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搖光守在他身側,他便只是懶懶的靠在紫檀木的榻上,眉目還如同千年前的一般,丹鳳眼淺淺的眯著,垂下來像弦彎彎的半月,墨發束得規整,素白的袍角上暈染開得是一株株絳珠風華。
搖光見是我,沒有意外,引我坐在司祿星君的對面,她說︰「如今,他便是落得現在這般光景,頭些日子本還能說幾句,現在連口識也不清楚了。」我沒有應聲,見他面前擺著的是一盤殘棋,黑棋圍堵白棋,白棋已經無路可退,搖光見我如此過來拍拍我的肩,在我身側落座︰「他已被封了六識,對于色聲香味觸法之六境,他現在……都沒有感覺,他既看不見你,自然也听不到你說話,你怨恨他也好,還是要抽他筋也好,統統都是徒勞。」
我想過千種會見到他的局面,唯一沒想到的便是眼前這種。我顫巍巍的把手指在他面前晃動,他那讓我迷戀的丹鳳眼卻依然一動不動,搖光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沒有用的,這一晃都幾百年,盡管藥君用了各種仙丹還是無法。」
「如何成了這樣,不是說這些年他還有心氣去找東離君打架麼?這副模樣,架如何能打得起來?」我開口,卻覺得嗓子干得可以,搖光倒了杯茶給我潤喉。
搖光又過去把司祿星君的身子正了正,一席軟巾蓋在他的身上,才又回過頭來,看著我說道︰「頭些年倒也沒有如此,可是後來有一年,他去了趟中皇山,不知中間出了何種變故便成了這樣,中皇山送他回來的神者只是說有所求,求的什麼卻沒有說。」
中皇山,我腦中思考良久。
「明日大婚,他如此模樣,豈非成了九重天上上下下的一樁笑話?」搖光過來拉我的手,我看向她,她微微咬著下唇,目光在我臉上流連,軟軟的說了句︰「華楚,我知你恨他。」
我苦笑著,笑著笑著卻把眼淚笑了出來︰「他當日里說,雲曦必須要生,必須要剜了我的心,引連心草她才能續命,搖光,你不知道,每常想到那副畫面,我都冷得發抖,他當時是如何下刀子在我身上?他當時心有沒有像我一樣撕心裂肺的疼?」
搖光過來擦我的淚,我順勢伏在她的身上,「你知道,我華楚的性子,他若開始便說你與雲曦兩情相悅,我是萬萬不能插上這一腳的,可為什麼我跟他說我喜歡他他便應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應的時候,我偷偷的開心了幾天,我覺得我的世界都絢爛得除了他別的人都裝不下,可他又是怎麼對我的?難道就因為我為草木神女,有著連心草這樣仙家的寶貝,他便處心積慮的接近我……」我模模黑糴石鎮著的心口,聲音越發的哽咽,「既要,只管去九連山去討,為何要搭上我的一段情,我會給,我會救她,救她還不至于闖了那麼大的禍事,也不用這近千年來連個踏實穩便的覺都沒睡過。」
搖光拍拍我的後背,溫熱的淚珠子也滴落在我的脖頸兒,她嘆了口氣才勸著我︰「華楚,你自然是這些年過得淒慘,可是你見他又過得暢快麼?我們幾位星君自小便混跡在一起,他自小就有情有義,若說他當初挖你心雖然未曾和誰提過,但我想必然是有些緣由的。你恨他,你怨他,還不是因為你心里裝著他?」
搖光慢慢扶起我的身子,把我臉上的淚珠子也擦干,「我前些日子和七殺應劫,回來的路上途經幽冥,幽冥司里的地藏菩薩些許指點,說被封了六識,還有一味蓮子可救。」
「什麼蓮子?」
「卻是有些麻煩,荊山以北有火鳳凰,要以其火種青蓮花。」