄭潛仿佛虛月兌般的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女子噴出了一陣鮮血,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她蒼白的臉更加的蒼白了。
「你為什麼能醒過來?」女子聲音還是那麼甜柔和婉轉。
「只能怪你,功力太低。憑現在的你,還殺不了我。」鄭潛自顧著喘氣,汗流成縷從上半身拖到他的髒的不成樣子的褲腰里。臉上更是被汗流拖出來的一道道的軌跡,弄的狼狽不堪。
女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柔的一笑,便閉上眼楮,一副坦然受死的樣子。
公主也從迷茫中醒來。她驚魂未定的看著這一副詭異的場面。
「幸好,意念系統沒有被你破壞。還真是難得一听的‘天籟之音’啊。」
「是天魔音。」女子笑道。眼楮沒有睜開,仿佛也極其疲累。被鮮血映紅了一大片的胸口一起一伏。
「吉祥茶莊真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不關吉祥茶莊的事。我只是奉命殺了你而已。」
「你奉誰的命?」
「你不需要知道。只恨殺你未成,有辱使命。」
從女子的嘴里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鄭潛能听得到她像是咬碎了什麼東西,和著鮮血一起,被她生生的吞進了肚。稍稍的幾次抽搐,她就安靜而祥和的仿佛是睡去一般,靠在木壁上,再也沒有任何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